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燕亭不知道楚老娘的想法。
不过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刚刚穿过来,原身二哥就已经不在了,楚老大又是自私冷漠的让她想要拿锤子把他脑袋锤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不可能有什么感情。
对她来说,最多就是怜惜一下原身的大侄媳妇,和那对双胞胎小姑娘。
不过,也就是不值钱的怜惜罢了。
因此,对她来说,新的一年,她所关心的人,都团聚在一起。
不在一起的楚小叔一家,也不需要担心,他们只是找到了他们日后要走的路。
这个冬季,虽然大雪封山,但对他们来说,是这两年来难得轻松自在的时候。
他们不缺吃,不缺喝,也不缺穿。
这些汉子们每天闲着没事情干,就天天催着她想些好玩的东西来给他们做。
对楚燕亭知道那么多他们所不知道的东西,楚老娘是这么解释的:小时候得高人喜欢,送给她一本书。只不过幼时贪玩,书被装进小盒子里埋老屋旁的地下去了。
一直忘了那盒子的存在,老屋旁的地又盖上了新的房子,也就是现在的老楚家。直到荒年时,狗子在院子里刨地,把那盒子挖出来。
有一段时间,楚燕亭生完小孩后需要坐月子,不被允许出来,闲来无聊,就把那本书给看完了。
可惜,那本书在那场大火中没有拿出来,不用想,肯定都烧掉了。
说谎话,就得几分真几分假,才能让人听着像那么一回事儿。
就算再扯,但仔细想想,狗子刨地是真,坐月子一个多月没出来见人是真,大火也是真,琢磨起来,好像也的确有这个可能。
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找不到别的解释,那剩下那一个,就算再不可能,也定是真相了。
不然,难不成,这人还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换了个不成?
就算是长得再像,他们看不出来,楚老娘这个亲娘还看不出来不成?
这天下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有可能,长得一模一样,还同一个时间段,怀了多胞胎,还能不被人家亲娘看出来的,除非是见了鬼。
至于楚老娘为什么相信楚燕亭……
或许是因为她相信了楚燕亭对于楚老头地下有灵的鬼话,又或者是别的原因,谁知道呢。
只不过楚燕亭和楚老娘都默契的没有互相跟彼此提及过这个话题,心照不宣罢了。
被问到眼前,楚燕亭又不是百科全书,一下子让她找些好玩的,她反而脑海一片空白,想不到好东西。
只能给他们一点提示,比如,火药。
这个不是楚燕亭太莽,最近就搞出来一个水泥,人就飘得不行了。
这玩意儿是她在取碳的时候,正好被问起来,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有什么,就下意识开口说了句:“一硝二磺三木炭。”
谁知,平日里对诸事都不上心的楚平凡忽然开口问了句:“这是什么?”
楚燕亭原本没放在心上,听楚平凡这么一问,她反而好奇:“你不知道?”
楚平凡一愣:“我该知道?”
楚燕亭摸摸下巴,上下打量楚平凡:“看来,你忘得还挺彻底。”
要么是忘得太彻底,要么就是楚平凡的那个世界,没有……没有火药是不可能的,听着可比她所在的那个世界先进多了,大概是这种杀伤力大的东西,没有被公布出来。
而不像是楚燕亭的前世,这火药的配方,民间都广为流传。
这个世界是有炸药的,只不过根据楚平凡在瀛洲国那个研究基地里看到的来说,炸药的配比非常复杂,想要让威力大一些,需要的材料很多,成本也很高。
而‘一硝二磺三木炭’不一样,这玩意儿的材料简直不要太好找,威力可比她听到的现在的炸药要厉害不少。
孙老大等几个成年壮汉非得缠着她要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怎么做,一把年纪的老男人了,抖着油光发亮的胸肌,还学着小奶狗似的冲她摆出撒娇的姿势,画面辣眼睛的很。
