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北边就是永定皇陵,是历代帝后百年之后的陵寝,因此,城墙修的格外高,立在上头,可将整个洛阳城尽收眼底,位于城墙下的俊宁公主府,更是一目了然。
城上的士兵没事时,便通过看各府轶事来打发时间。
但今日,他们没那个心思。
他们身后,站了一群白衣白裤蒙了面的人,个个手拎软剑,一双眼比剑还冷。
而站在城头的男子,一身玄色银纹的宽袍,长发松松绑在背后。
他负手立在墙垛之间,眸色深邃地看着下方那座小院,目光一直落在白衣黑袍的男子身上,近半个时辰没动一下。
义达露出了狐狸尾巴,但寒铁衣却迟迟没有给他行动的信号,是在等着对方先出手,还是现场有变故?
他正想着,一张纸条递到面前。
墨冰接过纸条,转身,朝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妇人揖了一礼,“闻夫人。”
一方青帕藏不住闻夫人乌黑一头青丝,从耳下露出几丝来,暗紫的衣襟上点缀了硕大两颗明珠。她看起来不算老,但双眼的眼白过多,眼皮又总是抬不起来的样子,令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她抬手在墨冰肩上轻轻一拍,瞧着院中几人,漫不经心地感慨:“嚯!这一个个的非黑即白,给谁送终呢?”.七
墨冰不动声色地起身,打开纸条一看,眉头紧皱。
“老阁主怀疑,流进洛阳的机关弩在义达手上?机关弩进城容易,但要进公主府……”
闻夫人道:“当年沐炀那小子,为了哄俊宁公主高兴,将那木头湖抽干,在下头建了个甬道,夏天进到里头,冰冰凉凉,沁人心脾。这个甬道一直通到纳凉轩的后方。”
墨冰恍然。
难怪义达如此嚣张,闻人桑行和北曲徵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被十架机关弩对着,换了谁也不敢有反应。
墨冰待要让人去查,又听闻夫人说:“我若是义达,机关弩送进来后,会立刻放水淹了甬道。”
副阁主微微蹙眉,道:“机关弩是义达唯一的倚仗,找出来,通知阁主。”
立刻有人应声而去。
闻夫人虚眼瞧着没个正经坐在八仙桌末端的人,忽的将手伸到墨冰跟前。
副阁主不解,“夫人需要什么?”
“银子啊。”闻夫人理所当然,“那小女娃娃已经知道了所有事,却没同寒二翻脸,当初的赌是我赢了。”
墨冰无语。
所谓的赌,也只是闻夫人单方面约定。
副阁主有些不好意思,“在下没带银子,回头着人送到夫人府上。”
闻夫人倒也很通情达理,叹说:“寒二已经嫁出去了,小墨,你什么时候嫁啊?”
墨冰无语。
秋风起的小院里,寒二公子觉得很委屈,“在场这么多人,为什么专射我?”
义达阴阴地一笑,“自然是因为二公子身手最差。”
这个理由,寒铁衣没法反驳。
他正思索,听得几声鸦啼,心头有数,便将凤翣张开,慢悠悠地摇晃起来。
“寒鸦啼叫,可不是好兆头,大将军难道不想想,寒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何以敢跟着他们以身涉险?”
“难道你不是皇帝派来监视凤白梅的吗?小皇帝生怕老夫同凤白梅说出真相,甚至不惜为你二人赐婚。”
公良义达看着支颌靠在桌上的白衣女子,语气半是可怜,半是嘲讽。
“女娃娃,杀死你父母的,不是老夫,是你们大夏的皇帝杀了他们,是镇魂军杀了他们,是你们所效忠的李氏江山杀了他们!”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皆面如死灰。
不论这里如何收场,互市一事算是完了,而一旦凤白梅走偏,只怕两国还要再起战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凤白梅身上,等着她做出反应。
凤白梅靠着身子,支着头,神情恹恹的,眸中倒映着佝偻残躯的迟暮老将。
她想起老将军黄柯,想起宣威将军武德忠。
同样是名将迟暮,那两位的脊梁,却从来挺得笔直。
她嗤嗤一笑,“证据呢?指控一国之君,总不能凭你空口白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