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半倚栏杆,懒洋洋地坐在一条色泽黯旧的长凳之上,支着腿,释然一笑:“说吧。”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对面一名正在落座的男人身上。

这名男子身材魁梧,一身极其朴素的深色行头,相貌平平、面皮黧黑,寻常人见了,充其量会以为是个落魄江湖的剑客,然魏无羡知道,但凡这样想的人,都没有真正观察过男人那双藏在斗笠之下的眼睛。

男人缓缓开口道:“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可怖,像只眯起眼睛睥睨万物的凶兽。

魏无羡将面前的杯子慢慢斟满琼浆,一边慨然道:“哎呀江渡,十余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跟你家宗主一个样了?你若没事和我说,怎会特地等在我跟含光君行经的路上,跟我俩来个‘巧遇’呢?”

江渡沉默须臾,瓮声道:“魏公子也变了好多,变得在下都不认识了。”

魏无羡道:“人总是会变的;就拿你家宗主来讲,你敢说,他一直都是那样的吗?”

言及至此,他却顿了顿,忽然发觉这个例子举得并不大好;毕竟江澄自射日之征起到现在,似乎都是那个偏执而疯狂的样子。

他一抬眼,正好对上江渡阴冷的目光。

与常人不同,江渡的眼睛呈一种淡淡的银灰色,这就使得他一旦眯起眼睛、亦或目光深沉,整个人的形神便如同狼一般危险可怖,似个噬人魂魄的漩涡,直直将人绞入无边的地狱。

就是这样的人,勤勤恳恳地跟随了江澄十余年,细细思来,竟微有诧异之感。

江渡平素沉默寡言,面对魏无羡,倒也能给点面子多说几句:“宗主一直未变;变的是你,魏公子。”

他语调平沉,什么抑扬顿挫统统没有,可他方才用讷讷的语气说出这样一番话,却让人隐隐约约听出了一丝揶揄。

蓝忘机蹙眉,面色不虞,刚要开口回敬,被身侧的魏无羡拦住。

魏无羡双手一摊,耸肩道:“好吧,是我变了。可你也知道,你们都知道,我明明无可奈何。”时过境迁,他早已放弃了在心里为自己打抱不平,也放弃了辩解;因此过往种种,均以“无可奈何”冠之,语气波澜不惊,漠如过客。

江渡点头道:“但你也知道,宗主亦无可奈何。”

魏无羡道:“你知道就好了。他嘴太毒了,我与他互不相见,倒也不算是件坏事。”

江渡顿了顿,忽然泄了气,宽阔的肩膀也塌下去半分,喃喃地道:“也好。”

魏无羡没心没肺似地笑道:“好了,快点聊要紧事。这儿没人会认出你,把斗笠摘下来吧,否则在酒肆里,更显眼。”

江渡闻言,听话地将斗笠摘下,接过魏无羡递来的酒,啜一口,斟酌一番,道:“金小宗主失踪了。”

魏无羡:…………

他下意识把视线移向蓝忘机,只见对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魏无羡崩溃。

蓝湛!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江渡无视他被雷劈了一样的反应,继续道:“宗主根据赤锋尊的行进路线,加上你们路过的平阴,推测出金光瑶意欲东渡,为保证金小宗主的安全,宗主决定先行下手、追捕金光瑶。”

魏无羡接道:“但是他又不知道金光瑶会选择哪里东渡,所以就派你来四处探路?”

江渡道:“不止是我,云梦江氏的门生大多分散在外,要么除祟、探路,要么跟随宗主,此法虽高效,但也着实后患无穷。”

的确,如此一来,云梦江氏便处于一种本部空虚的状态;宗主再一走,江渡提心吊胆也是情有可原。

魏无羡道:“所以?”

江渡道:“所以,在下请求魏公子你们二位,能够去往蓬莱。”

魏无羡震惊道:“莫非江澄在蓬莱?!”

