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你干啥?!!”
楚燕亭划第一刀,将血滴在海面上的时候,楚老娘因为太过震惊还没反应过来。
但由于楚燕亭伤势愈合速度太过变态,不到两息功夫,就愈合的流不出血来,于是再次往手上割第二刀,且割的更狠,皮肉翻开,能看到森白的白骨时,楚老娘终于反应过来,抓住她的手,声音惊恐到颤抖。
“娘。”
楚燕亭挪开楚老娘的手,任自己的伤口往海面上滴。
“你还记得那个活尸说过的话吗?”
楚老娘一愣。
巨船上的元丰国人也愣了。
因为,此时,原本快速游向渔船,露出利齿准备攻击的鲛鲨们,忽然躁动起来,竟是停止了攻击。
“那活尸说的时候,我就怀疑,爹和小叔应该是元丰国的人。活尸说过,只有元丰血脉的人,才一出生就有驭兽的能力。所以小姨夫家的男人们能进山猎杀野兽,不能驱使野兽,但爹能带着你骑大虫。所以小叔从小不靠近山脉,但明明并不懂得如何训练野兽,一接触野兽就能让它们都听他的话。”
楚老娘嘴唇哆嗦。
楚江庭等人也看了过来。
“所以,我想,我也有一半元丰国血脉,并没有被稀释多少。既然元丰国血脉的人能够顺利前往元丰国,那我为什么不能?”
“如果我一个人的血脉驳杂,那还有咱家小崽子们,还有小叔家的人。难不成,这么多人,还顶不过一个元丰国人吗?”
楚燕亭不知道所谓的‘元丰国血脉能开启通道’是怎么个使用法,或许真正的元丰国人不需要放血,因为他们是纯血。
所以,她只能试试看放血的办法。
想必,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比放血更能够验证血脉纯度的了。
虽然……
给据说可以在海里嗅到百万分之一血液的鲨鱼放血来验证血脉,似乎有点过于不科学了……
不过,貌似挺管用。
鲨鱼在海水中不断翻滚着,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
这下,楚江庭兄弟俩立刻也跟着放血。
要说血液纯度,这俩兄弟,跟楚燕亭应该没多大区别。
果然,原本还在渔船旁边徘徊的鲨鱼,顿时跟嗅到了什么刺激气味似的,迅速逃离。
巨船上的元丰国人顿时骚动了片刻,很快,有一人被推出来,一开口,便是别扭的瀛洲语:“底下的人是谁,来我元丰国做什么?”
渔船上的众人一愣,楚燕亭想起什么,忙探身在渔船船身上看了一眼。
果然,在船身上看到了用瀛洲语写着像是船号一样的标语,顿时悟了。
那些元丰国人,将他们当成了瀛洲人!
刘南山也反应过来,他能听懂一半,但不会说,只能看向楚燕亭。
他们只知道楚燕亭会点瀛洲语,并不知道楚平凡也会。
楚燕亭就像是回到前世高一的时候,被拽到外教面前,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开启一段尬到让人恨不得抠穿教室地板的对话。
她舔舔唇,站起来,仰头对巨船上的元丰人大喊:“我们不是瀛洲人,是梁国人。梁国发生海翻,引起大洪水,我们被冲到海上,被瀛洲人抓了去,抢了船才逃出来,原本想要回去,但海上起雾,我们的船被冲到了这里!”
她说的很详细,深怕自己哪里囫囵了,让这群几十年前被瀛洲灭国的元丰国人当成瀛洲人给射成刺球。
但很多词,她压根不知道用瀛洲话怎么说,相当于是七成蹩脚的瀛洲话,掺了三成的梁国语。
那被充当翻译的元丰人也是愣了,他也是个半吊子,当半吊子碰上半吊子,后者半吊子里还搀着其它他听不懂的语言,就让他有点头疼。
二人连猜带蒙,还连手带脚的比划起来,这才勉强完成了一场艰难的沟通。
原本严肃的场面,愣是被这两人搅的有些滑稽。
不过,元丰人很正经,非常警惕。
他们早已不是当初那些单纯好骗的人了,估摸着现在看谁都像是瀛洲的王八犊子,私下商量了一会儿,还是对他们船上似乎有元丰血脉纠结在意。
反对派——
“我们不能放他们上岸,万一他们是瀛洲狗怎么办?”
