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柔其实很是忐忑,她来展烨琪家之前,程梓和徐生都对她再三嘱咐,要留心。程梓干脆让女孩别去了。可是女孩想去,不光为了“任务”,更是想看看这俩兄弟,尤其是小豆包。程梓说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对那对兄弟那么上心,女孩没有说出原因,不是她故意隐瞒,而是说出来,又要让对方替自己担心。

展烨琪的家在城中村,以前还有好些本地人居住,但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绝大多数这里的原住民都已经搬进高楼大厦,这里逐渐的就成为了外来务工出租户的天堂。因为是私房,所以私搭乱建的现象十分的普遍,自然环境也不是很好。

傍晚,曾小柔根据地址来到这,瞅了一眼眼前深不见底,但又臭气熏天的巷道,心里还是打了一阵鼓的。她刚想往里走,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标志性的大酒窝让人不注意都难。

“在这,小柔妹妹。”展烨琪朝她挥手走来,顺便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带着她边朝屋里走边说:“来就来呗,还带东西,太客气了。

女孩进了屋,家里的布置不可谓不简陋。一间不大的一居半,前面半间以前应该是个小卖部的店面,像现在没有了,阁楼上好像还有一间,总共加起来也不超过30平,家里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放眼望去,一张大床几乎是他们家的所有。对于曾小柔这样家世的女孩来说,真的很难想象以前是他们一家四口都要居住在此。

“咦,小豆包呢?”女孩左右也不见小男孩。

“哦,她去周围邻居家送吃的了。”

“送吃的?”

“哦,我们家以前开过一个小卖部,可是妈妈现在不在了,我又有班要上,实在没时间打理这个。这几天正好清仓大甩卖,有一些付了钱还没拿东西的邻居我就让小豆包去给他们送了。”说话间,展烨琪来到了厨房说是要端菜,曾小柔看了一眼厨房里的东西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回身从自己带的那个包里拿出了一袋东西放在对方面前,“烨琪哥哥,你会做芝士南瓜吗?”

展烨琪很本能地摇了摇头,女孩笑了,“没事,我做给你们吃。”说着就撸起袖子准备开始干活。

“这哪行,你是客人!”

“不是的,我是真心想有你们这样的家人。”曾晓柔说着,眼睛瞬间就红了。

“家人?”展烨琪好像也想到了什么,“对呀,我们好像也没见过几面,可在有事的时候,小豆包和我都想到你,好像也没觉得那会麻烦你,可能这就是缘分吧。”不过,男孩还是有些好奇,“可我不懂,你这种有钱的女孩怎么会和我们这种穷人做朋友。”男孩边洗着南瓜边说。

“有钱?”女孩说道:“这跟做朋友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相亲,还要看生成八字,还要看是否门当户对。交朋友就在于心呀!”女孩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突然就停了下来。展烨琪发现了异样,就问怎么了。曾小柔此时眼眶更红了,说话都有些哽咽,“你的父母走了,我的父母也走了,我们都是孤儿。你比我还好,至少你还有自己的小窝,而我却是寄人篱下。我知道我这么说会让收养我的人很难过,因为他们对我真的很好,可是,再好也不是家呀!那种心漂泊不定的感觉......”女孩正要说,对方就接了话过去,“我懂!”

四目相对,女孩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既然我们都那么熟了,那你还说要请我吃饭,说要谢我,多见外。还是凌晨对我说的,太诡异了。你是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件事的?”女孩顺便也把自己的好奇说了出来。

“也没什么,我这人行动决定脑子。那时候在社区医院陪小豆包挂水,突然脑子一热就想到了,就给你发消息,就这么简单。”男孩说着,也慌了起来,“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没有!”原来原因这么简单,一想到那俩哥哥姐姐临行前对自己的各种紧张式嘱托,女孩不由的噗嗤一笑。不过一想到在挂水,女孩的眉头还是一皱,“对了,你刚才说挂水?小豆包生病了?”

“也不能算病。我那天晚上不是说有事先回去了嘛。你也知道的,我让邻居张奶奶来我们家陪小豆包睡觉,后来小东西也不知道怎么睡的,从床上睡掉到了地上。当时张奶奶发现小豆包不哭闹没声音,所以慌了给我打电话的。医生说小豆包摔的闭了气,还说他低血糖,所以给他挂了点葡萄糖而已。”

此时,曾小柔的南瓜混着芝士已经蒸了有段时间了,展烨琪不自主的说了句:“好香呀!”

