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花打量着大牛，大牛长得又壮实，又高大，正好是干农活的好手！
方才情绪太激动了，自从她来到这里，除了亮了一下那一片小碎盘子之外，还没有开口说话呢！
于是，张铁花叫了一声“大牛哥”。
“小花妹妹，刚才你叫我？”起初，大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大牛的记忆里，张铁花一直是不会说话的，所以刚才他才一直不停地讲话。
听到张铁花会说话了，大牛又是一阵激动，抓住张铁花的肩膀激动地摇晃了一下。
“小花妹妹，爸当初最担心的就是你说话的问题！同龄的孩子都会说话了，但你怎么着都不肯张口，可把爸爸急坏了！村子里谁说你脑子有问题，不能说话，爸就跟谁急。现在看来，爸是对的，你终于会开口说话啦！”
大牛的眼睛闪着泪光，以前小时候他和很多人打过架，都是因为他们嘲笑张铁花是个傻子。
他不许别人说妹妹是个傻子，所以谁说妹妹傻，他就揍谁！
现在妹妹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他由衷地感到开心！
大牛比铁花大三岁，年龄也不小了，应该已经结婚了。
“嫂子呢？”张铁花问。
提到婚姻问题，大牛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憨憨一笑：“小花妹妹，我没娶媳妇呢！家里太穷了，再加上养养父养母一直生病，那点儿地里的收成养活一家三口都难，哪里还有多余的去娶媳妇呢？”
张铁花环视了一下大牛的院子，这小院子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好久没有打扫过了，果然也不像是有女人居住的样子。
刚好，她找个时间操心解决一下大牛哥的婚事！
张铁花断断续续地表明来意之后，大牛很爽快地答应了。
“反正现在我孤家寡人的，去哪里都行！小花妹妹，你等我一下，我把这破院子里的东西收拾一下，该扔的扔，该卖的卖，我跟你回去！”
大牛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院子里所有的家当都处置了一下，把破木门一锁，就跟着铁花上车了。
车子颠颠簸簸地上路了，大牛好奇地问道：“小花妹妹，咱们去哪儿？”
张铁花说道：“去找二牛！”
二牛的家距离大牛的家并不远，只小半天，就到了二牛家里了。
一个瘦高的男子正推着一辆架子车，车上装着一些泛黄的书籍。
大牛指了指瘦高个子的男人，对张铁花说道：“这就是二牛！”
原来，大牛和二牛因为离得不是很远，兄弟二人一直有来往。
二牛也看到了大牛，他放下架子车，冲大牛招了招手：“大哥，你怎么来了？”
二牛的目光又转移到大牛旁边的张铁花身上，不由得诧异地皱起了眉头。
大牛从车上跳下来，难掩激动的情绪，指了指铁花，对二牛说道：“二牛，猜猜这是谁？”
二牛看了看张铁花，又看了看大牛。
这个年代一起坐车的只能是两口子，否则就会被人乱嚼舌根子。
但二牛从大牛和铁花的衣着和神态上，这两个人又不像是一个层次的人。
所以他判断不出来。
二牛摇了摇头。
大牛握着拳头捶了一下二牛的胸膛，差点儿没把二牛捶得咳血。
“二牛，这是小花妹妹，你都认不出来了？”大牛激动地说道。
铁花笑吟吟地看着二牛。
“小花？”二牛震惊了一下，足足两分钟才回过神来，毕竟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再也不会见到铁花了！
二牛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张铁花把小布包拿出来，亮出里面那半块小碎盘子。
二牛的眼睛红了，他看着眼前已经亭亭玉立的小花，又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小花妹妹。
小时候，他最疼爱小花妹妹。
虽然家里穷，但二牛总有法子弄到一些零用钱——抓一些山鸡啦，在小院子里种一些蔬菜啦，都能拿去找邻居换成钱。
虽然只有几分钱，但二牛也会拿着几分钱，到镇上买了糖给小妹吃。
如今一眨眼，当初总是跟屁虫一样在他们身后流鼻涕的小妹，一转眼的功夫，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二牛觉得眼睛酸涩酸涩的，有滚烫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流下。
他折身回家去，从家里头也拿出了一个小布包，打开，露出小半个碎盘子。
兄妹三人把手里的碎盘子往一块一拼凑，正好拼成了一个完整的盘子。
当三块碎盘子拼凑在一起的时候，十五年前的那一幕在兄妹三人脑海中同时浮现。
“咣！”
十五年前，一个完整的白盘子被张广林徒手掰成三瓣。
盘子边缘划过张广林枯瘦的手指，红艳艳的献血顺着碎盘子的边缘淌落。
张广林眼眶通红，强忍着眼泪，把三块碎盘子分给兄妹三人，一人一块。
张广林叮嘱三个孩子：“你们三个记好了，不管走到天涯海角，哪怕变成雪，变成雨，你们三个也是永远的兄弟姐妹，要相亲相爱，相互帮扶，今生今世都不能忘记！”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张大牛、张二牛、张铁花兄妹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何时都已经泪流满面。
“太好了，我们兄妹三人又团聚了！”张大牛带头，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又温柔地擦掉张铁花脸上的眼泪，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得笑，不能哭！”
二牛也赶忙用袖子擦掉自己的眼泪，含着泪笑着，用力地点头道：“对，我们要笑，不能哭！”
张铁花也百感交集地点了点头——
大牛哥和二牛哥说得没错，今天是个好日子，要笑，不要哭！
“二牛，你这书是打算干啥？”大牛看着二牛身后那辆架子车，上面装了挺多书。
“大哥，当然是想办法赚点钱啊！最近高考马上就要开始了，书最难弄到，我特地去镇子上搜罗了一些，卖给村里有需要的人！这一来一回，中间能落点零花钱！”
提起赚钱，二牛可兴奋了。
张铁花知道，二牛从小就有生意头脑。早在她和大牛还在傻乎乎地等着生产队发吃的时，二牛就已经知道用自己养的小鸡苗去和村子里人换窝窝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