“就是,别忘了,几十年前,那些瀛洲狗就是这么骗我们的!”
犹豫派——
“可是,他们说自己是梁国人,并且,上面还有元丰国的血脉。”
反对派——
“元丰国血脉又怎么了,谁知道是不是当年那个贱人和瀛洲狗的种!”
“如果真的是瀛洲狗的种,不管有没有我们元丰国血脉,都不能留有活口!”
领头皱眉问道:“你们说的都对,但有一个疑点,如果他们真的是梁国人,却有梁国血脉,我想知道,我们元丰国避世几百年,要不是瀛洲狗无意间发现我们,我们还在隐世中,根本就没有国人出去过,那在梁国的元丰国血脉又是如何来的?”
“能够只用了三个人的血,就让鲛鲨群退避三舍,没有开启过血脉传承的,就算是元丰国纯血都做不到。”
这意味着,三个血脉驳杂的人,就算只混了一半的他国血脉,放干身上的血,都没办法驱散鲛鲨群。除非——
除非他们得到过传承!
领会到领头话中意味,那些元丰人瞪大眼:“怎么可能,国宝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被国师亲手砸碎丢进海中,有人亲眼看见,国师也死在了那场战役中!”
没有国宝,也没有国师,元丰国自己都断了传承,这些看起来这么年轻的人,又能从什么地方去开启传承?
他们越想脑子越乱。
最后,领头拍板决定,先将这些人给带到岸上再说。
楚燕亭等人在渔船上心惊胆战的等着那些元丰人的结论,大家都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的人,胆子最小的孩子和女人,都已经能够勉强稳住脸上的表情。
只是手心都是冷汗。
楚老娘死死抓着楚燕亭的手。
用袖子挡的严严实实。
楚平凡拿出一瓶止血粉给楚燕亭的手掌伤口上撒了一些,又撕了一块布缠上。
楚燕亭勉强扯扯嘴角,想起前世的一个笑话:要是再晚来一些,伤口都看不到了。
不过,她没有阻止,如果这一次危机能够度过,她的手在这么多人的视线下被割成那个样子,一直没有包扎,却早早就不流血了,不管是谁发现了,都会怀疑。
这也就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此刻,楚燕亭的手已经不再流血,楚老娘摸到她掌心已经干涸的血迹,心中已经不再有波澜。
要说,楚老娘第一次发现楚燕亭伤口愈合速度过快,便是在她中了据说抹了某种秘药的箭以后。
之前楚燕亭都非常小心,就算受伤,也没有在楚老娘的眼皮子底下,等楚老娘看到的时候,伤口早就已经愈合的连痕迹都看不到了。
因此,楚老娘当时便怀疑,这伤口快速愈合的能力,便是托了那种秘药的原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据说中箭以后,那个元丰国叛徒变成了活尸,非元丰国人变成死尸,到了她这个一半元丰国血脉,一半梁国血脉的人身上,反而变成了难求的圣药?
难不成,是元丰国纯血血脉浓度太高,跟那秘药冲突了?
就像是吃人参,孕妇吃了会流产,普通人吃多了会上火或者流鼻血,但人参数量合适的时候,对正好需要大补的人便是救命神药一样?
楚老娘想不通。
但自从逃荒以后,发生的奇怪事情太多,连活尸这种东西,以及举国拥有驭兽能力的事情都出来了,这伤口愈合的速度快了点,又有什么好惊讶的?
楚老娘心中不断催眠自己,却也不敢让别人看到。
这是她闺女,她不怕,可不代表别人不会觉得闺女是个怪物。
万一人家把闺女这‘病’当成会传染可怎么办?、
……唔
……虽然,她倒是挺想传染这种‘病’的。
在巨船上那些元丰国人的脸色渐缓后,楚老娘松了口气,手指再次碰到自家闺女那干涸的布条时,心中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竟还不合时宜的羡慕起她闺女这‘病’来。
元丰人厌恶透了瀛洲狗,因此,巨船上放下梯子,他们要求渔船上的人,顺着梯子爬上去,想带行李也可以,就是不能带这艘瀛洲人的船!
