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思卡尔顿酒店，出租车驶入了地下车库，停在了一辆白色的丰田埃尔法旁边。何冷云换好衣服后下了车，铃声再次响起。

“车没有锁，拉开后门进去。”

何冷云在车外好奇地环顾着四周，感觉电话另一头的人正通过摄像头监视着他。一番观察过后，何冷云并没有发现摄像头。

但他还是按照电话的内容，进入了车内。

车内，后排的座椅已经被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大床垫。

“打开床垫下面的隔层，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一支MK-21半自动狙击步枪、一把USP手枪、一双手套、一副面罩和一张照片被何冷云拿了出来。他看着证件照上，陌生的欧洲男人，意识到这便是金柔玉为他安排的任务。

“我会有危险吗？”何冷云戴上面罩后问道。

“别说话，撤离路线给你安排好了，就是你旁边的安全通道。只要按照我的指示去做，就不会有意外。”男人挂断了电话。

何冷云看了眼车尾后的安全通道，又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后，静静地趴在床垫上。车顶上敞开的天窗也是男人细心的安排，怕他在车里缺氧。

普尔科沃机场，何冷月和金柔玉短暂的拥抱后，目送着金柔玉走进出发大厅。

“你们女人啊，真是难以理解。”回到车里的布列斯特说道。

“你们男人当然是不会懂的了，走吧。”坐在副驾驶上的何冷月说完，系上了安全带。

C-63驶入车流中，不久后金柔玉搭乘的飞机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都安排好了。”伊万向茉莉汇报完，扭头对副局长说道，“我们的专机会在十一点左右到西关机场，咱们九点半出发，明天中午你就能见到我们的会长了。”

“希望如此，我还有重要的情报要向你们上司反馈。”里宾特洛甫垂着头说道。

“什么重要的情报？”敏感的茉莉突然回头问道。

“我只会向你们的部长汇报。”里宾特洛甫捂着脸，状态萎靡。

茉莉和伊万四目相视了片刻，再一次前往厕所交头接耳着。

“他应该怕自己没有利用价值，担心我们会放弃他。”茉莉分析道，“真是一条老狐狸。”

“就是因为担心自己没有价值，才会对我们留一手。顺便向安妃娜献殷情，这也不是没可能。”伊万冷笑着，掏出烟盒。

“到时候就水落石出了。”茉莉眨着沉甸甸的眼皮，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我去隔壁休息会儿。”

“嗯，你也两天没合眼了，好好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酒店的地下车库，本来精神状态就不算很好的何冷云，在一动不动地趴了四个多小时后，更是显得有些疲惫了。

尽管开着天窗，但车里依旧燥热。

等待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煎熬的事情了，面罩下，何冷云浑身是汗却又不敢睡去，因为这样可能会错过手机来电的震动。他也不能玩手机来打磨时间，金柔玉的手机交到他手里之后一直没有充过电，而自己的手机则根本不敢开机，哪怕他拔掉了手机卡。

晚上九点，伊万叫手下再检查一遍酒店的撤离路线后，站在茉莉的房门外。

“茉莉，准备出发了。”伊万敲着门。

“好的。”低沉却充满敬畏的语气从房门后传了出来。

停车场内，准备入住的游客们陆续走进电梯间。不知何时，何冷云周围的车位停满了各种车辆。

透过隐私玻璃，何冷云注视着每一位从他身旁经过的游客。一位正值花季的少女径直地走向他所藏匿的面包车，何冷云掏出消音手枪紧盯着那位姑娘，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少女的脚步在车门旁停下了，她对着面包车的后视镜，打量着自己的妆容。

“阳子，快来啊。”

“噢！”女生利落地整理好妆容，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啊，错过电梯了。”

“对不起，真是抱歉呢。”

“没关系，我们走楼梯吧，阳子。”

客房内，手下向伊万汇报着酒店内的情况。

“现在人太多了，我建议走楼梯。”伊万向茉莉说道。

“失策了，今天周末。”茉莉忧虑着，“先不走了，等到凌晨我们再出发，你通知一下那边。”

