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嘉年是被疯狂的信息震醒的。

公司群、同事群、项目组群、还有几个人的小群都在庆祝秦立重新上线，就连未接电话都有好几个。

杜嘉年关了网络，买了去a市的机票。

他去过高逸家，这次去也是轻车熟路。

可等他站在熟悉的门牌前，按响门铃后，却突然有了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妹妹，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以后让我照顾你好吗？”

“你哥哥很厉害，暂时去了个很遥远的地方？”

他设想了好几种打招呼的方式，却没用上。

根本就没人开门。

杜嘉年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下楼绕到外面爬起了窗户。

高逸家就在二楼，杜嘉年经历过魔鬼一般的僵尸动物园，爬个二楼对他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他们家窗户没关，有一层窗纱温柔的随风飘荡。

杜嘉年翻进去后，和客厅里的女孩子对上了视线。

卧槽。

“不是家里没人吗？”

“你是杜嘉年哥哥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杜嘉年看向面前这个绝对没超过十岁的女孩子，试探的问了一句。

“你认识我？”

“认识啊，我哥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那你不给我开门？杜嘉年在心里腹诽。

下一秒，杜嘉年就有了答案。高逸的妹妹坐在沙发上，下半身盖着条薄薄的毯子。

可那毯子严丝合缝的覆在了沙发上，没有任何凸起。

杜嘉年摸了摸鼻子，打算说自己准备好的开场白。

“你哥哥去了个很遥远的地方……”

咔哒一声，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不是高逸又是谁。

“哥哥！”

高逸的妹妹喊了他一声，然后指着杜嘉年说：“他说你死了。”

……

这兔崽子怎么曲解他的意思。

高逸摸了摸脑袋，还有点不好意思。

“杜哥。”

杜嘉年点了点头，试图装出点高冷的样子。可不到一秒就破功了，“你回来了？”

高逸把买回来的菜放在了桌子上，扬声回到：“是啊，醒来就在自己家床上，游戏还全部通关了，我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

“哥哥你骗我，你不是说你把游戏全都通关了吗？”

高逸妹妹撅着嘴看向高逸。杜嘉年瞟了瞟高逸又看了看他妹妹，心说合着高逸被拉入系统都是为了让妹妹看自己通关游戏。

“那不是我通关的还能是谁？”

高逸走过去呼噜了一把他妹妹的头发，把好看的发型直接揉成了鸟窝。

妹妹果然无暇顾及游戏了，开始专心整理起自己的发型。

而高逸扭头冲杜嘉年说：“杜哥，留下吃饭吧。”

“好。”

帮着高逸洗菜的时候，杜嘉年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们小区的物业。

他手上沾了水有点湿，直接按了免提。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厨房所有人的耳朵中。

“喂，请问是杜嘉年先生吗？我们物业这有个男人说是要找你，可他说给你发微信你没回，你在家吗？”

杜嘉年的手一瞬间握紧了料理台的台面，连高逸也放慢了切菜的速度屏息听着。

“我不在家……他说他叫什么了吗？”

“哦，他说他叫林默，说是一定要见你呢。”

“知道了，我一会儿给他回个消息。”

说完杜嘉年就挂了电话，若无其事的洗菜。可谁都看出来他脸上的失落。高逸心里明镜似的，可他一句话也没问，装着不知道这事。

而物业那头举着电话喂了半天，确认电话被挂后歉意的和林默说明了情况。

林默点点头转身走了。

杜嘉年今天没来公司。他没有杜嘉年的电话，给他发微信又不回，他实在担心，就过来看看。

这下知道他没事也就心安了。

林默走后的十分钟，有个男人再次出现在物业中说要找杜嘉年。

物业扫了眼面前的人，接近两米的身高，剑眉星目格外好看。就是穿着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古代装束，好像刚从某个漫展上回来。

物业挥了挥手：“刚问过，他不在家。”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们哪知道啊？”

那人也没多问，在物业找了个凳子就自己坐下了。

物业看他安静坐着，不吵不闹，也就随他去了。

而杜嘉年今天和高逸待了一整天，对此事毫不知情。耐心听他讲了自己变成游戏玩家00091和他妹妹的事。

出门的时候，杜嘉年看着满天的繁星。

心想：真好，心愿都实现了。

就是那个人回不来了。

-

林默在公司先是给自己的老婆拨了个电话，却被提示号码是空号。

紧接着他又去幼儿园接自己的孩子，却被告知很久之前不是就办理退园手续了吗？

林默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自他们一家出车祸后，只有林默活了下来。林默也没了求生意志，一心寻死，不想在轮回位面被主神救了回来。

之前同主神签订契约，帮助他将更多人吸引到系统中，就是为了复活自己的妻儿。

可林默没想到复活后的妻儿看上去……似乎仅是一段拥有妻儿记忆的程序？

林默是因为挪动了家里家具的位置才发现这件事的。那天他打扫卫生，发现卧室里的床换个方向，还能加个床头柜进来。他打扫完卫生后就顺手给床挪了一下。

到了晚上，他妻子在原先床的位置上一躺，不动了。她半截身子搭在床尾，半截平行于地板悬空着。

林默喊她上·床睡会舒服一点，他妻子甚至还笑呵呵的回应：“我这不是在床·上呢吗？”