楚燕亭被闹得没办法,只能告诉他们,这句话的意思中,包含的是哪三种材料。
至于配比,她不敢说。
元丰国气候环境炎热,数百年来,早就琢磨出了硝石制冰的办法,回来的时候,楚小叔还热情的给送了一箱回来。
木炭随便烧烧就有。
硫磺的话,只要去火山喷发过的地方就能找到。
只不过她不知道那些硫磺是否还需要经过处理。
但就算需要经过处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弄,这硫磺,等雪化了,能出去了,也好弄。
去稍微有点人烟的道观就能问那些道士买到,这玩意儿是许多道士炼制东西时的必需品。
为了让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让他们知难而退,楚燕亭还特地指出,这玩意儿制作出来以后的效果非常可怕,一点点用量都容易炸死人。
但没想到,她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原本不感兴趣的都来劲儿了。
后来连着几天也不来缠着她,巴巴的等着雪停,封住山路的雪融化后,刘南山便带着几个男人兴致冲冲的赶着马车离开了。
当然,他们此行,目的并不是专程为了弄那些东西,主要目的,还是拿着肉换粮食。
他们背着背篓,选定好几户小富之家,这几户人家并不邻近,而是东街一家,西街一家,尽量分隔开来,每家换的肉都不多,一家最多只换十来斤,想多要一些,就说没有。
像他们这样抓到猎物来换粮食的‘猎户’也有,反而不容易引起旁人关注。
外面的世界,相比较之前的百姓流离失所、惶惶不安,这一次出来,刘南山明显发现,村子不再空荡无人。
百姓脸上虽然依旧带着麻木的愁容,但少了走投无路的绝望。
刘南山还在街上看到告示,新帝颁布的新政策下来了。
新朝之下,百废待兴,所有百姓必须重新办理户籍,就地安定。
若是回不去,或者暂时还没办法回去的,就办理临时户籍,没有办理户籍的,都将被定性为破坏新朝安定的乱民!
乱民的下场,是全家不管男女老少,全部充军。
但对于办理新户籍,大多数人持抗拒态度。
因为,得到新户籍的前提是,向朝廷交粮。
这新帝明摆着就是告诉天下,他就是个强盗,要从你手里扒粮食。
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不同意正好,正好军队缺人打仗。
刘南山他们还在观望中,结果在进山的时候,碰到了一队官兵。
他们并不是正面撞上,但还是吓得够呛。
躲避开这队官兵没多久,次日又在另一个村子旁碰见另一队官兵,这次他们没能躲过,被撞个正着。
“站住,例行检查,拿出你们的新户籍。”
官兵抽刀拦在马车前,今日赶马车的是刘南山和刘二哥兄弟俩,没带老孙家男人。
刘二哥抓着缰绳的手一紧,心慌的看向刘南山。
还好,刘南山已经跟楚燕亭商量过万一不幸遇到官兵,该怎么躲开,于是镇定的掀起车帘,向车外的官兵拱手:“这位军爷,我们是听说现在要办新户籍,正准备拿着粮食,支持朝廷征粮,顺便办个户籍。”
说着,他冲二弟使了个眼色。
刘二哥这才想起大哥之前的吩咐,赶紧从腰间摸出一把碎银子,一脸心疼的递到为首官兵手中。
刘南山继续道:“这大冷天的,各位军爷在外面辛苦了,收工的时候弄点热茶缓缓才好,别为了我们的事情,累坏了身子。”
他说的话实在是好听,只说喝点热茶缓缓身子,又把官兵四处逮人说成是为了百姓奔波操劳,顿时把给的这些银子,从‘贿赂’转化成了‘心疼’官差的‘孝敬钱’。
这队官兵见他上道,加之他马车里的确有一袋粮食,不多不少,差不多是两斗上下,的确是办理新户籍所需要缴纳的粮食。
于是一挥手:“行了,走吧。”
说完,他颠了颠手里的银子,看在银子,和他说话顺耳的份上,那领头的官兵还不忘好心的提点一句,“如果家里还有人没有交粮食,最好早一点交了。”
说到这里,他咧咧嘴,意味深长:“要是再晚几天,被发现了,可就来不及了。”
刘南山心下一沉,面上却一脸感激的连连拱手感谢。
“大哥,这可怎么办?”
