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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我又听到了狼的嚎叫,呜呜嗷嗷的,很凄凉,从很远处的山坡上传来,因为距离太远,声音听起来很缥缈,大黑知道那对自己的家和羊群构不成什么威胁,也就并没有吼叫,只是站了起来,来回地巡视了几遍。

自从上次在大林子里杀了几只狼以后,我的心里就常常有些惴惴不安,我担心那些狼一定会跟过来,然后找个时机下手,为它们死难的同胞们报仇血恨。

虽然我并不会为此而感到害怕,但俗话怎么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还有这么多的牧民和羊群。

狼,像獒一样,是大草原上极富个性的一个物种,它们的神秘感并不比獒逊多少,只是人们对于狼谈论的太多,意识上自然也就淡化了。

对于狼这个草原上的大家族,这些天来,我一听到狼叫,就会从梦中惊醒,有时候,晚上还会梦到自己杀狼那血淋淋的场景。

现在,又听到了狼叫,我站了起来,向远处眺望,什么也看不到,听说,狼是站在山头上嚎的,向着月亮嚎,有人称:叫月,我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有种凄凉的恐怖。

狼的嚎叫一声接一声地响了起来,像是在开一个盛大的家族会议,又像是两群狼的厮杀,因为我听到后面的叫声越来越凌乱而且凄惨,躁动而且不安。

狼,从后半夜一直叫到快天亮,我从睡不着到后来想睡却不敢睡,大黑也警惕了一晚,她感觉出什么不好的因素,从狼的叫声来判断,数量很多,像是个很大的家族,或者是两个家族。

早上,多吉大叔起得特别早,天色还没大亮,他一钻出帐篷来,就问我:听到昨晚的狼叫了吗?狼群在打架,它们要争地盘。

争地盘?争这里的地盘?我问,觉得很有意思,狼也像人类一样,知道划分疆域和国土,利益不和的时候,就打,就抢。

多吉大叔告诉我:今年的冬天会很冷,虽然现在雪还没有下,但是,一旦雪落下来,可能,所有的动物都找不到吃的了,这些狼赶在下雪之前抢夺最好的地盘,它们要占好地势,囤积资源,不然雪一下,别说人的日子难过,势力弱一点的小狼群可能都熬不过这个冬天。

那这些狼要打多久?我又问,觉得很新奇,这些是在书上没有看到过的,所以就想问个仔细。

多吉大叔说:这个可就不清楚了,要看从别的地方来了多少只狼,有多少群,有些狼可能就会在这场争斗中死掉,也可能,它们会融合为一个更大的狼群,很难说啊!希望这些狼不要在今年的冬天袭击羊群就好了!

冬吉大叔的担忧也令我觉得忧心,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我们准备拆了帐篷回村子里住了,拆帐篷的那一天,天上飘起了细细的雨丝,不一会儿,雨丝就变成了细细的雪沫子,飘飘洒洒地飞扬在半空。

下雪了?是下雪了,但下的并不久,一阵风吹过来,雪沫被吹散,沾在拆散的帐篷料上。

我们回村子的路上,风一直在刮,风很大,人们都把头脸缩在衣服领子里,我不敢坐车,因为一坐下去,就觉得浑身发冷,干脆下了车,陪大黑一起走。

风吹打着我的脸,好久没有搞负重跑了,我感觉自己的体质已经赶不上在部队的时候,就跟着车子小跑起来。

大黑看见我在跑,觉得挺有意思,就跟着我一起跑,獒是一种不畏严寒的动物,它们不怕风不惧雪,在寒冷的气候中却显得更为活跃。

我穿着宽大的藏袍,跑起来有些缠脚,大黑也不急着要超过我,她不紧不慢地跟在我屁股后面一步远的地方,因此,我跑的样子看起来很滑稽,像是被一条狗在追着跑。

一路上,跑跑停停,远远地望见了前面的村口,又回来了,我的心里涌起一阵激动,想着赶快冲进屋子里去,点起火炉,暖暖地烤个火,于是脚下就加快了速度。

大黑也很兴奋,她竟然拖着个大肚子,冲到了我的前面,洒开四蹄,向那个叫作“家”的地方跑去。

我满怀激动的心情跑进村子,当我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到处是枯叶和狼粪,所有没带走的家当都被翻了个底朝天,横七竖八地斜倒在院子里和屋里。

能撕烂的东西绝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全部被扯成了碎条,撕不烂的东西就被滚得到处都是,而且上面沾满了狼的粪便和尿味。

狼来过了?洗劫?抄家?三光政策?

我的头皮有点发麻,没想到狼竟然可以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感觉脊背上冷嗖嗖的,从心底里往外窜凉气。

大黑也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她有点不相信似的,她不相信狼竟然敢在她的地盘上如此撒野,大黑屋里屋外地跑了两趟,看着满地乱七八糟的东西和残败的景象,仰头猛叫起来。

大黑的声音震得树都在抖,地上一个破罐子“哐啷”一声响,从一边滚到另一边。

随后赶来的人们也对眼前的景象有些吃惊,但他们毕竟是草原上的牧民,对狼的了解远远超过我,吃惊了一会之后,就各自回到了自家的院子,开始整理东西。

多吉大叔说: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几年前,有人打了几只狼崽,那些狼们为了报仇,也搞过一次,它们知道斗不过村子里的獒,就等我们搬走的时候,冲进来撒野。

我对于狼的凶残和聪明本来还有些敬畏,但对于这种做法却很有些不屑,大黑也明白,但她就是气不过有狼敢在她的地头撒野,她对于自己的领地有一种强烈的霸权意识,愤怒地冲到院外吼叫。

大黑吼叫了很久,我们差不多收拾完了屋子,她才慢慢地走进来,喝了点水,就独自跑了出去,站在村口的方向,冲着远处又狂吼了一通,然后就一直站在那里,不肯回来,像一个忠于职守的守城卫士。

多吉大叔好像在想什么心事,收拾完东西之后,他就一直坐在那里,默默地抽烟。

我也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休息,一边问:大叔,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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