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越和风辞在一时候,总喜欢故意占他点便宜。

或许裴千越本意并不是要占便宜,只是他自幼风辞有些依赖,这份依赖在年等待和执念中历久弥新,到现在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总之,这些时日下来,风辞他各种亲昵行甚至都有点习以常了。

有时候他觉得裴千越表现得不像条蛇,反倒像只猫,心情好时候就摇摇尾巴,把脑袋伸过来黏着人『摸』『摸』蹭蹭,撒撒娇;闹脾气来就谁也不理,要等着人去哄,哄不好会被挠上一两下。

但归根结底,风辞觉得是自最近太宠着他,把人宠得越来越放肆。

可他有什么办法。

比现在,只微凉手轻轻拉着他,没有用力,只用手指虚虚握住,指腹划过掌心有点发痒,仿佛一个小心翼翼试探。

让风辞原本想甩开他动作也停了下来。

算了。

风辞面无表情地一手抱着花环,一手牵着自蛇崽,转身走进人群。

街市上依旧人『潮』拥挤,沿街叫卖摊贩,谈价价买,有大声议论今日修真界大事修士,这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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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过多久,风辞就后悔了自这个决定。

二人刚逛了不到一炷香时间,风辞记不清被拦下几次。

“这玉镯子是仙逝无妄夫人亲手打造,佩戴后让有情人生生世世再相见,小公子要看看吗?”

“姻缘宗宗亲手绘制结契符兜售了,只卖今天一天!”

“这是鸳鸯蛊,服下后一旦变心,穿肠烂肚而亡。”

……

“这些人什么『毛』病,牵个手就是道侣了?”风辞不知第多次拒绝向他兜售宝物修士后,终于忍无可忍道。

“人消消气。”裴千越平静道,“是他们有眼无珠。”

语调平淡无波,听上去就不怎么走心。

风辞这头在生闷气,一转头,发觉裴千越面前又站了位道人,连忙凑过去。

“你看什么呢?”风辞问。

裴千越没回答,站在他面前位道人倒是很热情:“二位仙长,觉得漫长修炼生涯枯燥乏味吗?要不来看看刚从合欢宗弄来新货?”

道人身形矮小,背着个快比他人木箱子,打开箱子最上头层,全是些瓶瓶罐罐。

他从头拿出一个浅青『色』琉璃玉瓶,嘿嘿一笑:“合欢宗弟子最新炼制香膏,只需抹上么一点,保您与道侣找回最初双修时激.情。”

风辞:“……”

风辞深吸一口气:“不用了,我们不是……”

“哦,结道侣不久?”道人恍,埋头在木箱翻翻找找,“不妨玩点助兴之物,喜欢刺激是温和,想用在前方是后方?”

道人着又从木箱中翻出来一堆小玩意,看得风辞阵阵眼晕。

这官府开设正集市,什么会有人卖这些东西?

裴千越看上去倒很有兴趣,他从堆小玩意拿一样,问:“这是何物?”“仙长好眼力!”道人夸赞一句,介绍道,“这暖玉可是贫道手久不衰好货,据此物炼制时用八种催.情.草足足淬炼了七七四十九天,哪怕再清心寡欲修士,也抵不过一炷香时间。”

“哦?”裴千越饶有兴致地点点头,将小指粗细暖玉放回去,又拿一样,“这鞭子——”

他话没完,被风辞狠狠掐了一把。

裴千越神情一滞,平静地将东西放了回去:“是不买了,多谢。”

“切,不买早啊。”

道人小声嘟囔一句,抱着一箱子东西走了。

风辞也甩开裴千越手,抬步往前走去。

“人。”裴千越追上来,“我错了。”

风辞冷笑:“错了?城大人何错之有,弟子怎么不知道?”

裴千越解释:“我只是好奇。”

“哦,只是好奇。”风辞一偏头,朝远处指了指,“这边过去两条街,一整街风月馆,面要什么玩意没有,想来应该足够满足城大人好奇心。”

“……”裴千越低声道,“人知道我绝没有个意。”

风辞笑了:“嗯,我确知道。”

集市上人来人往,风辞视线朝周遭一瞥,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点小小争执,才往裴千越面前迈了一步,将二人距离拉近:“你到底是好奇,是在想着把些玩意用在谁身上,我清楚得很。”

他略一踮脚,凑到裴千越耳旁,咬着牙轻轻道:“再有下次,哪怕只是想一想……我扒了你皮。”

完,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千越似是没料到风辞会得么直白,在原地稍愣片刻,脸上才浮现一抹淡淡笑意,抬步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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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些不着四六小玩意,这万海集市上是淘到不好物。

正薛老爷所,近来修真界动『荡』,许多修真门派都借着这集市开启机会,将派中秘籍、材料、宝物带来集市抛售,而且大多价格低廉,就连风辞都看得心动无比。

“琉璃千叶草,这东西平日可不常见,买点给萧却制灵『药』吧。”

“炼剑用玄精砂,二十块下品灵石这么大一袋子,弄几袋回去丢铸剑阁,林师兄肯定喜欢。”

“嚯,这剑不错,可惜是女子用,派中女弟子我都不太熟啊……算了,先买吧。”

风辞一边看一边买,仗着阆风城财力雄厚,没一会儿就装了小半个储灵囊。

他想继续逛,却被裴千越拉住:“人……”

“怎么,嫌我买太多了?”风辞瞥他,“你方才了道歉,让我随便花,而且我买不都是给你派内弟子用东西?”

