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道歉,是哪里来的?
林月弯一边疑惑,一边细细感受着覆在侧脸之上的,吴棣一的冰凉的指节。
他好像很难过,还有点颓废,总之是不常出现的神情。
“弯弯,我和辛爽,确实从前认识,也算是......算是有过节吧,但和你无关,我想了很久,她对你好,照顾你,是你尊敬的长辈,我不该把自己的情绪强加给你。所以,弯弯,不要问我了好吗?”
林月弯很聪敏地一点即通。
他说“不要再问我了好吗”,意思就是“问了我也不会说”。
她是真的很好奇,她单方面觉得,吴棣一和辛阿姨,是身边最为亲近的两个人了,是家人般的存在,可为什么这两个人,偏偏就是对着的呢?
都直呼辛阿姨大名了,貌似......是辛阿姨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而且从吴棣一的语气中,也能听得出来,这件事很棘手,他好像很纠结,但又不想连累她,才愿意放任她和辛阿姨继续来往。
林月弯深深明白,不能强求的道理,她好像天生就有超凡的共情能力,面对吴棣一的颓丧情绪,她也顺势软了下来。
“好了,我不问就是了,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他的手没有离开,还是停在她的脸颊上。
她的侧脸温热又细腻,像是剥了皮的鸡蛋,又像是有浅浅绒毛的天鹅绒,就像是有下蛊的本事,让他无论如何都挪不开。
吴棣一面上无异,可在心底,还是泛起一丝酸涩的味道。
我的傻弯弯啊,我和辛爽的过节,涉及到上一代的恩怨,不说是杀母之仇,也差不多吧,如果告诉你,你夹在中间,又该如何自处呢?
当然,吴棣一心里的这些弯弯绕,林月弯并不知道,依然眨巴着眼睛,努力做出理解他的懂事模样来。
他站在她面前,好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把一切对她不利的斜风冷雨,全都挡在外头。
林月弯觉得有些不舒服了,因为她发现,吴棣一的目光越来越深邃,停在她侧脸的手,好像没有任何挪开的意思,反倒是修长的手指一勾,轻飘飘伸进她的发丝之中,轻轻揉搓着。
太......太近了吧......
在呼吸不畅之前的最后一秒,林月弯猛地往回退了一步,尴尬无比,转移话题:
“那个,你多吃饭,多睡觉,加油,拜拜。”
话毕转身,急急就走,可快步到下行楼梯,陡然才意识到,不对啊,刚刚不就是在教室门口来着吗?还往哪走啊?
还有,什么叫多吃饭,多睡觉,这是什么鼓励啊?尴尬死了!
林月弯努力把呼吸喘匀,伸手摸摸脸蛋,还热得发烫呢。
嗯对,不怪自己,刚刚那场面,换了哪个脸皮薄的小姑娘,都hold不住吧?
她这样想着,吴棣一清冷有些悲伤的眼神,好像还在眼前呢。
他在伤心难过,她却在想......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过分!
反正都下楼了,也懒得再上去了,干脆直接去一楼便利店买点吃的。林月弯暗暗决定,今天少吃一袋薯片,惩罚自己!
......
......
另一头,吴棣一看着远处跑走的慌慌张张的身影,又偏头看了看文科一班的教室,不由得微笑起来。
原来是这么容易害羞的啊......那以后可怎么办啊。
吴棣一自嘲地摇了摇头,转身要离开,可却撞上了一位熟人。
温艺可端着杯子,应该是出来打热水的,看见熟悉的背影,还以为是看错了,走近来,果然是他。
虽然隔着两个楼层而已,可两人偶然撞见的频率倒不是很高,上一次见面,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吧。
吴棣一没有说话,倒是温艺可,表情凝滞了一下,随即微笑着走过来:
“小一哥哥,早。”
......这称呼,真是好久没听过了,吴棣一竟然有点恍神。
小时候,他和温艺可还有髙炜毅还在玩过家家,以及为了一辆玩具小汽车争抢的那个时候,温艺可倒是经常这么叫他。
可后来,这丫头长大了,对他生出那种心思之后,就执意不喊他“哥哥”,改用大名相称了。
“小一哥哥,来找林月弯吗?”
温艺可伸头往教室里望了一眼,然后笑了笑:
“来的不巧,她不在座位上,应该是出去了,找她有事?我可以转达。”
吴棣一不动声色地开口道:
“没事了,不用转达,我走了。”
“小一哥哥!”
温艺可急急开口叫住他。
吴棣一没回头,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沉沉如暗,直到温艺可转到他面前来:
“小一哥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没有。”
“那你为什么都不看看我,也不和我多说一句话呢?”
吴棣一不想回答,干脆就把目光移向窗外。
今天天高云淡,是个好天气。
温艺可自顾自地开口:
“我承认,从前是我想多了,我妈妈已经骂过我了,以前的种种,都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有奇怪的念头,也不该针对林月弯。我想通了,有些事情强求不来,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吗?就像小时候那样,我还叫你哥哥。”
吴棣一的思绪也跟着目光飘远。
不论别的,就说温艺可针对林月弯的那些事,他光是想想,都觉得胸膛里像是闷了一颗炸雷,随时都要爆炸,轰个干净。
他小心呵护着的女孩子,怎么忍心让别人碰一根手指头呢?
他打算的很好,从小长大的情分,不要就不要了,但温艺可的妈妈曹清云对自己有恩,他依然会对这一家人恭恭敬敬,充其量,敬而远之吧。
不过好在,温艺可这些日子以来,貌似也真的想通了。
最起码,她确实没有再缠着他,或是对弯弯不利了。
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Echo,从前的事,就不提了吧,我先走了。”
他面色冷淡,十分吝啬自己的言语,一句话说完,转身便离开。
经此一事,他明白了个道理,既然对她毫无心意,就应该离得远远的,要多冷有多冷,要多疏离有多疏离,不该让她有任何不切合实际的幻想。
想来,温艺可也明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