“嗯,小豆包吃过吗?”

“这东西挺贵了,没有!”

“那他一定喜欢。”

“好,我叫他吃饭。”展烨琪没看见弟弟在房间,还嘀咕了几句又贪玩之类的就出去找人了。曾小柔收拾着碗筷,本想着一会人齐了就能吃饭,可没一会小男孩居然是被他哥抱着回来的,脸上都摔破皮了。

“哎呀,这怎么啦?怎么摔的这么重呢?”看着被抱上床的小豆包,曾小柔很是担心的就要来到床边安慰,却被展烨琪一口叫住,“哎你别过来,先帮我从厨房边的矮柜里把碘酒拿过来,我要给他把破的地方消个毒。”

“好!”曾小柔说着就开始翻箱倒柜了起来。展烨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刚想叫住女孩,女孩就在同一时间,无意中打开了抽屉里的一个夹层。女孩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快速的合上了抽屉。很快,碘酒找到了,女孩送了过来。

“对不起,我刚才好像打开了一个很隐秘的抽屉,里面的东西被我看到了。”曾小柔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本来带着“任务”就有压力,现在还要“演戏”,这实在不是她能挑战的难度。

“没什么,其实真正说起来,也不能算多值钱的东西。我不是个跟你说过,我爸给小豆包买了个相机吗,那是我爸把他放那的。这东西也就在我爸看来值钱,所以他才藏那里的,估计给你们都看不上眼,所以,别好奇,真没什么。”展烨琪说的还挺平静,没看出来什么异样。

碘酒擦在伤口上更是一番折磨,小豆包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说了多少遍了别乱窜就是不听。摔成这样还有脸哭!”展烨琪突然就发起飙来,对着弟弟很是不耐烦。小孩都是这样,越凶他他就哭的越凶。能让小豆包平静下来的,自然是曾小柔的糖,只不过这一次女孩从怀里掏出的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小豆包哭声渐止,拿过糖边吃便解释说:“我没有乱跑,真的只是走路就摔跤的。”说着,还打了两个哈欠,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哎你别睡呀,我烧的芝士南瓜还没吃呢!”曾小柔晃了对方两下,没想到这小孩的脸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吃糖吃得起劲,这会居然都睡着了。

“让他睡吧。”展烨琪招呼曾小柔到饭桌上坐,边解释,“昨天折腾的一晚上也没睡好,今天不是31号嘛,明天就开学了,在幼儿园里又忙了一天,也该累了。”

“可是.....”女孩神色闪过一片哀伤,还是理解的点了点头。她起身去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大罐糖,五颜六色的,很是好看。“这是我近段时间以来收集的,特意挑了17种颜色,17种品牌的17种口味的糖果。我想着亲手送给小豆包呢。”

“为什么都是17?”

“因为我今天今天过17周岁生日呀!”

“啊?那我赶紧下面,过生日一定要吃面的!”展烨琪一听就忙活了起来,“哎呀,那我今天把你叫来,你家里人不会不高兴吧?”

“呃,”女孩有些尴尬,“他们都很忙的,我程叔叔他自己也不过生日,程梓姐姐也.....也很忙。”曾晓柔虽然心里一直在告诉自己要理解,可是,还是把自己委屈到了。直到那一碗热腾腾的面端到自己的面前,才缓解了一些。

“这是什么?”伴随着面的,还有一沓钱,女孩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拒绝了。

“你这丫头,这个干嘛要拒绝!哪有人借了钱不要还的。那是我母亲生病,怎么能要你花钱呢?”展烨琪不高兴了,“你要充大款,那哥这张脸往哪放?哥是穷,可哥也有尊严。你别学那些有钱人的陋习,知道吗?”

“陋习?”曾小柔摇了摇表示没听懂,“对了,我一直有个很多的疑问,我见过你俩的两次相处,总感觉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展烨琪苦笑了一下,“误会?那恐怕这误会就得从‘陋习’说起。”男孩正了正坐姿,娓娓道来:“我妈妈身体不算好,老家的医生说,要到这来才能有一线生机。所以,在我上高中那会全家搬来了这里。我们家穷,在学校里也没什么人跟我说话。可是徐生不一样,他在生活学习很多方面都很关心我,我一开始是很感动的。一度让我觉得,原来友谊是可以不看身份的。可是有一天,我们一起走去上学,被他那个被他那个开豪车的爸爸看到了,至此之后,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总有人趁着徐生不在来找我谈话,说是让我离开徐生,说我们不配做朋友。徐生跟我说过他爸势利至极爱财如命,所以我就当那些都是我们友谊的考验,并没有放心上。直到学校成立了资助贫困生的基金会。”