林默心里一惊，但没声张，一晚上没敢合眼。等到第二天发现他妻子又神采奕奕的上班去了，反倒是自己眼睛周围青了一圈。

趁妻子孩子都走后，他如法炮制，换掉了孩子几个玩具的位置。

结果发现孩子依然会从原先的位置抱出皮球，一下下专注的拍着。

林默开始怕了，甚至开始后悔妻儿的复活，也后悔刻意煽动杜嘉年的负面情绪拉他进入系统。

这次摧毁了心愿完成系统，自然也将先前错乱的地方拨乱反正。

释放系统内的存活玩家与观众，而特殊手段复活的人自然也会消失。

林默有点担心杜嘉年。虽然他一早就知道秦立重新上线成功，但从此不能再见秦立对自己都是个不小的打击，遑论杜嘉年？

他溜达到了杜嘉年家附近，却被告知人不在家里。

林默离开的时候还在低头想他去了哪里，自然也没注意同他擦肩而过，行色匆匆朝小区物业方向去的男人。

-

“爸爸，后来你们怎么出来的呀？”

问这话的是小女孩，她和妈妈变为猴子僵尸被拉出系统后，就失去了作为僵尸的那部分记忆。

只记得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在猴子参观区喂猴子。

女孩妈妈这会儿端着一盘水果进来轻轻放下就离开了。女孩爸爸坐在电脑前正在玩一款新游戏，闻言视线落在了那盘水果上。

“爸爸……当然是给所有人都救出来啦。”

“哇，那爸爸岂不是和他一样厉害。”

小女孩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游戏人物，画面中新上线的秦立站在山巅俯视众生。

女孩爸爸也将视线转了过去，轻轻地嗯了一声。

-

宋睿回到现实后，查过所有人的资料。

倒是意外的发现和蔼和余俊在一个城市。

他没把这事儿放心上，毕竟国·安部门要他调查很多消失已久的人又毫发无损回来的情况，他无暇顾及这两个生活重新回到正轨中的人。

倒是和蔼和余俊某天在街上偶遇了。

是和蔼先打的招呼，余俊愣了半天才认出来。

毕竟现实世界中的和蔼没了生命威胁，也没了先前那副怯懦软弱的样子。

和蔼穿着t恤、短裤，手里还牵着条小柯基，看上去颇为惬意。

那柯基不怕人，看见余俊直接就蹿到他腿上了。

“回来。”

和蔼把柯基叫了回来，但柯基仍然冲着余俊一个劲儿摇屁股。

余俊蹲下去撸了把狗头：“你养的？真可爱。”

“嗯，之前因为生病不能见人，现在冷不丁一出来给它兴奋坏了。”

余俊仔细端详着面前这只活蹦乱跳的柯基，一点儿也看不出生病的样子。他想了想和蔼被拉进系统的原因，笑了笑站了起来。

“赶时间吗？不赶的话一起吃个饭。”

“好啊，那我得先把它送回家。”和蔼晃了晃手里的狗绳。

“走吧，陪你一起。”

俩人有说有笑的朝着和蔼家的方向离开了，这会儿正是早上的八·九点钟，整个城市苏醒过来的时刻。

街上有赶着上班的年轻人，有做小生意的摊贩，他们的身影夹杂在这些人群中，并不起眼。仿佛只是芸芸众生中，最为普通平凡的朋友，从没经历过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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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挺好的，那对老夫老妻也健康着呢。还说要去锻炼身体，争取下次碰见这样的事不拖后腿。”

宋睿跟汇报工作一样给杜嘉年打完了电话，杜嘉年漫不经心地听着，偶尔嗯两声以示回应。

“不是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就知道去见高逸，你怎么不知道先过来看看我啊？”

杜嘉年笑了一声，“你有什么可看的，不是和我一样全须全尾的出来了吗？”

宋睿刚要发作，就听见电话那头说，“我现在在机场呢，一会儿就回去。先不说了，我手机有个电话进来了。”

“哎。”

电话已经被杜嘉年挂断了。

宋睿本来还想告诉他，自己发现他们游戏新上线的秦立有点不对劲。程序还是最开始那一版的秦立，这样的话，那在系统中被更改过程序的秦立又去了哪里？

电话另一头的杜嘉年接起了另一个电话，还是物业。

“杜先生，您好，请问您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

“什么事？”

“这边有个男人……”

电话又中断了，这次不是杜嘉年按的。

杜嘉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发现一天没充电，这会儿电量已经告罄。

应该也没什么急事，杜嘉年收了手机，安心等着登机。

倒是物业那头又拨了电话，提示关机，才讪笑着跟那男人解释了一下原因。

不怪物业紧张，这男人接近两米的身高，还沉着一张脸不说话。物业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总想给他跪下。

“暂时联系不上，你看我们也快下班了……”

话里话外赶客的意思很明显，那男人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离开了物业。

他离开物业后，屋里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都松了一口气，拿上各自的东西下班回家了。

约莫两个小时后，杜嘉年出现在了自己小区的门口，已经很晚了，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杜嘉年拐进了楼下的便利店，想着买点吃的再回家。

店里除杜嘉年外一个客人都没有，连员工都昏昏欲睡。

杜嘉年挑了点速食产品，在路过水果区的时候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他看见了苹果。

这苹果和动物园里的苹果有很大的差别。品种的关系，这苹果是黄色的，吃起来会有点糯糯的口感。和动物园里的那种脆且红的一点都不一样。

杜嘉年垂下眼睛看着苹果发呆，挂在门口的风铃却一阵响动，又有客人进来了。

是个陌生人，进来买了烟和套就匆匆离开了。

杜嘉年被那人打断了回忆，也结账拎着东西离开了。

他住的这小区安保不错，进出都需要门禁卡。

他刷了卡推门要进，余光里看见有另外一个人也朝这小区里走来。他下意识放慢了脚步，撑着门等了那人一会儿。

可半天都没见那人进门来，杜嘉年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再也没移开了。

来人身高一米九几，剑眉星目。穿着一身古代装扮，手里却滑稽地拎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的全都是又大又圆的红苹果。

俩人隔着一道门看着彼此，谁也没动。

后来还是秦立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苹果掰开递了一半过去。

“现在我也需要吃苹果了，一起吃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