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文学理论》课入眠,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得一个故事。

有一个铁路办事处总是遭到同一女性业主的反复投诉,且说火车路过时的鸣笛声太吵,严重影响到了自己的日常生活,一定要讨个说法,不然就要逐层向上投诉。此事引起了办事处的重视,忌惮事情发酵,因此特地安排了一位男性工程师前去调查解决。

经过调查,这位工程师发现,投诉的业主住在离铁道十公里外的公寓内,原是根本听不见什么鸣笛声的,于是开始打电话同她解释。但业主完全不听工程师的解释,坚称自己每天都能在家听到鸣笛声,特别刺耳。如果你不相信,那你到我家来听听,我还能骗你吗!工程师甚觉奇怪,但女性业主如此决绝肯定,其中似乎真的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于是和业主约了一个时间,准备去到家里实地调查感受一下。

工程师到达业主家的时候,只有一位中年的少妇一个人在家做着健身。工程师转悠了许久,在少妇的注视下站在不同的角落静静地听,可是无论站在什么地方,除了窗外的一些嘈杂,完全未能够听到铁路上传来的鸣笛声。工程又向少妇解释。我在你家各个地方都试了一遍,根本听不见鸣笛声啊,怎么会影响到你的生活呢?我没骗你,我每晚睡觉的时候都能够听到,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躺在我的床上再听听试试。工程师拗不过少妇,只好照做进了少妇的房间,而又生怕弄脏床脱了制服才轻轻地躺在床上闭眼聆听。

没过一会儿,门突然开了,男主人也就是少妇的老公回了家。走到卧室门口一瞧,发现一个陌生的男子正惬意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听到声响回头再看,自己的妻子拉开推门正从浴室内走出来,穿着浴袍,头发仍滴着水。男主人极为震惊,而后转为愤怒,大声呵斥着,狗男女,不要脸,将手中的公文包狠狠地甩向少妇。少妇赶忙解释,工程师也赶来了,俩人一人一嘴,—我是铁道办事处的工程师……,—我刚刚在运动……,—鸣笛声…….,—不是你想的那样,—相信我,—没做什么……

当我是傻子吗!不要脸!我觉得恶心!男主人眼布血丝,发疯似的撕喊着……

关于故事的后文,我并不知道,因为讲到结局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但就这段故事而言,我想故事的本身是想告诉我们眼见不一定为实,反过来说你所不愿甚至很难相信的事情其实也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接下来我想再同你分享一个故事。

双桥下真的有一个水怪,这是我亲眼见到的。昨天回J县的时候眼皮就一直在跳,果真路过双桥,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一行文字—lookattheriver。顺着它的指引,澄绿的杨之河面上惊悚地躺着一张极为恐怖的大脸。随着细腻的波纹若隐若现,时而苍白时而又呈黑紫,长长的眼睫毛像水草一样在水下慢慢扭动,墨黑色的眼圈中央眼珠子呆滞无光如同死鱼,却又张着大嘴疯狂地吮吸着河水。

向来怕鬼怪,与它对视几乎让每一块肌肉都冻了僵。自然无法说话,舌头一直在嘴巴里跳动着,嘴唇也在打颤,手像被咯吱窝吸住了,经脉已经全部失了灵。想必它也不愿有人见到真面目,我的无心之举竟要为自己招来灭顶之祸了。那大脸从水里一涌而出,那是冲我来的,像鳄鱼扑食一样向我扑来。两只巨大的触手迅速绕住我的脖颈,渗出的粘稠物带着初春冰冷的杨之河水在我僵硬的皮肤上划过。我将头扭去,将可怜的一点求生欲望投向执勤的交警,可没有人注意到我,来来往往的大小车辆呼啸而过,在身后潮湿的路面上留下一道道吱吱的挤压声。交警的哨子越发的急促了,像一把无形的长鞭子驱赶着那些左顾右盼的司机行人。

在劫难逃了,没有人意识到我的痛苦,我放弃了抵抗。而死亡的恐惧已经完完全全摧毁我的一切无形存在,眼泪与鼻涕混作一团,裤裆下也已经湿热一片。它越绕越紧,感觉到窒息,耳旁响起一阵嗡鸣,又传来一串砰砰的声音,不知道那是它的律动还是我的心跳,我不知道,眼前渐渐模糊,漆黑一片。

但,我没死,我活了下来,它并没有杀死我。它带我去了一个地方,那是双桥的水底,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在一间透明的玻璃房里。大脸在我的身边,可我不再恐惧它了,恐惧的极点便不再是恐惧。它拍着我肩感叹道:你往上看。是的,往上看,小雨依旧还在下着,水面上斑斑点点的涟漪。你再仔细看看,它又兴奋了起来。不对,有人在找我,桥上路边窜出了许许多多的人头,他们在找我。

呵!大脸一声冷笑。他们寻常都恐惧我,都不敢与我对视一眼,总是逃避着视而不见。水怪都是吃人的,你们不都是这么说的么。可你为什么没有杀死我,吃掉我?这……大脸显得有些无奈。不是我不愿意杀死你,吃掉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瞧瞧你的脖子。是的呀,我的脖子正滚烫着呢,粘稠物和初春冰冷的杨之河水因而沸腾着,滋滋作响。大脸刻意地动了动它的触手,我看到了,褪了许多皮起了许多泡。那张惊悚的大脸此刻也慌张了起来,白的、紫的变换乱了节奏,死鱼一样的眼睛竟也跟着转动了。他倒是怕我了,我是看得出的。

不过大脸并不甘心这么快就认了怂。虽然现在我拿你没了办法,可你还得惧怕他们的。大脸伸出触手往上一指。你想过吗,是谁给你发的信息将你引向了我,我敢笃定他们都见到了你的面目狰狞,可……。别说了,我打断了他。见到我些许失控,大脸又得意了起来。外面的小雨停歇了,你再瞧瞧吧。不用瞧我也能猜出一些,他们大抵是见不到一丝着急慌张的脸色吧。听到这,大脸乐呵地笑出了声。可他们惧怕我,他们远不敢与我对视一眼,水怪是会吃人的……大脸继续重复着那一段话。如果你愿意,如果你需要……不,我不需要……我可以将这张脸借给你。大脸笑得更大声了些。我不需要,我想出去,你且送我出去吧。出去?你自己就能出去,打开手机把那条信息删去,你就能出去了。不过,如果哪天你想通了,随意可以来找我。

我没有回应,再瞧了一眼它,一张惊悚恐怖的大脸时白时而紫地变换,漆黑色的眼圈中央一颗死鱼般的眼睛。确实,诱人得很。

走出那间玻璃房,大脸并没有再挽留,时间一下子又倒回了踏上双桥的时刻。天空依旧下着蒙蒙细雨,来往的来往车辆踩着湿漉漉的马路来回穿梭。交警也还在,哨声一点也没有停歇下来。手机黑着屏幕的,虽然没有了指引,但我还是愿意朝着双桥下的河面上瞧上一眼。澄绿的河面上早不见那张熟悉的大脸,水草细腻地摇摆着。算了罢,眼皮也没有再跳,想必是不可能再遇了。

我总不知道如何开口与他人分享这一段颇为魔幻的遭遇,若不是亲身体验了,我也断不会认为这是真实存在的。水怪?多么幼稚愚蠢的故事。在半睡半醒间听得那个工程师的前后趣事,我想是不是能够,起码在一定的程度上让人有那么一丝丝的想法,嘿,你真遇到水怪啦?是的,在双桥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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