“不行！说不定弗兰克已经混进这些人中了，现在就走！”副局长几乎崩溃地说道。

两人商量了片刻后，同意了副局长的建议。茉莉的手下们只好簇拥着副局长，走向楼梯。

手机又震动了，何冷云立刻接通了电话，双眼却盯着刚才那对情侣，他们从电梯间的安全通道折返，男生的表情有些生气，单纯的女生则在一旁安慰着他。

“把你右侧的窗户打开一个小缝，目标准备出来了，就是刚才那对情侣上楼的方向。机会只有一次，就是他上车的瞬间。”男人说完并没有挂断。

果不其然，不到两分钟的功夫，三辆防弹的奔驰轿车依次停在了楼梯口。

一群身着西服的特工从楼梯间走了出来，巡视着各个方向。紧接着，又是一群西装男子走出了电梯间，他们围着目标，扫视着停车场每一个角落。何冷云瞄准着人群里移动的目标，围在他身边的西装男，像是一堵人墙，挡在目标与何冷云之间，果然没有下手的机会。

空气混浊的面包车内，何冷云如同他指导许茹画那般，一边注视着目标，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人群中，一位陌生的女人身边，一个熟悉的面孔进入了何冷云的瞄准镜里——伊万！

他跟在人群的后面，走出了电梯间，坐进了停在前面的轿车里，茉莉则走向停在最后的轿车。

伊万怎么会在这里？何冷云突然分神，但他由不得多想，准心立刻重新瞄准目标。

“PIU——”子弹窜出消音器，挡在何冷云和里宾特洛甫之间的特工倒下了。

“开枪啊！”电话那头的男人小声但激动地说道。

此时，目标的半个身位已经被车门挡住。

马上就要错失机会了，何冷云来不及重新调整，慌乱中开出了一枪。

震耳的枪声依旧回荡在车库内。车门旁，里宾特洛甫和挡在他身前的西装男，一齐应声倒地。

“有狙击手，保护他！”伊万连忙下车，并命令着手下们趴在里宾特洛甫身上。

茉莉看着倒地的里宾特洛甫，反应迅速地拉开车门，准备躲进防弹车内。

这时，第三颗子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声音掠过伊万的耳朵，飞向半边身子已经躲进车内的茉莉。

“啊！”子弹穿透了茉莉的肩膀，打在了车门的防弹玻璃上，留下蜘蛛网般的裂纹。

“你们快把他抬上车！”伊万冲向茉莉，并大喊着，“其他人把弗兰克给我找出来，他就在车头的方向！”

通过刚才擦过耳边的子弹，伊万知道，茉莉也是狙击手的目标。

四名茉莉的手下顺着刚才震耳的枪声，跑向何冷云的位置。剩下的手下在里宾特洛甫身前排成紧密的人墙，而趴在他身上的手下，则准备把他抬进车里。

“你没事吧？”伊万跑到茉莉车上，帮她关上了车门后，急切地问道。

“没事，先别管我。”茉莉捂着冒血的肩膀说道，“快去看看他，他不是说他还有别的情报么。”

伊万刚转身，还没推开车门，茉莉的手便揪着他的裤子。

“你小心...他不是一个人，有两个...两个狙击手......”茉莉痛苦的语气，提醒着伊万。

“知道了。”伊万下了车，钻进了人墙。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里宾特洛甫，捂着他的伤口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快说！”

何冷云躲在车内，无视着向他跑来的四个特工，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连开三枪。

“你们…你们高层还有人…”

两个特工直奔何冷云的方向，第一颗子弹从他们之间穿过，掠过了伊万的胳膊，最后钻进了里宾特洛甫的太阳穴。

之后的两枪精准地命中了向他奔来的特工面部。

何冷云的位置彻底暴露了，其余特工们立刻锁定了他的藏身之处。顷刻间，枪林弹雨飞向了何冷云。

伊万看着里宾特洛甫血肉模糊的脸，拔出手枪并上了膛。他留下三人，以保护茉莉的安全。其他人被伊万兵分两路，分别追杀茉莉口中的两个狙击手。自己则与一组人赶往正在交火的地点。

