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君终于明白,凤白梅刚才为何要让他离开。

他也很后悔,刚才为何没有离开?

先帝才死了四年,尸骨将寒。

传闻中只有三月可活的大将军义达,不说是生龙活虎,但看起来不像是将死之人。.七

怀君以为,十三年前那桩公案,查到廉亲王身上,便封了顶。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

一声惊戈,怀总兵拔刀而起,横刀指向公良义达。

可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间,三支短箭自他后方院墙外射来。

他反应也是快,回刀挡下两支,另一支正中拿刀的臂膀。横刀脱手,落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一阵不甘的嗡鸣。

几声鸦啼划破晴空,怀总兵捂着胳膊,就要将短箭拔出。

寒铁衣连忙提醒:“怀大人最好别拔,唐家堡的箭簇都是特制的,这么拔出来,你那条胳膊就算是废了。”

怀君额头冷汗已下,闻言,惨白的脸更是僵了一般。

他咬牙忍痛,“寒阁主,你要眼睁睁看着这老匹夫败坏先帝名声吗?”

寒铁衣耸了耸肩,自怀中取出帕子,替他将中箭的胳膊系上,“怀大人都躲不开他的暗箭,我又能做什么?”

怀君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昏了头,只又看凤白梅,“凤将军,他可是敌国的大将军!”

“可他也是十三年前落魂关公案的当事人,不是吗?”凤白梅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怀君,“既然留下来了,怀大人何妨听下去?”

义达显然十分满意凤白梅的反应。

“证据之一,是白珏从公主府盗走的婚书。小皇帝自以为拿到了婚书,便可高枕无忧,熟不知那只是老夫抛出去的饵。”

桑行似乎明白了什么,“我还一直疑惑,婚书一直由老师收着,怎么就轻易让白珏拿去了?”

义达看了学生一眼,“不这样,如何让小皇帝放松警惕,来与我谈条件?又如何钓上来凤白梅这条大鱼呢?”

许多事,环环相扣,其中一个扣出了问题,所有被这个扣串联的事,都将反转。

“丝萝呢?”桑行咬牙问。

“她本就是我抛出的砖石,为的就是要引来这块璞玉。”义达看着凤白梅,眸中情绪纠结,“可惜,凤将军没有应邀。”

丝萝被抓后,桑行和义达都给凤白梅写了信。

一个是为丝萝之事做解释,或者应该说,是为了撇清关系;而另一个是邀她私下见面。

那封邀约见面的信,被凤白梅扔进了汤盆里。

她现在很庆幸,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应邀,令这场会面迟来了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她去了一趟长宁,见了万俊,送走了老贾,从柳生旭那里提前知道了些事情,让她有时间去想明白一些事,去消化一些恨。

或者说,是掩藏一些恨。

就像十三年前那样,在心里挖个坑,把它们一股脑地推进去,不去看,不去想,做好当下的事情便好。

当下,她要杀了公良义达。

从前是为私恨,不得不小心谨慎,左右周全。而现在,她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为了两国和平。

“不愧是大将军,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都舍得作饵。”她讥讽道。

“妇人之仁!她为了个男人背家叛国,险些毁了我的计划,我公良义达没有这样的人!”

冷然一语后,义达自袖中取出一张羊皮卷,扔到凤白梅面前。

“令尊的笔迹,凤将军没忘吧。”

随着纸张的发明,动物皮已不作书写工具,但在军中,却是极常见的。

羊皮耐磨耐折,防水防潮,军中环境恶劣,故多用此来书写记录。

而亡父那一手端正楷书,凤白梅又怎么会忘呢?

落魂关的山脉连绵那么远,每一条脉络都刻在她的脑海里,她相信双亲与兄长也是如此。

图上标明的每一个关卡,每一处暗哨,她都熟悉。

这十三年来,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里,她都会在脑海里拉扯出那张布防图,一遍遍地看,仔仔细细地琢磨。

因为她一直都想不明白,这样严防死守的情况下,双亲和兄长究竟是怎么败的?

凤白梅静静看着桌上的羊皮卷,面无表情,“布防图可以盗,婚书可以仿,皇帝已死,沐炀不在,而你我是仇敌,除非……”

微微一顿,她声若寒冰,“除非,你能让李坏亲口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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