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出来,原本坐在这处篝火边的几个女人纷纷嫌恶的走到一边。

只留下两个女人。

一个正是当初跟着尤老大腻腻歪歪的女人,真名不知,自称‘小红’。

另一个是个跟楚慧娘差不多的女孩子,心性单纯,为了饿晕过去的爹爹有口饭吃,瞒着家里自卖自身跟了尤老大的车队。

名为‘珠儿’。

珠儿比楚慧娘晚来两天,看到楚慧娘被其她女孩子排挤,觉得她可怜,便与她说话。

楚慧娘一个人在尤老大的车队,每日除了几个臭男人之外,没有人愿意跟自己说话,珠儿带着善意而来,她自然不会拒绝。

一二来去的,就算有人提醒珠儿,这楚慧娘不是个好人,珠儿也不相信。

看着楚慧娘被人误解,偷偷在角落里抹眼泪,就觉得心疼。

心想这肯定是个被人误解,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可怜人。

而和珠儿相处的这一个月,楚慧娘不仅没有做出任何危害其她女孩子的事情,并且还时常将自己的食物分一点给珠儿。

珠儿更觉着她是个好人,自己有了好东西,也时常拿去与楚慧娘分享。

小红看在眼里,嗤笑着,却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提醒珠儿这个楚慧娘有多可怕。

她像是对任何事情都不在乎,有的吃有的喝就成,能过一天就过一天,要是不能过了,明天末日到来,她也无所谓。

这一路上,在尤老大的车队,珠儿见识了太多可怕的事情。

尤老大的车队不仅有这些漂亮女人,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和孩子,瘦弱干不了多少活的男人。

这些没办法帮车队贡献力量的人,每天眼睛一闭,眼睛一睁,醒来就会忽然少一个。

珠儿担忧的看着楚慧娘:“你还好吗,疼不疼?”

楚慧娘扯出一个苦笑,摇头:“没事,珠儿,你饿吗,他们给了我一点吃的。”说着,她就从衣襟内掏出了一个半个巴掌大的饼子。

这个饼子硬邦邦的,敲在人脑门上,能给人直接敲出包来。

直接上牙啃,毫不夸张的说,能把人的牙齿给磕掉。

一定得敲下来,放到水里煮着吃才成。

且吃到肚子里,时间长了,就会便秘。

不仅如此,这饼子上面,还长出了绿毛。

不知道是时间太长,还是储藏条件太差,已经发霉。

但在这里,除了尤老大和尤老大的人,其他人吃的都是这些。

他们将这些人当做宝,小心翼翼的藏在身上。

饿到极致的时候,别说是这些东西了,如果实在没有任何东西吃,为了肚子里有点东西,从地上掏起一把泥往嘴里塞的都不在少数。

一些受尤老大,或者尤老大心腹喜爱的姑娘,会得到些好一点的粮食。

比如珠儿,珠儿心性纯善,长得又乖巧可爱,白白嫩.嫩的,一双大眼睛干净澄澈,还真有不少人喜欢她这一口。

尤其是尤老大。

珠儿正是在路上被尤老大看中,为了饿晕过去的父亲,在尤老大的蛊惑下,珠儿二话不说就自卖自身跟着尤老大离开。

有了这个小美人,原本最受尤老大喜爱的小红就被赏给了几个觊觎已久的心腹。

跟着尤老大,珠儿就从来也不曾吃过那些硬邦邦的饥荒饼。

或许是出于嫉妒,没有女孩子愿意跟珠儿相处。

只有楚慧娘不介意,还不贪图她的食物,还会把自己的食物给她。

因此,珠儿才尤其亲近楚慧娘。

只是,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这段时间,尤老大对珠儿的喜爱也越来越少,甚至拿她跟心腹分享。

珠儿只要吃饱就行,不舒服了多求饶,嘤嘤嘤哭几声,大多数男人都会心软几分。

变态除外。

因此,就算离开尤老大的庇护,珠儿依旧有相对较好的伙食。

看着楚慧娘吃着这些东西,心中难受,赶紧掏出自己的一个黑面馒头,掰成两半递给楚慧娘:“慧娘,你那个太硬了,咬不动。我今天都吃饱啦,还剩下一个黑面馒头,有点拉嗓子,分你半个呀。”

