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越动轻佻,话语中的暗示味也很明显。

这些庸脂俗粉他看不上,他看得上的从来只有一个人。

近眼前。

风辞脸上的笑稍敛。

将他与青楼『妓』子相提并论,谁给这混账东西的胆子?

但面裴千越这几乎算得上冒犯的举动,风辞并未躲闪,也说话。似乎是察觉到他有抗拒,裴千越低下头,变本加厉地凑过来。

此处环境殊,当街亲昵的不少数,因此哪怕他们靠得这样近,也有引起旁人的注。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脂粉香气,才楼上抛花的『妓』子早不知去了哪里,只剩窗户边鲜红的纱帐被风吹起,轻快婉转的江南小调从小楼里传来。

烟花巷柳,醉生梦。

裴千越向来是个不要脸的,要是他面前要脸,就输了。

所以风辞仿佛是和他较着劲,竟就这么不躲不闪,平静地看着越靠越近。

近到咫尺间,近到呼吸交融。

裴千越的呼吸微微『乱』了。

风辞眼底重新浮现出笑。

——他想吻他。

妖族与人不同,人类知矜持懂礼数,越是面自己想亲近的人,就越是克制有礼。可妖不,妖魔重.欲,且欲望向来直白。

从最初的靠近,到变本加厉的亲昵,最后一定跟着『性』.欲。

这蛇崽子道貌岸然地装了这么长时间,如今终于装不下去了。

可裴千越有继续靠过来。

他停距离风辞只有半寸处,声音轻哑:“不躲?”

风辞好整以暇:“你敢吗?”

“倒不是敢与不敢……”裴千越稍往后退了些许,一只手抬起风辞的下巴,知府他侧脸轻轻摩挲,“这张脸配不上主人。”

风辞听出了他的言下。

——也配不上被他亲吻。

竟还嫌弃上了。

风辞忽然想起当初裴千越被下妖毒后,水塘边时,也是最终克制了本能。

时,他还当这人尚未完失去理智,知晓他的身份,临到头犯了怂。

感情是嫌弃这具肉身不是他的。

“就滚。”风辞摘下发间的花枝,扔到裴千越身上,笑骂,“离我远点,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说完,转身走了。

裴千越去接花,花枝砸他胸膛又滚落到地上,他轻笑一下,将花枝抬脚碾碎,才跟着追上去。

.

风辞与裴千越决定去一趟折剑山庄,但他们毕竟薛府叨扰多日,因此他们本打算翌日与薛家老爷道别后,再启程前往。

可一大清早,修界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消息传来时,风辞甚至还起床。

眼下凡间正是秋冬交际,夜里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雨后的天气还阴着,正是适合睡懒觉的时候。

可就是这么个阴雨绵绵的早晨,窗外却时不时传来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轻轻敲打窗棂。

风辞就是被这声音吵醒的。

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想翻身却发现自己又被人从背后搂着。

身后具常年微凉的身躯一整夜的相拥后似乎也被捂热了点,温温热热的触感通过单薄的衣衫传过来,异常清晰。这人还仿佛怕他跑了似的,仗着自己身形高大,一条手臂揽过风辞纤细的腰身,手掌虚虚扣他手腕间。

将他整个人仔仔细细嵌怀里。

裴千越这人着很离谱。

这几日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自然少不了同床共枕。

可不论睡前两个人隔得有多远,第二天醒来,风辞必然裴千越怀里,而且一天搂得比一天紧。有次午睡,风辞甚至跑去了外头的小榻上,可一觉醒来,还是被这人抱了床上。

一来二去,他懒得折腾,索『性』由他去了。

反正以前小黑蛇也少爬他床。

窗外响动依旧停,风辞也睁眼,低声唤了句:“裴千越。”

“嗯?”