索性,渔船上的人虽然舍不得这艘船,但都不是拎不清的人。
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搏一线生机,别说是船了,只要留条命,把万贯家财丢了都可以!
孩子们都被男人们一人抱一个,攀爬着那歪歪扭扭的绳梯爬到巨船上。
等上了甲板,元丰人看到这么多小孩儿、老人和女人,眼中的戒备少了些。
这艘船很大,天可怜见,楚燕亭虽说是后世人,见识过的东西应该很多,但一个家境条件一般,还很宅的女孩子,除了电视上看到过,现实当中,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船。
不过,元丰人都非常警惕,把他们所有人给赶到仓房中,缴了所有兵器,把仓房门关上,派了好几个人在外面守着。
仓房内黑漆漆的,这些元丰人也不说给点个灯什么的。
小崽子们拼命的往楚燕亭和楚老娘怀里挤,就连小石头,都从楚燕亭侧面,抱着她的脖子一声不吭。
人在黑暗和寂静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许久后,刘家的一个孩子小声问:“爹,我们会死吗,就像逃荒路上那些人一样?”
半晌,刘南山的声音轻轻响起:“不会的,我们谁都不会死。”
他想了很多,当时那种情况下,不听元丰人的话,元丰那么多人,他们这么点人,就算自私一点,抛下老人、孩子和女人,自己钻进海里,那也是逃不掉的。
或许面对瀛洲人,这种方法还有一定的存活率,但在元丰人面前,到了海里,反而死的更快。
他见识过楚家小叔的能力,他们想要吃鱼,湖里的鱼都能乖乖往他们的网子里跳。
如果是楚小叔杀鱼,鳞片滑腻没抓稳,鱼还会自己往砧板上跳,邪了门了。
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元丰国的存在,因此,压根也没有把楚小叔的能力,跟所谓的元丰国联系到一起。
现如今,这种情况下,只有跟着楚家的人,才有可能让所有人一起逃过一劫。
亦或者,可能还会有别的收获……
这些人中,怕是楚家人的心思最为复杂。
之前听到活尸的话,心中有朦朦胧胧的念头,但也没有今天这一出来的那么直接。
就跟直接指着他们的脑门告诉他们:“喏,看到没,这么逆天的本事,你们就是元丰人!”没什么两样。
楚老娘和小婶的心理活动,更是复杂难言。
自家男人竟然是元丰人?
他们是怎么到的梁国?
自己丈夫的母国,竟然已经被灭国?
这些人会怎么对待这些混杂了其它国家血脉的元丰国血脉?
他们还能活着回到梁国吗?
太多的问题聚集在脑海中,让这两个女人一阵阵头疼。
最冷静的,要属楚燕亭生的三个小崽子。
没办法,年纪太小了,再聪慧,也想不到那么多东西。
就连人精似的楚小宝,都缩在楚老娘怀里有些懵。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楚燕亭滴在海面上的血,已经海面上成群的鲛鲨,在接触到这些血之后,疯狂退散的画面。
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娘的血有毒?
只有楚燕亭,知道了很多事情,却什么也没想。
或者说是,脑子里的东西太乱了,越想越头疼,什么头绪都没有,索性什么都不想,见招拆招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船身碰撞了一下。
仓房里的人身子一歪,发出一阵阵低呼。
很快,仓房门被人打开,被充作翻译官的那个元丰人对他们说道:“元丰国到了,出来吧。”
这画面其实很讽刺,被瀛洲灭了国的元丰人,跟梁国的俘虏沟通时,却只能借用瀛洲语。
因此,那会瀛洲语的元丰人脸有些臭。
楚燕亭等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仓房,小心的跟随着元丰人的脚步,走到甲板上。
一抬头,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瞪大眼。
也终于明白,当年那些野心勃勃的瀛洲人,为什么在刚发现元丰国时,便起了掠夺的念头。
就连楚燕亭,看着前方,都屏住了呼吸,脑海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