江渡道:“正是。”他顿了顿,“实不相瞒,其他沿海地区的同门和我一样,均是一无所获,但昨日宗主传音,令吾等加紧监视,尤其关注出入城门的可疑人物,争取探出金光瑶的踪迹来。”

魏无羡沉吟道:“也就是说……金光瑶也不在蓬莱?”

江渡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金光瑶不在蓬莱,宗主却无离蓬之意,兴许是在那里寻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因而才不着急大肆搜捕……依在下之见,这定会与泽芜君有关。我知魏公子你与含光君正四处寻找泽芜君下落,因此特地来告知于你。当然,也希望你能在救走泽芜君后,暗中助宗主一臂之力,或是帮忙找到金小宗主。江渡感激不尽。”说着起身离座,撩起衣摆,就要下跪行礼。

坐在外侧的蓝忘机手疾眼快,及时起身制止了他。

魏无羡心有余悸:“你可千万别跪,你这一跪,就是强人所难了。”

江渡道:“魏公子,擅自和你说这些,在下已经犯了弥天大错。”

魏无羡道:“那也不行,你好歹比我大,你这是要折我寿吗?”话刚说完,无意间瞄到蓝忘机,忙又赔笑道:“不折寿、不折寿哈,含光君,你莫气。”

江渡垂头不语。

魏无羡道:“行啦,你既然肯来求我,我就已经够意外的了……开心的那种。”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金凌也是我外甥,我自会帮忙。”

江渡道:“感激不尽。”

送走江渡,魏无羡与蓝忘机便离开酒肆,马不停蹄地赶往云深不知处。

蓝忘机道:“你可以留下。”

魏无羡道:“我留下作甚?我怎么着也比小苹果有用吧?”

蓝忘机摇头:“待我回来,一同去寻金凌。”

魏无羡无奈地笑笑,道:“江澄嘴太毒,你应付不了。他这次救了泽芜君,尾巴肯定要翘到天上去,我得出现在他面前灭灭他气焰……放心,再不济还有泽芜君呢,他再怎么猖狂,也不可能在泽芜君面前骂人。”

蓝忘机疑惑道:“为何?”

魏无羡摊手道:“不知,总之他在面对你哥哥时,还是会收敛着些的,打小便如此。”

他转而一想,如此看来,江澄会针对蓝忘机,说不定真是因着自己的缘故。想来蓝忘机皎皎君子,真真是全毁到他手上了,不由感叹道:“也不知泽芜君见了我,会不会先给我一剑。”

蓝忘机斩钉截铁道:“不会。”

魏无羡一愣,这才觉察到方才一个不小心,竟把心中所想给念叨了出来,只好干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泽芜君那样纯善,怎么可能呢,哈哈!”

蓝忘机郑重地道:“不必担心。”

魏无羡拍拍他胸膛,笑道:“那是,有含光君罩着,我还用得着担心么?不过话说回来,江渡真是敏锐得可怕,啧啧,时隔多年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叫人不舒服。”

蓝忘机道:“兄长本在蓬莱,其猜测无异。方才你为何详装不知?明明告诉他也无妨。”

魏无羡悠然道:“这样一来,我就欠了他一个人情,他还能在江澄面前多说我几句好话。”

蓝忘机道:“可江晚吟绝非通情达理之人。”

魏无羡道:“谁知道呢?指不定哪天就能用上了。”

蓝忘机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尔后,他二人将小苹果交与姑苏蓝氏的门生,不等与蓝景仪见面,便匆匆御风而去。

尽管心中存疑,江量还是谨遵吩咐,跑去琴房看了看。

陬邑陈氏平素以礼为宗,其重礼之程度,较姑苏蓝氏更甚,堪称修真界第一;蓬莱人杰地灵,又乃其属地,想要在此寻得一把上好古琴,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江量打小一直呆在江澄身边,压根都没摸过琴,这回突然叫他去给泽芜君买琴,就好比叫那三岁小儿缝纳千层底,还是填充棉絮的那种。他一边在心底暗暗叫苦,道买琴这种事就该交给在云深求过学的江覃来做,一边左右端详、满路打听,不敢放过一家琴房,力求能买到最好的一把交差。

蓝曦臣拿到琴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心中鼓琴之欲望的确埋藏深久,可如今桐琴到手,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半分拨响丝弦的勇气。

身为音律为长的蓝氏子弟,他何尝不渴望弹奏一曲排遣感郁、借弦音以倾吐衷肠?只是……

江澄见他抱琴垂眸,神情黯淡,心不由一沉,瓮声道:“琴不好?样式不喜欢?”