……这人居然还是醒着的。

“开窗户去。”风辞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倦,“你破鸟快把人家窗户啄坏了。”

裴千越似乎有点不乐,但仍是应了声“好”。

他只略微一抬手,窗户便被一阵风吹开,一只飞鸢从窗户飞来,直接落了床头。

木制小鸟仰起头颅,口吐人言,是温怀玉的声音。

这几日风辞和裴千越民间躲清闲,但修界的大事小事可停过。前有仙盟反叛的事刚告一段落,后又有裴千越授散布仙门被屠相,某些仙门来说,说是天翻地覆的变故也不过。

这种情形下,温怀玉自然有不少事需要汇报。

可堂堂仙盟盟主,却把人家用来汇报要事的飞鸢挡窗外,自己屋子里装睡,也是十分离谱。

不过当事人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行有任何问题,飞鸢里传出青年温雅冷静的声音时,裴千越正把风辞重新搂怀里,脑袋还亲昵地他后颈蹭了蹭。

颇有几分温香软玉怀,君王从此不早朝的味。

“别闹……”风辞还从刚被吵醒的困劲里清醒过来,被裴千越蹭得有点发痒,“你做个人吧。”

身万人敬仰的千秋圣尊,大早上就被人吵醒不说,一边要勉力打起精听温怀玉带来的消息,一边还要应付身边这条黏人的蛇崽子。

见过比他更惨的人。

“可我本来就不是人。”裴千越的声音紧贴着风辞耳根响起,低沉又温软。

激得风辞头皮一麻,彻底被他弄清醒了。

他磨了下牙,冷笑道:“哦,看起来也不需要继续做人了,要不要我帮你一把,直接做蛇去?”

靠他颈后颗脑袋顿了一下,缩了去。

风辞道:“让它重说。”

二人这才开始好好听温怀玉带来的消息。

裴千越近期做的唯一一件人事,或许就是将此事交给温怀玉去处理。

这几日下来,风辞发觉此人的确有些能力,做事细微妥帖,且效率极高。就说当初仙盟反叛的『乱』子,裴千越给了他半月时间处理,可这刚过了几日,便已经被他几乎处理妥当。

能力可见一斑。

此番同样,温怀玉不仅将消息散布出去,还派人联络了份名录上的所有仙门,共同协商应策。

“……如今已有十一家仙门有投靠仙盟,有八家仙门决定遣散弟子,暂避风头,其余仍观望,态度暂时不明。”

出现这种情形,倒是不出风辞所料。

虽说整个修界都知道有人与仙门,可列出仙门名录预告,按照名录顺序屠杀仙门,这种事着令人匪夷所思。何况距离消息散布出去也不过一日时间,许多仙门仍观望状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相反,些这么短时间就下了决定的仙门,恐怕是早已经有所打算,此番正好顺势而。

“不过……”温怀玉忽然又道,“有一仙门今早宣告天下,绝不屈服于凶□□威,要召集所有有愿反抗的仙门齐聚一堂,共同协商调查幕后凶。”

风辞一怔,脑中骤然浮现出一个名字。

“——是广陵的折剑山庄。”

果然。

风辞想。

这还是位年轻庄主干得出来的事。

折剑山庄这一表态无疑是凶手的挑衅,可折剑山庄此前已经明确表示过绝不入仙盟,因此温怀玉才传信询问裴千越,不知仙盟是否要『插』手此事。

温怀玉的汇报内容到此止,木头小鸟蹲床头,等待着裴千越的话。

裴千越急着开口,倒是风辞悠悠道:“不愧是位萧珏庄主的后人,这股子冲动血『性』学了个十成十。”

折剑山庄声望势力的确不错,可被盯上的仙门里,大多还是些弱小门派,就算都团结起来,力量也很难与仙盟抗衡。

何况些门派里,有多少选择自保还是件未知数。

一切都还未知前,他们便用一纸告示将自己高高架起,是很不明智的。

裴千越却道:“但我不觉得这是坏事。”

风辞还被裴千越搂怀里,有点受不了他靠自己这么近说话,往旁边挪了挪,才道:“这当然算不上坏事。”

他们当初商议将名单公布出去时,就留有一个弊端。

如果所有仙门都选择自保,不仅凶手失去目标,他们也失去诱饵,以及抓住凶手的机。

这也是裴千越先前有些异议的原因。

虽然风辞面前装得听话,但他本质仍是个冷血的『性』子。以他的『性』格,只要能达到目的,他其并不乎牺牲多少人,也不乎有多少仙门遇害。

如果是他,恐怕选择隐瞒这些消息,用无辜仙门做诱饵。

但现,折剑山庄这么站出来,无疑是将自己重新变了诱饵。

而且还是他们自愿。

裴千越问:“主人好像并不外?”

