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众人的落寞、失落，萧何当然也看到了，但他却并不着急一次性将秦弈的吩咐给说出。
绝望后的希望，才最能让人记忆深刻，不是吗？
“我军将于济阴再扩兵万人，至于军中待遇如何嘛……”
“一日三餐，杀敌建功，以功换地，以功晋升！”
一听加入秦军竟然能一天吃三餐，而且后面那句话的意思，难道是在战场上杀人就有地拿？
有人当场就问了出来，“大人，能跟咱们说说这杀敌建功是怎么回事吗？”
“萧大人，还有那以功晋升！”
萧何不怕麻烦，就怕无人问津，看向两名出言之人，语气和善的为其解释道：
“一日三餐，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就不说了。”
“先说这杀敌建功，战场之上，杀敌一人，得军功一级。”
“而以功换地，就是军中的将士可以用这一级军功来换取一亩土地，若是不想要地，也可折算成钱银，一亩地折合白银四两。”
“咱们再说这以功晋升，在我秦军之中，只要有人杀敌达到五人之数，不止能拿到五亩地，还能晋升为伍长。”
“杀敌十人晋什长……”
听萧何吧啦吧啦说了一通，台下的众人终于是听明白了，杀敌不止能拿地，还能升官儿！
一个五大三粗、身形魁梧却面色蜡黄的大汉站了出来，“大人，现在能否加入秦军？”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都是些身形魁梧的壮年汉子，但无一例外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面色蜡黄，走起路来都有着一丝虚浮。
都是些常年劳作于田间的庄稼汉子，别看现在那脸色一个比一个差，但只要几顿饱饭一下肚，不出三日，便是个顶个的悍卒。
“秦军什么时候开始征兵？”
“只要有口饭吃，俺有的是力气！”
……
李存孝这时也不再搭理一旁的富家老爷们了，将目光转向底下嚷嚷着要参军的众人，两眼放光的四处打量着，“这个壮，这个更壮……”
“咳咳！”
萧何抬手虚压，清了清嗓子，“各位不用心急，征兵稍后会由军中将军主持。”
“济阴县令不顾百姓贫苦，横征暴敛，主公念及济阴百姓家中许已无粮。”
“特在全县开设粥棚，但只限老、弱、妇、孺前往！”
“违者，杖三十！”
“春耕快到了，家中无粮种者，皆可前往官府领取粮种。”
萧何此话一出，场中顿时鸦雀无声，陷入一片死寂，但很快，震耳欲聋的喧声冲霄而起。
一众年轻小伙子、中年汉子也没有因为秦军无偿给老弱妇孺施粥，而他们必须开荒才能有饭吃而心生不满。
都是大老爷们儿，有手有腿，让他们舔着个脸去和一群妇孺老幼抢吃的？
丢不起这人！
底下的百姓中也不乏有些聪明人，自然看出了秦弈这么做的含义。
济阴百姓家中无粮，眼看就要饿死，若这位秦军主公想要民心，那开仓赈粮是他如何也避之不过的。
可就这么将粮拿出来，这群刚刚由农家汉组建而成的秦军，怕是也吃不消。
可这位秦军主公却将赈济改成雇佣管饭，这粮既然已经注定要拿出，那便想办法让其为秦军带来一些利益，也能回回本儿。
“若在三十年前的大梁，有此人，定乃梁国之福。”
“但在如今这宛如风前烛，雨中灯一般的梁国，再出此人……”
“梁国之不幸，却未曾不是我等梁人之幸！”
人群之中，数名身形消瘦的人看向台上的萧何，想到了那位传言只有十八之龄的秦军主公。
纵使几人脸色苍白无比，但那一双眼眸却极为明亮，这是一群书生，落魄的书生。
跟这些书生不一样，刚才已经决定回家等死的一众蹒跚老人、柔弱妇孺听到秦军要为他们施舍粥，纷纷两眼一红。
他们不懂什么民心算计，他们只知道秦弈此举是真真切切的给了他们一条活下去的生路，这便足够了。
人群之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翁正颤巍巍的拉着一个汉子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出。
在临近高台之时，被护卫的秦军给拦了下来，老翁没有多言，而是抬头直视台上萧何。
腿一弯就准备屈膝跪倒，幸被萧何及时让台下的士卒将其止住。
望着底下的老者，萧何心中不解这突然冒出来的老翁是何用意，难不成是要状告某人？
就在萧何心中不断猜测之时，老翁那饱经沧桑的声音响起：“老汉今年八旬有五，历经三代梁王。”
“可谓是亲眼见证梁国是如何从强盛走向衰弱，再到如今的……”
“唉！”
“老汉活了这么多年，苦吃过不少，这福？”
“呵呵，苟活至今已是上天垂怜，怎敢奢求？”
“可老汉看着膝下的重孙，难过啊！”
“我们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等现在吃的苦，受过的罪，难道还要出现在下一代人的身上吗？”
老翁的话不知使得多少人心中如遭雷击，想想自己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样的日子，难不成日后还要在自己的儿女身上重演，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吗？
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人群外，一名玄衣少年正注视着他们，而在其身旁还有一持戟凶汉，护卫在侧。
看着这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还有那被妇人抱在怀中的懵懂孩童，秦弈心中仿佛有着一根弦被狠狠的拨弄了一下。
“先祖当年一统天下，建立偌大帝国，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让天下再无战乱，再无刀兵之祸！”
“而我又为了什么？”
“报仇吗？”
“报完仇后呢？”
“复立大秦又是为了什么？”
“是身为秦皇族那逃不掉的宿命，还是……野心？”
秦弈的内心在一遍遍的反问自己，他如今所做的一切意义何在。
为一己私欲、为那虚无缥缈的宿命、为心中野心争天下，如此真是他想要的大业吗？
如此真能成就大业吗？
老翁的声音并未因秦弈心中升起的一丝迷茫而停下，“老汉年事已高，拿不住刀了，但老汉这孙子还有些力气。”
“今日就将他送入秦军中，不为富贵荣华，只为后代儿孙能够安居！”
老翁说完，拉着身旁的魁梧壮汉就要跪下，萧何见状，正欲唤人将其制止，却见一人已经快他一步。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家如今这般年纪，可称秦郡之宝啊！”
一身玄服的秦弈来到老翁身旁，没受伤的手臂探出，一把将老翁弯腰屈膝的身子托住。
浑浊的双眼看向面前的俊逸少年，不住打量，老翁心中不由赞叹一声：“好一个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