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帝听闻和美人说到一半,就故意顿住了。他调笑着捏起和美人下巴,“你倒是蛮大胆的,这些臣子个个都只会说陛下圣明,但有谁真正觉得朕圣明呢?”
“陛下是希望太傅,还是世家认为您是明君?”
“大胆,到底是谁教你在朕面前如此放肆!”
“臣妾出身低微苦寒,已无父母亲人,蒙上天垂帘才得伴君王侧,自然将陛下视为唯一。臣妾亦是谨记宫规,后宫不得干政,却不忍时时见陛下烦忧。陛下竟因此怀疑臣妾,臣妾……”
和美人面无惧色,未说完便要朝柱子撞去!
又看到那样相似的面孔决绝赴死,陈恭帝心一颤,来不及思考便以身去拦。
和美人用了十成十的力,重重一击,顿时撞得陈恭帝吃痛不已,脸色发白。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和美人瑟瑟发抖:“臣妾伤了龙体,真是百死莫赎!来……”
“嘘——”
陈恭帝制止了她,揉了揉胸腔让她拉自己走来。本就觉得这是上天送来补偿自己的礼物,又怎么舍得真的责怪。
“你这话,以后在我面前说就是了,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说。朕何尝不知道,朕如今是两面受气。可是这天下百姓都只信世家,只有这世家才能给他们福祉。”
和美人忽然挣脱了他的手,跪地磕了个头:“陛下可还记得与太傅齐名的另一位大儒?”
陈恭帝讶异:“你?你是……是说裴乐山?”
怎么会不记得,四年前他就曾暗中请裴乐山下山相助,只可惜……
和美人无不遗憾地道:“是啊,裴老先生博闻天下,臣妾也曾受过裴老先生几日指点,只可惜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如果他仍在世,想来必能解陛下今日之忧吧。”
陈恭帝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进了勤政殿,刚坐下不久,门外就传来小喜公公一声声的通传。
“陛下,贺太傅求见!”
“陛下,承恩公求见!”
“陛下,四皇子求见!”
……
陈恭帝不由得冷笑了出声,“方才在朝堂一个两个不出声,太傅一回来倒是凑热闹一起来了!也罢,就让他们进来吧!”
见贺恺之灰头土脸,风尘仆仆地二话不说便上前,陈恭帝心中的不悦更甚了。
“陛下,王屋书院的学子,此次秋试有五名合格可以下山了,三名善文两名善武者,这是他们的名册和成绩,陛下看安排到何处好?”
“哦?待朕先看看是哪家子弟。”
名单上有张氏,萧氏,江氏和皇室的小世子两名,贺恺之做事一向公道无偏颇,这点陈恭帝也挑不出毛病来。
陈恭帝也不知贺恺之,是不知贺明远之事,还是沉得住气。
承恩公张灿可沉不住气了:“陛下,贺明远杀人之事,如今证据确凿,百姓都议论纷纷,为何还不决断?”
“什么?陛下,吾孙杀了人?”
贺恺之似乎初闻噩耗,直接跪地猛磕了个头。
见他似乎一副认罪的样子,陈恭帝和承恩公都显然出乎意料:“你不为他求情或者伸冤?”
“如果他真的杀了人,请陛下不要顾及老臣的颜面,直接斩首示众。如果真的有冤,老臣也相信大理寺不会让明远蒙冤!”
“你倒是挺信任他们的。”
陈恭帝冷哼一声,将一封折子给他扔了过去。
众人齐刷刷盯着贺太傅的脸色变得五彩缤纷,也是十分好看。
“老臣这些时日不在建康,确实不知。”
“太傅是大忙人,自然管不了那么多。但你儿子呢?贺白这个中书舍人也很忙吗?”
“别人家再忙,也没有出一个杀人恶魔。”
贺恺之直接断臂求生了,陈恭帝也明白直今日只可到此了,主动扶起了他:“太傅劳碌,确实是顾不到这么多。贺白教子不严,暂停中书舍人一职,罚俸两年。至于贺明远,择日处斩!”
最后四字一出,贺恺之几乎站立不稳,含泪颤颤巍巍地又跪了下去,“老臣谢主隆恩!”
其他原本幸灾乐祸的世家更是寒蝉若噤,太傅家的嫡子陛下也说斩就斩!
处理完了贺明远,陈恭帝心中也不是滋味。他在殿内内踱了几圈,冷笑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满意了?”
陆长治躬身道:“父皇,儿臣今日并非为太傅之事而来。江南今年秋收遭遇了蝗灾,河东两郡农田已是颗粒无收……”
“什么?为何户部没有碟报陈上?”陈恭帝闻言大惊,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户部尚书卢凯,十日前死了,正是贺明远所杀,如今户部尚书一职尚且悬空。
“陛下,这秋收遇蝗灾是大事,如果不及时赈灾,唯恐会引起民怨啊。”
“陛下臣觉得这户部尚书之位,应尽早立。”
说道户部尚书人像,他第一反应还是不由得看向贺恺之,又觉得不妥才移开又对上了陆长治:“户部尚书,你有什么人选推进?”
贺恺之也知道,这个问题自己不适合提建议。
“儿臣对朝中大臣都不熟,也不知推进何人好。但儿臣认为父皇可以选一个熟悉户部工作的,再选一个耿直之人,两人互相监督,暂代为尚书一职,进行江南赈灾……”
赈灾最忌贪腐,一层层剥削下去,到灾民手中的粮食恐不到十分之一。
“耿直之人……”
陈恭帝一击掌,灵感突现:“那便让户部侍郎徐坤与顾南风一道去,过完中秋便出发吧!”
还能有比顾南风更耿直的人吗?
贺明远杀人案,若不是他坚持,那个妓子早就成了替死鬼了!
陈恭帝一深思,觉得自己这个决策实在太高明了!
徐坤深耕户部多年却未升迁,只因是萧氏寒门女婿,又与世家联系不深,才一直被打压。
顾南风去能很好堵住顾家,贺家,甚至还有温家的嘴。
这两人都不是爱揽权,只注重干实事的人,两人合作自然是无嫌隙。
这都是后话了。
与一帮大臣说了这些话,陈恭帝又觉得眼前微微发黑,忙闭目调息了一下,让众臣各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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