“嗯?”风辞一愣,才听出他的言下,笑道,“你想什么呢,我又不能料事如,哪能猜到有折剑山庄这一出。但……些仙门中有人站出来,这倒是不奇怪。”

这偌大的凡尘,如果所有人都求自保,委曲求,当年的修界就不集结微薄人力反抗魔族,最终获得胜利。

面不可战胜的强敌,有人害怕,有人逃避,有人听天由命,这都是人常情。

但一定也有人,挺直脊梁,誓不屈,以血肉躯抗天命。

这就是人族能传承千年不息的原因。

“总,我们要尽快赶到折剑山庄才行。”风辞眸光敛下,低声道,“寒山寺的事,发生一次就够了。”

番两次他眼皮子底下残害生灵,当他这千秋圣尊是假的吗?

“嗯。”裴千越轻轻应道,“今日就去。”

他话虽这么说,身体却动,反倒变本加厉地贴风辞身上。秋冬交际的夜里寒冷,二人身上还盖着被子,一些细微的动都被藏薄被中,可周身的温度却好像不断升高。

风辞莫名感觉呼吸困难,他偏过头,感觉股热度几乎都要烧到脸上。

可他越躲,裴千越便越得寸尺,后者不动声『色』地贴上来,指尖风辞光洁白皙的手腕上摩挲。

风辞:“……”

他的很懂该怎么磨人。

风辞脑袋抵着枕头,声音有点发闷:“温怀玉还等着你话呢。”

只被雕刻得惟妙惟肖的木头小鸟还蹲床头,一双黝黑的眼珠就这么盯着他们,裴千越竟还能若无其事的搞一些小动。

风辞感叹自己还是远不如裴千越不要脸。

裴千越“哦”了一声,抬手让飞鸢飞到自己手上,开了口:“折剑山庄一事本座亲自前往,仙盟不必再『插』手。至于其他仙门,都交由温宗主处理就好。”

他说起正事来,声音了副故轻柔的乖顺,又低又沉,格外悦耳。

风辞素来喜欢他这声线,听得有点心猿马,可马上又听见裴千越话锋一转:“以后禀报事务不得早于巳时,夜里不能晚于戌时,未时也不可,否则后果自负。”

风辞:“……”

巳时前他起不来床,未时是午后,是他正要午睡的时间,这些他都能理解。

戌时又是怎么事,城主大人黄昏后就不想处理事务了???

但裴千越给风辞质疑的机,他捏了个法诀,直接将飞鸢送走了。

而后才身,又想搂上来。

风辞哪还能继续让他占便宜,卷着被子往后一缩,道:“你还不快起床,该去向薛家老爷道别了。”

裴千越只淡淡一笑,问:“主人怎么不起?”

呵。

明知故问。

他这具身体再不好用,也是个血气刚、发育完的正常少年。这一大早被裴千越『摸』也『摸』了,碰也碰了,还贴着耳根说这么久话,能一点反应都有?

换做他自己的肉身或许还能控制一二。

风辞深吸一口气,不想与他计较:“你先起,我随后就——”

他话还说完,话音忽然一滞。

被子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

冰凉,柔软,直接贴上了滚烫的皮.肉,冰得风辞险些咬到舌头。

“裴、千、越!”

再看后者,倒是仍然乖乖躺原处,一派好整以暇。

风辞伸手往下探,什么也抓到。

冰凉的触感如同一条看不见的小蛇,无视衣物直接游走肌理上,每经过一处都引起阵阵颤栗。

这是裴千越最初临仙台他用过的招数。

“不舒服么?”裴千越语气竟然还很无辜,“主人……烫的厉害,我想帮帮主人。”

风辞牙关紧咬,勉强挤出一丝笑:“哦,是么?”

下一秒,屋内陡然传来一声巨响。

不远处的木制屏风被人撞翻,青烟散去,原地只剩下一条数米长的黑蛇。

黑蛇脑袋晃了晃,缓慢抬起来,仿佛是有点摔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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