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圣一说到黄衫男子,温逐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嘴唇轻轻地颤动了起来。

秋风轻拂定国侯府,这对父女僵持过了晌午。

温逐流几次欲言又止,终是只将两枚家徽收了回来,没再开口。

温清圣准备转身离去,忽而转过身来,盯着温逐流问了一句:“父亲,您做所有事都把我排除在外,是不是就因为我是个女子,而不是男子?”

温逐流两颊的肌肉,肉眼可见地绷紧了一下,依旧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父亲是出于什么考虑,是觉得女儿始终不如儿子,还是不想女儿牵连进去?”

让父亲宁可与母亲一起死,也闭口不言的到底是什么?

温逐流张了张嘴,反应了一会儿方说道:“阿爹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苦衷,这天下的权势纷争,只要你恢复女儿身,远离这建康,自然就……”

温清圣并没有理会他的眼神中的恳求,仍是静静问道:“父亲的意思是做女儿的只要躲在家族的背后,等父兄在外搏杀完回来了,这天下自然太平,一家自然就和睦了。”

温逐流想要继续反驳点什么,却只能点了点头。

温清圣忽而笑了出来,又行至温逐流面前:“父亲一直低调保命,为何又要参与这等凶险之事。父亲可曾想过,您所行之事,若是败了呢?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清圣,从十几年前开始,他们就一直在暗中准备。他们的势力,已经渗透了朝堂上下。大业将成,东风将起,为父这十年来也一直躲避,但万般皆是命,终究是躲不过的……”

温逐流长叹了一声,深深地凝视着温清圣的眼睛,面色甚是肃然,字字清晰地道。

温清圣又看了温逐流一眼:“父亲说的‘他们’,不是朝中四位皇子中的任何一位对吗?依旧不打算告诉我,‘他们’是谁对吗?”

温逐流锁住两道剑眉,摇了摇头,“正是因为个中凶险,万一失败为父起码能够保全你。”

温清圣幽幽叹了一口气,“我只怕不放过我的人,正是你所说的‘他们’。如果父亲不告诉我,我就自己慢慢查吧。”

温逐流闭了眼挥手让她走,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须臾之后,一只鸽子便拍着翅膀从窗口飞了出来。

温清圣抬头呆呆地望向远处,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阵发寒。

父亲做的事如果不是帮皇子们夺嫡争位,那到底是什么?

是谋朝篡位,还是私通外敌?

定国侯府跟顾武侯府,一向走得最近。但两者的实力,却不可同日而语。顾武侯直接掌十万禁军,他们也参与了么?

定国侯府却早已经没有了兵权,徒有清贵虚名,就算参与谋定,又能做成什么事?

父亲的言语中,似乎是被人拿住了什么把柄,到底是什么把柄呢?.七

跟十年前,还有钟小楼之死,有关么?跟贺恺之他们有关么?

这事兄长,母亲,甚至温清棋……

他们都知道了么?

温清圣觉得自己这一想,又想远了。

念起母亲前些时候中毒之事,温清圣又去了清辉堂一趟。

如今的定国侯夫人虞惊鸿,大约是与温逐流互通了气,多年的抑郁一扫而空,正准备采菊回去做些糕点。

“阿娘,如今可还有什么不适?”

温清圣见了也顿时轻松了不少,便接过她手中的提篮,陪她摘了不少。

“清圣,阿娘无事了。你可要学做这个菊花糕?”

温清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好阿娘,您就别为难我了。”

闻言虞惊鸿却是愣了一下,这个女儿十七年来,未曾学得一分厨艺,女红,将来……

“都是阿娘误了你。”

此话一出两人又陷入沉默尴尬,温清圣装作不在意咳了咳,“阿娘以后莫说这些了。这些年我也够混蛋,幸亏有兄长替我照顾阿娘。”

虞惊鸿若有所思,点点头道:“清茗这些年,对我确实不错。”

说话间,温清茗已经走了过来,冲温清圣点了点头,“母亲,厨房那边准备妥当了。”

“你有心了,”虞惊鸿看向温清茗,又从温清圣手中接过提篮塞给他。

手中一空,温清圣心中也跟着一空,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才更像一家人了。

她面上却云淡风轻地道:“阿娘,我要出去找朋友玩了。”

“嗯,去吧。”

晚风渐上,把温清圣莫名的酸意和烦闷都吹散了。

她心中念着,也不知太子殿下他们如何了。

石鑫不在建康,除了去倚红楼,她也好像没有哪里能去,真的是有点想念在南蛮的日子了。

“温小侯爷!这边——”

温清圣还刚倚红楼下,瞧见门口口站着一个略微肥胖的身影,要不是一声锦衣华服,就被人当作了门僮。

“本殿下就知道你会来……”二皇子陆长赢笑得傻呵呵,“果真被我等到了。”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爷今天开心!请你吃饭!快进来,来晚了就没有了!”

声音欢快得地像是,他老婆刚生了儿子一般。

人人都说温清圣和陆望舒关系密切,生死相随。

可自己,却偏偏不信这个邪,这陆望舒到了建康,也只能做缩头乌龟。

这样没出息的人,也不只是自己一个呢。

陆长赢今日心情真是好极了,直接将翠柳之事,捅了张皇后面前。

张皇后果然勃然大怒,连扇了陆长胜三个巴掌,还又帮他拔出了几个暗桩。

陆长赢喜滋滋地向温清圣说着,甚至还亲自给温清圣倒起了酒。

“娘娘腔,我看你就别回那莽荒之地了,父皇有说让你回去吗?”

温清圣看着这一桌子菜,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二皇子,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傻很天真?”

被她这么一说,陆长赢微微抿唇一顿,手中的筷子久久没能落下去。

“那是本殿下想通了,既然母后想让三弟当坐那个位置,他要真有本事坐上去,我让给他又何妨。”

他何尝不知道,这建章宫暗涌群起。只是一切未到时候,仍在僵持着。

才一年,他已经累了,只想闭目塞耳当什么事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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