“他们干什么的啊?他们不让你们摆,就真的不摆了?”

林月弯不理解。

王哥把手里的面端上来,反正一客人不多,就索性坐下来,和林月弯闲聊:

“唉,还能怎么着啊?那死大巴还没开业呢,阵仗就摆的轰轰烈烈,别说自己店门口,整条街的路都重新铺了一遍,说我们在他店门口,会影响生意,用那话咋说的来着,喽,哦对,喽。”

王哥本来想说的是low,林月弯听懂了。

“那你们没和他商量一下?哪怕往旁边摆摆呢?大不了不摆他家门口还不行?挤到这犄角旮旯,哪会有客人。”

林月弯皱着眉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也太差了,让她坐着吃面都吃不下去。

“害,咋没说呢?”

王哥用围裙擦了擦手,叼起根烟来猛吸一大口:

“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商户,交了房租兑店费的那种,我们就是个流动小摊子,连许可证都没有,三天两头怕城管追,不敢跟人家闹的太僵,逼急眼了,人家往那个啥相关部门一报,我们全都得关张。”

一旁卖臭豆腐的大姐也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得低头,就这么着吧,而且那家店的老板,一看就不是善茬,说不定黑白通吃的那种呢。”

平民百姓,尤其是上了岁数的,总会把“酒吧”这两个字蒙上神秘的色彩,觉得疏远又可怕。

林月弯看了看仅剩的这几家摊贩,挤在这垃圾遍布的小胡同里,每人脸上都是愁云惨雾,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她吃这些路边摊吃了这么久,也算吃出感情了。

谁说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的?她如今吃面前这碗油泼面,都咂摸出一丝难过的味道来。

火速吃完,结钱走人,林月弯临走时还不忘安慰王哥:

“实在不行,就彻底换个地儿,总比在这受气强。”

王哥一边找零钱,一边朝她笑了笑:

“害,算了,不折腾了,在这干了这么多年了,人头也熟了,冷不丁搬走了,怕那些熟客再吃不着我的面了。零钱拿好大妹子,过年好哈。”

......

林月弯从胡同里绕出来,并没急着走,而是在那家starbar门口站了站,抬头看装潢。

一水儿的黑金配色,门前两根巨柱也是鎏金的,富丽堂皇,又有点“乡土”,不由得为这家店老板的审美堪忧。

正眯着眼瞧呢,刚巧,从店里走出个人来。

一个男人,顶着个鸡窝头,一看就刚睡醒,手里拿着笤帚和簸箕,应该是来打扫门口的。

他没看见林月弯,只是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但是......林月弯可看见他了。

宋繁星。

真叫他说中了,难不成她和他真的有缘分?走哪都能遇上。

......

宋繁星为了新店开业,已经忙了几个通宵没睡了,乱七八糟的蹩脚事太多,不是电线没拉好,就是音响不到位,整个人都瘦了两圈。

眼底下两大团乌青色怎么盖也盖不住。

趁天没黑,出来打扫打扫,就当锻炼身体了,可笤帚刚抡了两下,就看见面前停了一双脚。

在往上看,林月弯朝着他言笑晏晏:

“又见面了。”

......

虽然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说,宋繁星长得好看。

其实是几天没好好睡觉,黑眼圈快要掉到脚背上,也不影响他五官硬朗,线条流畅坚毅,特别是这次见,下巴上长出了青青的胡茬,更平添了几分男人味。

他看见林月弯,先是愣了一瞬,然后就是标志性的坏笑:

“呦,丫头,真是又见面了,这么巧。”

林月弯心里记着上次苏蕴生日会,宋繁星的解围之恩,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是啊,你在这干嘛的?”

“扫地啊。”

宋繁星很自然地挥了挥手里的笤帚。

“哎呀不是,我是问你为什么在这,你不是酒吧老板吗?不在酒吧吗?”

“是啊,我是酒吧老板啊,我也确实在酒吧啊。”

说罢,回过身,指了指没揭下的牌子给林月弯看。

starbar......宋繁星......

好家伙,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起这么个名字了。

林月弯开口问:

“这......也是你开的?”

宋繁星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一脸骄傲骚包地点了点头,然后极其自然地把她往屋里带:

“进来聊,来,萌萌!给这小丫头弄点喝的!”

说完又觉得不放心,干脆自己矮身钻进了柜台:

“我来弄吧,丫头,随便坐。”

林月弯没急着坐下,而是先四处打量了下这里的环境。

嗯,果然和外面门头的风格一致,土嗨土嗨的,虽然没有完全装修完毕,但基本能看出雏形了。

宋繁星手里端了一杯什么东西来,漂亮的鸡尾酒杯装着,白色液体,还缀着颗鲜艳欲滴的樱桃,递给林月弯:

“坐啊,愣什么神。”

他自己则是顺手抄了瓶啤酒,用随身的打火机起了瓶盖,灌了一口。

林月弯是被上回生日会的事儿吓怕了,酒吧里的“饮料”,是一口都不敢碰。

宋繁星倒也不管她,坐下就开了话匣子:

“说说吧,怎么到这来了?这离你们学校近,但现在放假了吧。”

林月弯答了句:

“饿了,来吃面。”

宋繁星了然:

“哦,隔壁王哥的面吧?我也爱吃,他干了很多年了,味道不错,人也不错,实实在在的。”

哎?这倒奇了?林月弯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探究:

“你也吃过王哥的面?那你为什么还赶他们走?小本生意,都不容易。”

宋繁星转眼又灌了口酒,还没咽下去,朝林月弯摆了摆手。

“丫头,你说错了,不是小本生意不容易,而是但凡一桩生意,不论大小,都不容易,你就拿我来说吧。”

他抬手指了指周围还没拆的脚手架和没干的乳胶漆:

“我支起这么一家店来,从筹资,到选址,再到招人,搞定管理部门,疏通关系,然后装修,开业,迎来送往,我也不容易。他们在门口,影响我生意啊,人有余力的时候帮衬别人,没余力,就只能先顾自己了。”

说罢,又把桌边的烟灰缸拿来,忙不迭点了根烟,也不急抽,只是一下下弹着烟灰:

“我也没赶尽杀绝,人家也是讨生活,我只是让他往边上挪挪,丫头,你该了解我,哥哥我可是个善良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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