“太好了,你的生活费终于解决了。”

“好什么,那叫羞辱!你要拿那个资助金,就要当全校的面承认你家穷,领款的时候还要录像,谢张三谢李四,你的尊严就在这各种‘被感恩’中变得一文不值。就是在徐生的怂恿下,我是第一个去拿这个捐助的,可也是最后一个。知道为什么吗?太没有尊严了,真的太没有尊严了。有我这个前车之鉴,其他的贫困生纷纷说,宁愿饿死,也不受嗟来之食。最可恨的,这个基金会弄了半天就是他爸办的,徐生一定是故意这么做的,想让我出丑。我问他,他还说不知道这件事。以前觉得他温文尔雅,现在看见他那副‘装逼’的样子就来气。”展烨琪气愤地说着,还不忘好意提醒对方,“少跟这种人来往。”

“可是,也许徐生哥哥真的不知道呀。而且,这也不应当成为你欺瞒他的理由。”

“我欺瞒他什么了?”展烨琪本来以为把自己的委屈朝对方说出来,会得到理解。没想到这眼前的女孩居然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对立面,男孩气的直接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因为你家里有相机的,可是徐生哥哥在问你的时候你却骗他说没有,你怎么能骗警察呢!”

“我骗警察?那你有没有问他,他们这些警察又做了什么。我爸爸过世了,我不同意,他们非要解剖,结果又怎样,还不是说自杀。还害的我爸爸被千刀万剐,这在我们老家,是最忌讳的了。我妈妈的过世也是,不知道去抓那些坏人,老在这里盘问我这个受害者,你要我怎么相信他们,我为什么要什么都告诉他们呢?”

“不是这样的,其实徐生哥哥说,已经有结果了。他们是怕你太过激动,去找那个建筑工地上的老板要说法才没在第一时间告诉你的。”说完这句话,曾小柔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要捂住嘴时已经太迟了。

“你说什么?我就知道,他们是一伙的。”展烨琪很是激动,“工地上的包工头压榨我们劳工的血汗,我爸一定是问他们要加班费不给他们才逼着我爸走上绝路的。想着怕我妈去找他们要医药费抚恤费,所以把我妈也解决了。而徐生这些人肯定得了他们的好处才选择息事宁人的。他们不过我做主,我也不指望了,我自己去好了!”说完,展烨琪转身就走出了屋子,朝远处走去。曾小柔哪有那力气阻挡展烨琪,追出去了一段距离后,也只能看着他远走。

想着家里还有小豆包在睡觉,曾小柔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去。可就在她刚要进房门的时候,门口突然出现的两个人着实吓了女孩一大跳。“呀,程梓姐姐,徐生哥哥你们怎么来了?”

“是他.....”程梓耿直的话没说出两个字,就被一旁徐生的清嗓子声音給退了回去,转而道:“是因为我啦,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来展烨琪家,所以就跟来看看。而且,今天是你生日,我都给忙忘了,对不起呀!”

“没事的,我....这就是个散生日,程梓姐姐最近太忙了,我一点都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曾小柔很善解人意的说。

“小柔今天过生日?”一旁的徐生很惊讶地朝程梓看了一眼,仿佛在说“你怎么没告诉我”。然后还是把眼神转向了女孩,“怎么回事呀,展烨琪那么匆忙的去哪了?”

这时,曾小柔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错事,一副认罚的样子,低下了头,“对不起。我好像办错事了....”在把刚才前因后果汇报完了之后,徐生叹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他好像也不是故意隐瞒关于相机的事情,他只是不信任我们。可能他真的不知道关于视频的事情。他现在这么急着去工地,估计是急着要钱去了。不过,这工地也是该给他的,随他去吧。”徐生挥了挥手,继续道:“对了,你说那个相机在哪?”

“哦,我带你们来!”曾晓柔赶紧带路,当徐生看完相机发现没有什么疑点就要放回去的时候,男孩无意间摸到了抽屉的底部好像粘着什么。众人随着徐生的目光望去,竟然是一张小纸条,上面没有字,只是类似于条形码的东西。

“这是什么?”程梓不解。

“先拍照吧。明天还是要请濮涛来,看样子这个房子要好好勘查一番了。”徐生说。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