楚慧娘的笑意僵在脸上片刻,看向那黑面馒头的眼中闪过一抹炽热。

曾几何时,曾经最看不上的黑面馒头,都成了她午夜梦回最渴望的食物。

可惜,她的头发,当初被楚老娘剃干净后,也不知道是因为营养不够,还是楚老娘的剃头发手法有问题,快半年过去了,头发也才长出还没手指长的一茬。

且稀稀拉拉,枯黄杂乱如路边枯草,每根头发之间的头皮清晰可见。

路边枯草还比她的茂密些呢。

每每从水里看到自己头发的倒影,她都恨楚老娘恨得不行。

如果楚燕亭看到,恐怕会好心开解这个可怜的姑娘:头发能决定一个女人的颜值,否则后世就不会有那么多女孩子在头发上花费那么多钱了。

可惜楚燕亭看不到,否则一定会为这姑娘伤心的嘴角咧到耳后根。

除了头发稀稀疏疏之外,更让她恼怒的是,她的门牙掉了,说话只能抿着嘴,稍大一些的幅度都不敢露出,生怕被人看到自己的豁牙。

加上风餐露宿,看上她的男人们没几个,就算有那几个,也只是玩玩,没人愿意花钱给她买擦脸油保养。

好好一个姑娘,如今看上去比后世那些保养良好的五十多岁女人更沧桑。

她能得到的粮食,永远都是最次一等。

可是,凭什么?

就凭她珠儿长得更好看更白嫩一些吗?

就凭借她珠儿有一头茂密黑亮的秀发,有更姣好的体貌?

楚慧娘捏着饼子的手愈发的紧了。

小红噗嗤一笑。

笑声惊动了楚慧娘,她连忙将自己差点无法掩藏的扭曲的嫉妒暴露出来,赶紧收回那愈发外露的恶意,连连摇手:“那怎么行,这是你的食物,我怎么能跟你抢。”

珠儿觉得小红笑的莫名其妙,又靠近了楚慧娘一些:“你别担心,这怎么能是抢呢,我是吃饱了,才不要黑面馒头的。”

为了让楚慧娘吃的安心一些,她摸摸肚子,露出享受般的表情:“哎呀,你是不知道,今天磊哥被赏了一碗米饭和一块咸肉,米饭和咸肉,磊哥都分了我一半。真太好吃了,这黑面馒头,我可看不上,你帮我吃了吧。”

她努着嘴,假装嫌弃的往楚慧娘手里塞。

楚慧娘抓着那块硬邦邦的饼子,越抓越紧,掌心被锋利的棱角割破流血都没发现。

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受宠若惊,又非常不好意思的笑容:“你这人,唉,可不能浪费粮食,算了,我帮你吃了吧,下次可不能这样了。你知道的,我跟你交好,不是因为要从你身上拿到食物。”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的。”

看楚慧娘终于接过,珠儿松了口气。

她今天的确吃了米饭和咸肉,但也付出了不少代价,而且也只是吃到了丢在地上的几粒沾着土的饭粒罢了。

珠儿想着慧娘总是拿不到好东西,黑面馒头就不急着吃,等出来后,分慧娘一半。

她是独生女,从小被家中娇养,从来不知道人心险恶。

只是性子也有些大大咧咧,没办法反抗这样的人生,那就在不作恶的情况下得过且过便是。

她想让自己的‘好朋友’也能吃上黑面馒头,慧娘又表现出那般的高洁,她想来想去,笨脑袋只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只觉得自己聪明无比。

楚慧娘小口吃着黑面馒头,看似吃得慢,实际上没一会儿,半个黑面馒头都进了肚子。

黑面馒头噎的嗓子难受,吃的太快,噎的她翻白眼。

“哎呀,慧娘,这又不是啥好东西,你咋吃的这么快,噎到了吧,来,我给你倒水。”

珠儿急的赶紧去倒水。

附近几个篝火边坐着的姑娘,听到珠儿的话,纷纷看过来,不由窃笑起来。

一时之间,楚慧娘只觉得,围绕着自己的那些眼神里,都是嘲讽、了然。

楚慧娘面皮烧红,后槽牙紧咬,强忍着将珠儿直接撂翻到火堆里的冲动,缓缓接过珠儿手中的水碗。

珠儿还在那里叨叨,字字句句,明明都是无意,却字字往她肺上戳。

小红捡起一颗石子,砸到珠儿脚边。

珠儿看过去,一脸不满:“你干什么呀!”

小红难得好心:“你可别说了,再说下去,你的好姐妹,恐怕要钳起一块火炭往你嘴里塞。”

珠儿:“怎么会,我又没有说慧娘的坏话,我对慧娘那么好,把我多出来的食物都分给慧娘,慧娘才不会那么对我呢!”