“跑，立刻！”男人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何冷云打空了狙击枪内的子弹，冲在前面的四名特工沿着一排排的汽车，大步向何冷云摸索着，不时还开枪压制。

何冷云趁着四人换弹的间隙，甩开了车门，左手捂着脸，滚下了车。

他趴在地上连开八枪，把四个特工放倒后，跑向他身后的楼梯间，不时还射向伊万等人。

满头大汗的何冷云，左手捂着右边的肩膀，右手贴着小腹，右腿玩儿命地踹着之前被伊万手下锁住的防火门，却死活踹不开。

四个特工其中的二人在临死前，打中了何冷云的小腹和右肩。

伊万带着手下，寻着血迹跟到了楼梯间。楼上踹门的声音传到了他们的耳边，特工们循着声音，立刻冲了上去。

“要活口！”伊万脑海里回响着那令他熟悉的开枪节奏，提醒着手下。

何冷云也听到了楼下回响着的脚步声，他卸下弹匣，清点着子弹——已经不多了。他猛吸了一口气后，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现在只能埋伏在楼梯的拐角处，寻找着机会。

最前面的两名特工刚冲到何冷云脸前，便被击倒了。何冷云蹲在地上伸出手，准备拾起掉落在地的手枪，紧随其后的两名特工立马向他开火。何冷云只好退了回去。

一名经验丰富的特工，通过眼神和手势，向队友告知何冷云已经没有子弹了。两人调整了战术，慢慢摸了上去。

拐角处，突然出现的何冷云打飞了“老手”的手枪，并把他踢到了楼下。又赶紧顶着“菜鸟”持枪的右手，和他在狭窄的楼梯间扭打了起来，试图夺下他的手枪。

翻滚到下一层的“老手”，趁何冷云忙于对付“菜鸟”时，重新摸了上来，悄悄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

何冷云听到了身后手枪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向后一蹬。伊万的命令，让“老手”迟疑了。他又一次被何冷云踹下了楼。

但“老手”还是开了枪，子弹划过何冷云的后背留下细长的血痕。

后赶到的特工们被翻滚在楼梯上的“老手”阻挡了几秒后，便把他拖了下去，继续追击着何冷云。

眼前，“菜鸟”没坚持几秒便被何冷云放倒，手枪也被夺走了。后赶来的特工也被他抢来的手枪所压制，在楼下与他对峙着。

何冷云又跑回了防火门，对着门锁机构的边缘打空了弹匣内的子弹，又踹了两脚，可防火门依旧纹丝不动。

“他没子弹了，一定要抓活的！”伊万的声音就在一层之隔的楼下。

何冷云没有了退路，他只好回到刚才的拐角，试图故伎重施。

脚步越来越近，从皮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推断，至少有五六个人。伤痕累累的何冷云准备做最后的挣扎。他放缓着呼吸，绝望地闭上眼睛，脑海里寻找着一线生机。

防火门被打开了，一个脸上戴着口罩，身着水手服，留着修长黑发的女学生，溜了进来。

她掏出MP-7冲锋枪，又丢给半层楼之下的何冷云一颗还未拔开保险的闪光弹。

何冷云惊喜之余，接过闪光弹，利落地拔掉保险后，扔到了楼下。

准备活捉何冷云的特工们，此刻人仰马翻地倒在楼梯上。除了伊万，他听到了拔开闪光弹保险的声音后，立刻转身，用双手和胳膊，捂住了眼睛和耳朵。

楼上，女学生来到了何冷云身边。她靠在墙上，只露出拿着MP-7的手，伸向墙的另一侧，一番扫射过后，再一次扔下了一颗闪光弹。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何冷云五味杂陈地看着眼前的女学生，真是深不可测！