蓝曦臣缓过神,忙摇头解释:“非也。”说着置琴于案,转而对江澄长拜一揖。

江澄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触电般从榻上跳起,避开了这一拜。

论身份,他二人勉强平起平坐;可论年龄,蓝曦臣虚长于他。无论如何,这一拜都是不合适的。

更何况,他江晚吟潇洒恣意,压根儿不屑于占这一拜的便宜。

江澄不悦道:“泽芜君,你这是做什么?”

蓝曦臣稳稳端着双手,维持作揖的姿势不变,平静地道:“江宗主不计前嫌、施恩于我,此等救命之恩,理当如此。”

前嫌?

江澄粗略地搜索记忆,完全想不起自己曾几何时与蓝曦臣交恶过,不由纳闷道:“泽芜君,此言何意?你我何来前嫌一说?”

蓝曦臣一愣,直起身子,也纳闷道:“当真?可我看江宗主往日,只要一见我,似乎就……就不大高兴?”

江澄了然,心道谁叫你长得那么像你那好弟弟。可这当然不能说,于是扯谎道:“非也。江某想来那时正为宗务所困,不胜其烦,故而心情不佳。还请泽芜君恕我失礼,怠慢于你,叫你误会了。”

蓝曦臣闻言,展颜一笑,温声道:“如此甚好。”

不知为何,江澄心中一动。

蓝曦臣浑然不觉,接着道:“我昨日已传音给忘机,想必不日他便会到蓬莱寻我。”

江澄道:“这几月里,你一直在给他传音?”

蓝曦臣颔首:“正是。我几乎每到一地,都会用秘术告知于他;只是我灵力日趋不足,传音愈发困难,到最后全然无措,足足已有半个月未传……”言及至此,面上浮出淡淡的忧郁神色,低低道:“也不知他这半月去的哪里。”

江澄道:“这你不必担心,他收到你的消息,定会迅速赶来。不过,江某有一事相问:金光瑶明察秋毫,甚是精明,你是如何轻而易举地躲过了他的眼睛?”

蓝曦臣道:“金光瑶好博览群书、涉猎百家之长,但我暗自所施术法乃我与忘机自创,尚未记载于任何书中;更何况我整日卧病在床、半昏半醒,阻塞灵脉的药也吃下去不少,身边还有负责监视的人;再者,东渡一事重大,他分身乏术,顾不得我。”

蓝曦臣的神情无悲无喜,仿佛在叙述一件与他完全无关的的事;昔者这二人之交情何等亲密和睦、叫人艳羡,谁知风光末了之后,会以此等结局分道扬镳。

江澄思及至此,心底竟隐隐萌生出几丝同病相怜之感,而更多寻到“同类”的欣愉之情则绵延不绝如缕,伴随着一呼一吸,碧波般荡漾心间,不由缓和了语气,关切道:“病得那么重?你的病从何而来?虽没了灵力,但也不至于弱不禁风一吹就倒吧?”

蓝曦臣莞尔:“的确,你看我现在不就好好的吗?”

江澄蹙眉:“你不要回避我的问题。”

蓝曦臣缄默不语。良久,他掸掸衣袂上细腻的褶皱,喟然道:“罢了,江宗主,告诉你也无妨。出你云梦境内后,我开始发现饮食有异,从那时起,每日住宿,我便敞开窗子睡。”

金光瑶一路北上,继而东行,所行之处,皆是风力强劲、飞沙走石之地,夜里更是寒凉入骨;蓝曦臣周身无灵力护体,想要染上风寒绝非难事。

江澄:“……所以这病是你自找的?”