裴千越欲言又止:“我不是——”

“我知道。”风辞打断他,道,“我知道,你觉得我谁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你,吧?”

他低头在储灵囊寻了一会儿,『摸』出一颗泛着灵光白『色』丹『药』:“喏,这颗驻颜丹送你了,刚从一群女修手抢回来,就剩这一颗了。”

裴千越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风辞好生欣赏了一番堂堂阆风城吃瘪表情,才转头继续往走。

万海集市布局也很讲究,靠外大多是些寻常之物,不仅修士用得上,普通百姓也用上,价格相便宜。而越靠,出售东西便越珍稀,价格也越。

风辞刚走了没两步,又看见个感兴趣东西。

是一口铜鼎。

铜鼎被放在路边一个简易搭建台子上,只在外头拢了个半透明保护罩,瞧着十分简陋。

一名红衣年盘膝坐在铜鼎旁边,显就是此物人。

可他并未像其他卖一样兜售宝物,而是只静静坐着发呆,神情瞧着甚至有点萎靡。

风辞走过去:“小哥,这个怎么卖?”

年一愣,慌『乱』站来:“这、这个三百上品灵石!”

风辞有些惊讶:“三百?”

“贵了吗?”年神情有点局促,吞吞吐吐道,“两百八?两百六也行……”

风辞不答。

他微微蹙眉,问:“这东西是你吗?”

“当是!”年听出了风辞言下之意,恼道,“这是我太爷爷传下来宝贝,是我派镇派之宝,怎么可不是我!”

风辞又问:“你可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有何用途?”

年道:“我……我爹此物叫幻灵鼎,是个禁锢法器,收妖伏魔,至于其他……”

他嘟囔几声,没答出来。

“果。”风辞心下了,解释道:“此物确叫幻灵鼎,也确是个禁锢法器。此物坚硬无比,用咒术驱动吸纳一切仙妖神魔。若被吸入其中,则会被困于此生最残酷梦魇当中,永世沉沦,不得超生。”

“这应当是三千年前人魔大战时遗留在人间法器之一,你卖我三百灵石,卖太便宜了。”

这东西,就是卖三千也不过。

年愣住了:“这……”

“哎,你价都喊了,可不许反悔。”风辞连忙掏钱,“三百就三百,我要了。”

他刚把灵石交给年,身后忽传来一声中气十足地喊声:“不许卖!”

来者是一名身形大青年男人,背后背着一柄玄铁重剑,尚未出鞘觉出其中蕴含霸道剑气。

青年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年衣领:“我今日是怎么与你交代?!”

年脸『色』苍白,开口时嘴唇都在颤抖:“大哥……”

“你认我这个大哥?”青年盛怒之下,背后重剑也发出剑鸣,“我过了,你想滚就自滚,我折剑山庄就当没有你这个弟子。可幻灵鼎是爹爹遗物,你怎么敢——”

“个,打断一下。”风辞『插』话道,“这幻灵鼎,这位公子卖给我了。”

青年一怔,松开了年衣领。

他深吸一口气,借此平复体内暴怒,才转身,朝风辞见了一礼:“在下折剑山庄庄萧承轩,这是我三弟,承桓。敢问阁下师出何门?”

风辞随口道:“无门无派,游方闲人一个。”

萧承轩似乎不太相信。

他视线在风辞身上快速打量一番,又落到裴千越身上。

风辞和裴千越这趟来民间游历,不打算暴『露』自身份,因此他们都隐藏了自身气息。除非修于他们,否则绝看不出深浅。

不过,叫人看不出深浅,本身就是一种实力证明。

萧承轩显也明白这些,因此他只是略加打量二人,便收敛目光,道:“今日舍弟与我闹了点小矛盾,他一气之下盗走派内宝物出来售卖。此物是我派镇派之宝,不得私自售卖,望阁下谅解。”

风辞道:“可这万海集市规矩,不就是谁买到就是谁吗?”

“这……”萧承轩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我折剑山庄就在距此地不远广陵城外,阁下可持此物去我派宝库中任意挑选一件法器,算作在下补偿。”

风辞眉梢一扬。

眼前这位庄大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从他这一身暗红锦袍,再到发间簪子,腰间玉佩,浑身上下没有一样不是珍稀法器,想来派中更是有不好东西。

这倒是不亏。

但风辞是很好奇:“问问令弟何要盗宝售卖吗?”

