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在屋里陪了苓烟整整一下午,外面天黑了,路灯投在街道昏昏暗暗,也没将过道照的太明亮。

“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林晓依依不舍的牵着苓烟手不肯松开。

苓烟笑着看她,面对对自己好的人,她总会无限包容,笑得分外温柔:“我也就破了点皮,脑子没伤到好着呢,过两日我便会出院,介时我去找你。南街新开了一家饰品店,我俩一起去逛逛。”

林晓重重的点头,不知怎的便有点伤感,她不敢再看苓烟,惦着保温盒便急急的走了。

苓烟有意打探外界消息,这两日护士给她换药时她总会旁敲侧击问上两句。

南家被查出私藏军火,唐司令将南家家住关进了牢房,整个南家都给封了。景裕仍旧在忙,忙生意,忙朋友,忙情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动向,却又好像时刻都能探听到他的消息。

苓烟跟了景裕两年,是很了解这人了。

越是碰到棘手的事,景裕便会表现的越发不在乎,他会逛会所,玩女人,赌博嫖娼。他干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是透明的,有心人一打探都能知道景裕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事,接下来又要做什么。他就是这样,给人制造一种假象,一种他已经被你吃定了的假象。不到最后一步,你永远都不可能看清到底谁才是豺狼和白羊。

“董茗薇呢?”

护士愣了下,很快便回道:“董小姐摔断了腿,最近一段时间是下不了床的,需要静养。”

三个人,董茗薇竟然是伤的最重的那个。

苓烟自嘲的想,这是不是就是因果报应。

当时车辆刹车失控,迎面撞上一辆货车,一旁的董茗薇便想拿她当人肉垫子,没想到她反应快,一把拽住车门,董茗薇没那么大的力气硬生生把她扔过来。

苓烟有点幸灾乐祸,面上装的很担忧,甚至急切的问护士:“应该还能下床走路吧?”

护士“啊”了一声,大约是没想到苓烟会继续问下去,毕竟二人关系搁在哪儿,苓烟关心的有点太迫切了:“比较严重,轮椅起码也要坐半年。”

苓烟笑弯了眼睛。

她承认自己很坏,像只咬了人依旧沾沾自喜的小狐狸。

天放晴那日,苓烟拆掉了绷带,不顾护士的劝导留院观察休息,任性的脱掉了病号服,将床头那幅画撕毁扔在垃圾桶里,挥着手与他们告别,离开了医院。

她没什么行礼,走的很轻松。

年华将近不久,意味着学堂也要迎来假期,广大学子美美满满的揣着满腹知识回家过年,她要被困在景家一月,被迫收起保护自己的爪牙,乖巧温顺的待在景裕身边,唯他是从。

苓烟坐上了黄包车,径直去了林晓家中。

冰雪融化,路上到处都是积水,屋檐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要与暖阳宽敞的地方错了好几度。

苓烟穿了件米白色的毛绒大衣,薄薄的一层呢绒不低寒冷,风刮来仿佛直勾勾吹进了皮肉内。

泥坑娃娃的小巷人潮拥挤,车是进不去了,苓烟付给车夫钱,便走进了这处街巷。

过去很多年了,燕京什么都变了,自从国家安定,民众强大起来,短短的三四年便将燕京焕然一新。错落有致的高楼大厦,先进崭新的轿车和骤然涌来先进设备,朝代焕然一新,所有过去的一切被翻页重建,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唯独这条小巷依旧如初,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从前参军的勇士,以及烈士家中的老弱妇孺。这么多年过去,曾经意气风发的勇士们也老了,笑起来满脸褶子,黝黑粗糙的手摸着纸币都要把上面摩擦出痕迹。

外面什么都变了,他们依旧固执的守着一片领土,不容任何人践踏,亦如他们的那颗赤诚之心,年华老去,亦如年轻时那般跳动。

几个老伯正在灶台前忙活,混沌的香味儿飘了老远。他们见到苓烟热切的打招呼,问她怎么瘦了,身体可还好吧,是来找晓晓的吗。

苓烟一一笑着回答,表明自己的确是来找林晓的,耐心的跟他们解释最近学业繁忙,所以才瘦了,她过的很好。

“小妮长大了,越发俊俏了。”赵伯夸的很朴实,他是个文盲,不知道怎么夸人,就知道苓烟生的好看,跟他们不一样。

“包子,刚出锅的,吃吧。”

裂开了好几个一厘米的裂痕狰狞的分布在赵伯手指中间,那双黝黑的手是岁月遗落下来的痕迹,坎坷可怖。

即便如此,他们依然对生活充满憧憬希望,为了自己的每一天而追求充实踏实。

苓烟走过去,伸手接下,笑眯眯的跟赵伯说:“赵伯包的饺子最好吃了,一个不够我再来拿,赵伯可别不给我嘞。”

她咬了一大口,凑着包子刚刚出锅的热气,抓住了除夕夜的那么一点暖意。

皮薄馅大,里面是浓浓的猪肉馅,腻的很,却也香的令人胃口大开。

苓烟走到南街最南面的卤味儿馆子时,那个包子只剩了一口,她快速咀嚼,将剩余的一点添嘴里。

大早上早餐卖的最好,吃惯了小巷子里的油条豆浆,外头新开的那些面包店类的,燕京本地人很少会去吃。他们会为了吃上一口正宗的包子或者烧饼,从最北街走来南街。坐在朴实无华的复古街市上,看着泥土堆砌的灶台,穿着朴素甚至破败的民众,他们便会自然而然站在制高点上感叹生活不易,过去悲惨,且行且珍惜。

林正与郑芬正在整理刚刚出炉的各种卤味儿,简陋的小餐馆里弥漫的除了香味儿还有很浓重的中药味儿,那是腌制卤味儿必不可少的一味药材,各家祖宗传下来的秘方钻研多年,能否得到大众认可喜爱,多半就是靠着秘制配方。

“林叔,林婶。”

郑芬将各种卤味儿摆在铁盒子里,闻言抬头,“呀,妮儿你咋回来了嘞,站多久了,外头冷,也不知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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