蓝曦臣平静道:“我知道不能放他走。可我势单力孤,双拳难敌数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延缓行程。正巧他要废我灵脉,我便将计就计,装作水土不服……我起初患的只是普通的风寒,照理讲吃下几副解表剂便可痊愈,但被我一直拖着,逐渐损及正气,也就愈病愈重了。”

江澄道:“你这样,就不怕他嫌你累赘,杀了你?”

蓝曦臣淡淡道:“若他想杀我,就早该做个了断,不必一直拖着。”

江澄罕见地卡顿一下,随即识趣地转移话题:“跟含光君汇合后,你待如何?”

蓝曦臣意味深长地望他一眼,道:“与我分开后,江宗主又待如何?”

江澄试探失败,心道泽芜君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

想来也是,在金光瑶眼皮子底下呆了这么久,就是再傻的人也能变机灵了。

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地道:“自然还是抓捕金光瑶,他在一日,我便不放心。”

蓝曦臣思忖片刻,道:“江宗主,曦臣还有一事相问。”

江澄道:“请讲。”

蓝曦臣道:“我多日未能奏乐,心痒已久,江宗主是如何得知的?”

江澄:“…………”

他没想到话题转移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蓝曦臣真的将自己醉酒时所做的一切都忘了个精光。

沉默良久,江澄道:“昨晚你亲口和我说的,泽芜君可是忘了?”

蓝曦臣先是一愣,随即双颊迅速泛上了一层薄红,整个人也随之沾染了些许的烟火气。他期期艾艾道:“酒后一时胡言……”

江澄好笑道:“胡言?泽芜君,你现在说的,才是胡言。”

蓝曦臣赧然,低眉垂眸偏过头去,不再言语。

相识二十年,这样的蓝曦臣他从未见过。仿佛被注入一种新奇的雀跃,江澄心情大好,刚要再接着逗他,几声轻微的脚步声便传入了耳中。旋即,门被轻轻叩响。

蓝曦臣的呼吸变得深重起来,人也扶着茶案站起身。他向前几步、双手稳端于身前,摆出一副不甚明显的防御姿态;江澄示意他不必惊慌,箭袖一挥,房门大开,露出店伙计笑意盈盈的脸。

伙计见了金主,红光满面,讨好地道:“客官早安!小人给您送些早点上来。”

江澄道:“有劳。”

伙计笑道:“您客气了,待小人给您摆上。”

江澄道:“不必,你下去吧。”

伙计有眼力见儿,也不问缘由,只管连声应诺,将食盒放下,陪笑道:“小人不知您有客来访,您稍等,小人这就下楼添些吃食,加双筷子。”语毕,不待江澄接话,便弓着背谦恭地退出房间。

客?这名伙计昨日里分明见过蓝曦臣了,为何会称他为客?

江澄狐疑,负手径自走上前掀开食盒;除去两碗热气腾腾的海参粥,还静静地躺着两双色泽温润的象牙筷子。

无论是吃食,还是餐具,数量皆是对的。

他皱了皱眉,抬起头瞥了蓝曦臣一眼。

这一瞥,他神色骤变,眉宇间霎时蒙上一股可怖的黑气,眉头紧紧地蹙成一股。

江澄缓缓摩挲右手食指上的紫电,周身萦绕着狰狞尖锐的灵流,炸裂的噼啪声在寂静的房间内久久回荡。

蓝曦臣见他凶神恶煞地望向这边,仿佛是在看自己,又似乎不是,一阵寒流蓦地沿脊背窜上百会,引起全身止不住的颤栗。

与此同时,肩膀忽然微微一沉,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耳旁响起,在蓝曦臣脑中,却无异于一道惊雷炸开。

那声音轻柔地道:“泽芜君,这才几个时辰不见,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江宗主这是给您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呀?”

