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人的雪，一点点飘进了惜兰殿，炭盆的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熄灭。
陈恭帝半死不活地瘫坐在榻上，卫贞站得笔直，迎风而立。
雪落在她的发间隙，一阵一阵的寒风扑了过来，陈恭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三皇子陆长胜躺在血泊中，生死未明。
陈恭帝大口地呼着气，看着呼出的气变成白雾，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你到底把他怎么了？你腹中……”
四个儿子中，他最疼爱的自然是一手带大的陆长赢，但要说最像他的还是陆长胜。
“我腹中什么也没有，方才三殿下还想杀了陛下呢，若不是臣妾救驾及时，死的可就是陛下了呀。怎么陛下，这回还父子情深起来了？”
“毒妇！分明是你故意挑拨。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人！”
“恶毒？真是笑话，一个弑兄弑父的帝王，居然说别人恶毒？”
“胡说八道！”
“诛杀我父亲，以及数万卫家军的人，不是你的人吗？灭卫氏三族的人不是你吗？！”
陈恭帝眼神溃散，喃喃道：“那是顾武侯干的，可他如今已经死了！”
“是啊，顾武侯死了，他罪有应得，死了还能落个清名。可只要你陆氏王朝存在一天，我卫氏一族的冤屈，却永远无法雪耻了。
在你手中冤死的臣民，又何止成千上万？而我只不过杀了你一个儿子，你居然说我恶毒？”
“朕……我那都是有苦衷的，朕是受小人蒙蔽，迫不得已！”
“你们陆氏王朝真是好样的，子杀父，父害子，代代相传，不过陆长胜一死，把江山留给二皇子那个怂货，也没有下一代了吧！”
卫贞敞开了宫门，发送了一道烟花出去，坐下来准备跟陈恭帝做最后的告别。
“放肆！”陈恭帝气得须直喷牙齿格格作响，“你要造反吗？！”
“造反？如今陈国的江山还能经得起几番折腾？先帝英明一世，仁智太子本可以秉承先帝遗志，胜你百倍，却都是死在了你手中。
狗皇帝，你不是好奇我背后的人，真正要谋逆的是谁吗？恐怕你做梦也想不到二皇子会与陆商站一起，还有，你最倚重的好太傅……”
陈恭帝脸上松驰地颊肉一阵颤抖，咳喘数声整个身子坐不住歪倾在了榻上，无力地嘶喊道：“你放了朕，帮朕召隐卫来，朕、朕立你当皇后，什么都给你！”
“隐卫已经被三殿下调会枭骑营，今日都不会再出现了。请问陛下如今能信的还有谁呢，要不要我帮你叫来？”
陈恭帝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全身一直不停地在抖：“你……你耍什么花样！”
“有什么遗言赶紧和我说吧，我要走了，但可以保证一定帮你带到。不然一会叛军包围了惜兰殿，‘噩梦之逝’发作起了，陛下还有什么话都是没机会说了。”
“噩梦之逝？你给朕下毒？”
“先皇死于‘黄粱一梦’，死状极为安详。这‘噩梦之逝’与‘黄粱一梦’互为解药，可惜陛下将河东柳氏杀得只剩柳潇一个了。陛下觉得以什么威胁柳潇，柳潇才能消了灭门之恨，真心为陛下解毒？”
“不是朕！父皇不是朕杀的！柳氏也不是朕灭的……不是！”
看着信号烟花，最先奔过来的不是皇后一派，却是柳潇。
“柳爱卿，柳氏灭门，真的与朕无关，你一定要相信朕啊。”
“不是你会是谁！”
——会是谁呢？
匆匆赶过来的张皇后与陆长赢带着一队人马，见到倒在血泊上的三皇子，都下了一跳，摸到他还有呼吸才稍安定！
陆长赢怒气地看着张皇后道：“他怎么会在这里？母后莫不是想……”
“逆子！反了！陆长胜胆敢谋刺朕，其罪当诛，将他拖下去！”
陈恭帝强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剧痛却不仅让他脸色铁青，连话语都变得苍白无力！
侍卫们都看着张皇后与陆长赢，面面相觑，一时呆在了原地。
“带下去，找个太医给他看看，先别让他死了。”陆长赢手一挥，“父皇，趁着您精神尚好，就把传位诏书写了吧！”
“朕……朕已经没了力气。”陈恭帝看了一旁的柳潇一眼，忽然有了底气，“写不了，先给朕解毒！”
“先给他解毒！”
陆长赢不屑地哼了一声，冲柳潇说道。
柳潇思忖片刻便将一粒药丸抛入陈恭帝口中，又给他扎了几针。
陈恭帝拿起笔慢条斯理地写起来，忽然顿住笔，看向张皇后。
“是朕看走眼了，朕的皇后真不简单！”
陈恭帝多年威压还在，这凌厉的一眼，吓得张皇后躲在了陆长赢背后。
“你们拿到传位诏书，是准备杀了朕，还是幽禁着朕？”
陆长赢冷笑一声，“弑父的事，我可做不来。父皇只要安心在惜兰殿做您的太上皇，儿臣祝您长寿安康。”
张皇后忽然尖叫道：“不行！要杀了他！”
“朕忽然明白了，为何这人人都怀疑朕毒害了先帝。是你，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张喜妹，是你杀了父皇！”
“母后？！”
陆长赢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后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陈恭帝忽的将毛笔折成了两半！
“长赢，你若想朕心甘情愿给你写这封诏书，那么朕只有一个要求，赐死张氏不入皇陵！你的母后和皇位，你选一个！”
“陆宝鸾！我杀先帝，为何杀先帝你不清楚吗！先帝根本就没打算让你继承皇位，我不杀先帝，这个位子轮得到你吗？”
张皇后猛地冲上前去，抓住了陈恭帝！
陈恭帝揪着她的头发，使劲往地上一推！
张皇后被揪下一大块头皮，发髻散乱颓败地摔在地上。
“贱妇！朕再想要那个位置，也没想过要弑父！”
“你现在说这个有用吗？”张皇后又哭又笑起来，“皇位坐了十几年，已经弑兄了何必还怕多一个弑父的名声？去死吧你！”
张皇后摸到了地上跌落的宝剑，一件直接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