一离开那群官兵的视线,刘二哥忙不迭开口问道。
刘南山沉着脸:“还能怎么办,先去把新户籍给办了,再回去通知大家。”
此刻,他心急如焚,其实更想直接回去通知大家,然后一起去把新户籍给办了。但他怕那些官兵多个心眼,跟在他们身后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去办新户籍。
万一被发现他们绕路离开,他们兄弟二人恐怕会被当成乱民抓起来。
今日注定是个多灾多难的一日。
缴纳粮食的地方排着长队,他们脸上带着不情愿和矛盾的迫切。
不情愿交粮,却迫切想要早一点交粮,想必已经有不少人家出事。
新帝的这招‘杀鸡儆猴’果然奏效。
刘南山兄弟俩排了一个时辰的队,才轮到自己,交了粮食,拿了新户籍,便匆匆忙忙离开。原本经常走的那条路,他们不敢走,怕被人发现。
至少,在他们所有人都交了粮食之前,不能被发现!
老孙家的人太过高大壮实,要是一堆人扎堆出现,身后有没有权贵保着,怕是会被有心人盯上,要么弄去参军,要么弄去给自家当侍卫。
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刘南山想要看到的。
参军,那是拿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当侍卫,老孙家男人那脑子,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木,扇一巴掌还换一张脸凑个对,但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
这样的人,赤子之心,又不懂尊卑,在富贵家族,很容易惹出祸事。
这次绕路的位置,是他们以前很少走的另一座少有人烟的山。
结果,在经过一处密林时,远远的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
有人在哭喊饶命。
刘南山捏着刀的手一紧,跟自家二弟对视一眼,凝重的找个掩体藏起来。
不一会儿,他们便看到了一群官兵,跟之前遇到的依旧不是同一批人。
他们手中押着走的看起来像是一家子,一共有五个人。
一个面黄肌瘦的老爷子,一对哭喊挣扎的年轻夫妇,以及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哭什么哭,既然你们拿不出粮食来登记新户籍,那就是乱民,再哭的老子脑仁抽抽,老子就直接把你们就地砍了!”
“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
刚才放狠话的官兵冷冷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大人说了,要是遇到有乱民激烈反抗,可就地正法。你确定还要反抗不成?”
话音一落,那对夫妻和老人都咬紧牙关,不敢多言。
那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脸色煞白,却也不敢说话,只紧紧抱着自己怀里的婴儿,哽咽着小声说道:“弟弟不哭,乖,姐姐在。”
说着话,那小姑娘似是看到了什么,忽然朝他们的这个掩体看过来。
刘南山兄弟俩猛地缩回掩体后,胸腔中的心脏狂跳。
“怎么了?”
有个官兵警觉的看向这边。
那小姑娘犹豫片刻,摇摇头:“没什么,大哥哥,我弟弟还小,送进军中什么事情也干不成,要怎么安排呢?”
那官差见她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倒也没有隐瞒:“这么小的孩子,当然是送到慈幼院,等年纪稍微大些了,会有人上门,到时候是被富贵人家买去当奴才,还是被南风馆看上,就不知道了。”
后面这句话,是那官差见这家子容貌都不错,想到这孩子日后的相貌也不会多差,给加上的。
要是真长得好,年幼的小男童,是南风馆最喜欢的类型。
因为好调.教。
也好拿捏。
小姑娘咬唇,没再吭声。
那对夫妻和老人,却是再次失声痛哭。
如果有可能,他们宁愿给自家两个孩子办了新户籍也好啊。
可是,他们就是因为交不起粮食,才偷偷摸摸搬进山里,啃着嫩叶树皮,也好过被抓起来当乱民。
刘南山脸色发沉。
心中沉闷。
他看到的有这样一家,看不到的,又有多少人家?
忽然,那边隐隐传来惊呼声。
“你干什么!”
“欢儿,你疯了,那是你亲弟弟啊!”
一阵阵尖叫声中,只有女孩尖利的声音高高响起:“爹娘、爷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南风馆是什么东西。与其让弟弟日后去当别人的男宠,不如现在被我掐死干净了事!”
官差们震怒非常,打了小女孩一顿。
最后,嫌弃这个婴儿尸体晦气,丢在路边。
等人一走,刘南山和刘二哥迅速来到那个丢弃婴儿尸体的地方,看着婴儿青紫的脖子,眼眶隐隐泛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