江澄的视线死死钉在蓝曦臣身后的那名黑衣男子身上,嘴角似扬非扬,阴恻恻地道:“松尾贞么?你怎么进来的?!”

松尾一愣,随即一笑,本就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窄缝,迸射出一道深邃而不详的光:“幸会,江宗主。”他顿了顿,似是有些惊讶,“您竟认识在下?”

江澄冷冷道:“就凭你这蹩脚的语调,没有人会不认得你。”

松尾稍稍歪头:“这样说来,昨夜伏在泽芜君窗子旁的人,果真是您了?”

江澄狠狠一惊,面上却稳如泰山,嗤笑道:“我就说金光瑶怎可能单单养个闲人!”他眼珠向一旁转了转,迅速瞟了蓝曦臣一眼,继续道:“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监视。”

闻他此言,蓝曦臣一对乌黑的修眉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松尾笑道:“敛芳尊意欲为何我无从干涉,仅是听命行事。再者,能与泽芜君相识相交,是我此生一桩幸事。”

江澄幽幽道:“究竟意欲何为,你自己心里清楚。我问你,你是怎么从那个客栈里出来的?”

松尾道:“我知道您在那家客栈附近安排了眼线;还请您不要责怪他们,他们并没有偷懒,只因我不走寻常之路而已。”

江澄“呵”了一声,转而对蓝曦臣道:“泽芜君,你是如何跟这种诡辩之人一起呆了三个月的?”

松尾温声道:“在下也很是费解,泽芜君是怎样跟江宗主这样的人相识相处的。”

江澄平日里最讨厌在任何方面被人比下去,哪怕是再无聊的事情。听松尾如此回敬,不由心头火起,冷冷道:“我与泽芜君怎样,与你何干?”

他二人针锋相对,口头交战得如火如荼,蓝曦臣站得笔直,始终缄默,两手稳端于身前,一派平和淡然之貌。良久,他定了定神,淡淡地开口打断道:“贞公子,你是如何找到这的?”

松尾狡黠一笑:“我能找到这里,自有我的方法。泽芜君,我只负责传个话,看在你我几个月的交情上,请把手从袖中拿出来罢。”

蓝曦臣一听,原本沉静若水的面庞瞬时泛起涟漪,随即神情转为肃然、冷如霜雪,跟他那胞弟像了个十成十。

松尾道:“这样吧,你我同时收手,如何?”

蓝曦臣低低道:“你果然不简单。”

松尾也道:“彼此彼此。”

随即,二人同时抽回了手提至身侧身前,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蓝曦臣道:“坐吧。”

他说着,居然真的率先坐到了八仙桌前,一撩衣袍优雅落座,还擅自作主翻过三个茶杯,逐一斟满。

江澄被他的从容惊到,一时无话可说;松尾则抚掌大笑:“泽芜君,我是真后悔没能早些遇到您呀!”尔后亦撩袍入座,吹茶品茗,丝毫无四面楚歌的自觉。

蓝曦臣抬首,对江澄温和一笑,道:“江宗主,坐。”

江澄迟疑片刻,终也乖乖落座了。

待杯茶啜尽,松尾才开口:“我此次来,是奉敛芳尊之命,看看您过得好不好。”

江澄嗤笑出声,讥诮道:“那烦请你转告敛芳尊,泽芜君甚好,只是灵脉废了。”

松尾一怔,侧头望向蓝曦臣,惊讶道:“当真?!我以为您的灵脉只是被锁住了??”

他问得急切又真诚,焦急与担忧之情拿捏得恰到好处,叫人辨不出真假。蓝曦臣放下茶杯,沉声道:“贞公子,请说说你的事吧。”

出乎江澄意料,松尾立刻将灵脉之事抛之脑后,转而将目的和盘托出:“敛芳尊叫我转告您,他现下人在会稽,无法与您好好告别,望您不要介意。”

此言一出,一室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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