萧承轩神情变了变。

“一些中私事,不便透『露』。”

他没给风辞再询问机会,将令牌递给他们,抬手收铜鼎:“在下有要事在身,便先告辞了。”

完,一把抓住年衣领,拽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风辞注视着他背影,嘟囔:“折剑山庄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折剑山庄是咱们江南最大门派了。”

他们身旁,一名老者『插』话道。

折剑山庄庄来得风风火火,这一通闹下来,引了周围不人注意。

见有知情人,风辞打听:“他们兄弟平日不和吗?”

“非也。”老者道,“折剑山庄老庄死得早,留下三位公子互相扶持,将折剑山庄发展到今。这三兄弟感情极深,算得上民间一场佳话啊。”

风辞:“怎么闹了今天这一出?”

老者捋着胡须,悠悠道:“恐怕是因今日消息……”

风辞想自在哪听过这名字了。

折剑山庄,也在份仙门名录。

今日白天仙盟公布了份名录之后,修真界掀了好一番波澜,风辞今晚这一路走来,也听到不讨论。

不过因事出突,些仙门会何去何从,何应,众人也只是猜测。

老者叹息道:“看这样子,折剑山庄恐怕不打算遣散弟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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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买到幻灵鼎,风辞没了再继续逛集市心,加上与薛唯约定时辰将近,二人便就此折返。

风辞一路上都在把玩萧承轩给令牌,裴千越见了,问:“人在想折剑山庄事?”

“是啊。”风辞道,“我是没明白,他小公子干嘛把镇派之宝拿出来卖。”

裴千越道:“因折剑山庄绝不可加入仙盟。”

风辞动作一顿:“啊?”

“折剑山庄初代庄萧珏,就死在阆风城前任城容寂手中。”裴千越道,“萧珏与容寂剑尊曾是故交,容寂死前曾与我过他此生有一憾事,便是与这故友有关。”

折剑山庄惯用重剑,所修剑法刚毅霸道,皆是萧珏自创而来。

萧珏此人自小习剑成痴,了证明自剑法天下无敌,便四处与人比剑斗法。可他剑法不死不休,每出必见血,因此也招惹了不仇。

他杀戮过重,心『性』不稳,到最后渐渐难以控制,濒临走火入魔。

萧珏也知道自这样下去必将入魔,于是约了容寂在昆仑山下比剑,立下了生死契。

“生死契一出,结局必定一死一生。用萧珏话来,他宁可死于纵横一世容寂剑尊手下,也不愿走火入魔,意识不清,再被不知从哪来宵小所杀。”

风辞叹道:“倒是个有血『性』。”

裴千越点点头:“但不论何,萧珏仍是死于阆风城手下。因此,在仙盟成立之初,他后人便向天下宣告,折剑山庄绝不加入仙盟,否则无颜面先祖。”

这倒是可以理解。

风辞道:“这么来,他们就只剩两个选择。”

要么解散,要么……等着凶手找上门来。

而且,以位年轻庄『性』子,大概不会选择前者。

“折剑山庄。”风辞摩挲着手令牌,道,“看来这一趟,我们恐怕不得不去了。”

裴千越点头:“好。”

他们在集市逛了很长时间,此刻月上中天,但街上依旧很热闹。

风辞原本觉得奇怪,直到路旁小楼上,薄纱拂面穿着单薄女子斜倚凭栏,将一枝花朝他们丢下来。

风辞下意识接了花,抬头看过去,瞬间懂了。

薛府坐落在城中最繁华地段,相隔一条街,便是薛唯过风月馆。

他本是要步行回府,不知怎么竟走到了这风月馆附近。

风辞把花枝塞到裴千越手上,笑道:“城大人,你感兴趣来了。有佳人正叫你呢,不快去?”

这几日薛唯没和他提这风月馆事。

当地规矩,每到夜风月馆开张,『妓』子小倌会在二楼倚栏抛花。若有他们看上恩客路过,他们就将花束抛下,恩客拾这花,可进楼免费饮杯酒水,或听一首小曲。

裴千越眉宇微蹙:“别胡闹。”

“哪有胡闹?”风辞记着刚才仇,打趣道,“不是你方才在集市上,你这档子事很感兴趣吗?现在有机会了,你不把握住?快去嘛,别让佳人等急了。”

风辞着抬手推他,却被裴千越用力抓住手腕。

裴千越微低下头,薄唇紧抿,脸『色』也有些阴沉。

要是换了修真界任何人,见到阆风城这副模样,恐怕都要吓得跪到在地了。

可风辞是个特例。

他非但不怕,笑得颇挑衅。

裴千越最近在他面前太听话,他实在很想看一看这人被惹恼了是什么模样。

可惜他没得到这个机会。

片刻后,裴千越似是无奈,又好似被他气笑一般,轻轻叹了口气。

副孤冰冷『荡』无存。

他将手带了脂粉气花枝别在风辞发间,脸上带着点淡淡笑意,低声道:“可你知道,我看不上他们。”

“……该怎么办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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