女学生丢下MP-7，用她那戴着白手套的手拉着何冷云的胳膊，跑向了防火门。

楼下的楼道内，伊万倒在了楼梯上。尽管他有所防备，躲掉了第二颗闪光弹，但第一颗闪光弹还是让他丧失了大部分知觉。他艰难地站了起来，双手拍了拍脸后，扶着墙冲了上去。

伊万模糊的视线里，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自己却被厚实的防火门挡在了楼道间。

大堂内，刚才那对恩爱的情侣此刻和乱作一团的游客们拥挤在酒店的旋转门后。女学生摘下何冷云的面罩，挤进了人堆。

“请让一下，这里有人受伤了，请让一下。”女学生流利的日语脱口而出。

酒店大门外，救护车闪着警灯，停靠在街边。早些时候将送何冷云到这里的出租车司机，此刻伪装成了救护车的司机，在驾驶室内等待着。

女学生搂着何冷云，走出了酒店。

一名金发碧眼、戴着医用口罩和蓝色的手术帽的医生，打开了救护车的尾门。混乱的街道上，他同女学生一起将何冷云抬进救护车。

“交给你了。”医生关上了车门，跑到了副驾驶。

四面八方的警笛声响彻街道，茉莉为伊万留下一台车后，便撤离了现场。医生则驾驶着救护车，响着警笛，与警车相向而行。

女学生翻出止血绷带，熟练地贴在了何冷云右边的肩上。窗外，警视厅的警车还在源源不断地驶向丽思卡尔顿酒店。

“谢天谢地…”何冷云看着口罩之后，女学生的眼睛，感慨着。

“真悬，你差点就被他们抓住了。”女学生用镊子夹出卡在何冷云小腹里的弹头后，摘下了口罩。

“还好你来了……Rorie...”

“成功了？”金柔玉一边用湿巾擦拭着车内的血液，一边面无表情地问道。

“嗯。”何冷云回应道。

“茉莉没杀掉是么？”金柔玉面不改色，语气依旧冰冷。

“啊？茉莉？”何冷云有些迷糊。

只见金柔玉撩开长发，摘下了耳机。

真是尴尬，金柔玉并不是与何冷云讲话。本以为是一出美救英雄的结局，突然显得冰冷。

“听说你分神了。”金柔玉冰冷的语气，让何冷云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姐姐。

“对…”何冷云没什么话好说。

他本应该一枪毙命，立刻逃走，现在显然没有什么资格辩解。

“为什么？”金柔玉摘下沾满血迹的白手套，不依不饶地问道。

“不为什么，就是没做好。”何冷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他们为什么要杀一个伊万保护的人，金柔玉嘴里的茉莉又是谁。

“遇到熟人了吧？”金柔玉一改刚才的冷漠，坐在他的身旁，车厢的长条座椅上。

自从在马雅可夫斯基餐厅分别后，金柔玉一直没怎么睡过觉。她整个白天都在圣彼得堡，与何冷月和布列斯特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何冷云惊讶之余，察觉此事另有蹊跷。

“我也是刚知道，看来你原本不打算告诉我。”金柔玉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是我以前的教官，还有你口中的茉莉，他们在保护那个目标。”何冷云敞开心扉，“为什么？”

“这是我们安全厅的事，你就别管了。”金柔玉掏出手机，劝说道，“你知道得越少，对你和你的小伙伴们就越有利，明白吗？”

金柔玉敲打着手机键盘，她把行动的结果用短信发送了出去后，便躺在了长条座椅上。

“我不明白。”何冷云侧过身，看着很是疲惫的金柔玉。

“呵，有机会再跟你说吧…”金柔玉枕着自己的胳膊，同何冷云对视了片刻后，眼睛缓缓地合上。

注释：

M-21半自动狙击步枪：口径为7.62x51mm，容弹量20发。

USP手枪：USP手枪是为满足民用市场、执法部门和军方的需要而设计的。弹容量通常为12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