说着,她看向楚慧娘。

每句话都刺耳的让楚慧娘怒气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楚慧娘憋的岔了气,一边咳嗽,一边摇头,忍辱负重:“怎么会,我怎么会这样对珠儿。”

珠儿高兴的点头:“就是,慧娘……”

楚慧娘忙抓过珠儿手里剩下的那半个黑面馒头,硬生生塞进珠儿嘴里,憋着怒气咬牙:“珠儿,快把食物吃了吧,别被别人给抢走了。”

珠儿也有些饿了,一口咬下黑面馒头,腮帮子一鼓一鼓,笑眯了眼,像屯粮的小仓鼠,非常蠢萌。

女孩子们坐在篝火边,大多数都沉默不语。

珠儿每每想要跟楚慧娘聊天,都会被楚慧娘打岔。

每次一打岔,珠儿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看珠儿不说话了,楚慧娘有一种逃出生天的解脱感。

这时,最大的那个帐篷里,男人们商议结束,鱼贯而出。

男人们纷纷抱着自己看的顺眼的姑娘,篝火边顿时热闹起来。

珠儿被磊哥抱在怀里,磊哥是尤老大的三把手,只是最近更得尤老大青眼,地位有超越二把手的趋势。

即使二把手也看上珠儿,一时之间也不敢跟磊哥正面刚。

只能坐在另一边,阴测测的看着。

珠儿被抱得不舒服,抱怨了几句。

小红被一个黑脸男人抱在怀里调.情,看向那边,啧啧出声:“好好的姑娘,就是长了一张嘴,可惜了。”

嘴黑成这样,还能在尤老大那里连着被宠了一个月,直到现在,就算赏给二把手三把手,都会经常想起,招到身边,可见有多招人喜欢了。

要是能少说气人的话,怕是笼络住尤老大也不是没可能。

而楚慧娘,则是被一个驼背的中年男人按在地上,春日尚未到来,寒风凛冽,地上的衣服到处都是破口,堆积在身前布满石子的地面上,寒风如刀,片片划破她的心脏。

男人令人作呕的气息在身周环绕不去。

嘶哑的笑声如一把利刃刺穿身体。

男人还在哈哈笑着,粗黑的手指上,指甲中还带着洗不干净的污泥,在她身上抓出血痕。

楚慧娘全身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疼的,亦或是嫉妒的。

她死死盯着珠儿的方向,看向抱着珠儿的男人。

珠儿口口声声说着她们是好姐妹,要守望相助,可如今,自己被这么丑陋的一个男人当众压在地上,如同一只无力挣扎,受尽嘲笑和侮辱的虫子。

而珠儿,被这支队伍里长的最高大英武的男人抱在怀里,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曾。

“哎呀,这女人,长的丑,身子也被玩烂了,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要是哪天我能得到珠儿姑娘,就算只有一晚上,我做鬼都心甘情愿。”

那个男人盯着珠儿的方向。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周围几个男人的哈哈大笑。

楚慧娘十指抓着地面,指甲掰裂,地面被划出几道血印。

她目光赤红,抖的更厉害了。

就连这么一只癞蛤蟆都敢嫌弃自己!

珠儿缩了缩肩膀,往磊哥怀里躲,压低声音:“磊哥,你看,我就说那个男人不是好人,你就帮帮慧娘吧,她是我的好朋友,真的很好的好朋友。”

磊哥漠然的看了那驼背的男人一眼。

楚慧娘察觉到磊哥的视线,忙可怜兮兮的看过去。

然而,磊哥没有看她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

他拍拍珠儿的背,对着黑暗中的人抬抬下巴。

一道黑影闪过。

深夜,一个帐篷里传来男人凄厉的惨叫。

很快,楚慧娘惊恐的冲出来。

篝火边巡逻的人纷纷警惕的看过去。

只见楚慧娘脸上全是血,嘴巴大张着,不断发出呜呜的惊叫和呕吐声,血哗啦啦的从嘴里留下来。

那巡逻的几个打手握着火把警惕靠近。

忽然,那帐篷里冲出来一个男人,全身没有一件衣服,下方大片血迹浸染了两条腿。

驼背男人惨叫着捂着某个地方,被地上石头一绊,摔在地上。

打手们纷纷觉得底下一阵疼痛,惊恐的看向跪坐在篝火边不断用手指往嘴里抠着什么,连连干呕,却除了血,根本抠不出堵在嗓子眼的不知名物体。

想到会是什么东西,顿时几个打手跟着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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