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未深,月色渐明。

时亦苇从实训基地出来,空气中像是失去了什么味道,可用力嗅了嗅,明明场馆里也没闻到什么。

凉风一吹,疲惫感涌上来,叠加着身上的酸痛,更加难受。

坐在最后一趟校车上,强撑着困意,目光探向实训基地门前。

可直到校车启动也没见苏向竹出来。

回了宿舍,时亦苇洗漱过后,反锁浴室,堵住门缝,揭开后脖颈上的伪装抑制贴。

侧对着镜子,扭头仔细检查腺体的状况。

腺体不红不肿,只是微微发痒,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来。

半仰着头,用力在空气里嗅了嗅,即便腺体已经没了抑制贴的阻挡,她仍旧闻不到alpha信息素的味道。

找出阻隔剂喷上。

微凉的阻隔剂覆盖在腺体上,带来些微舒适感。

有那么一点儿,像苏向竹的信息素。

时亦苇猛地晃了晃脑袋,把这突兀的念头从脑海甩出去。

匆匆把抑制贴重新贴好,把浴室的空气循环系统功率开到最大。

等了片刻,直到浴室里再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这才关掉。

从浴室出来,宿舍里还是空无一人。

用力嗅了嗅,没有闻到任何omega信息素的气味。

还是不放心,打开宿舍的空气循环系统,新鲜的空气源源不断地涌入。

长长舒了一口气,又去换了新床单,这才躺在床上。

打开智脑,系里已经把白天宿舍检查的结果公布出来,推送给了每个新生。

时亦苇仄仄地翻了翻,看到通报里她和苏向竹并列着被扣了分。

心里烦闷,直接关掉消息。

唤出闹钟,把早上的闹钟往前调了半小时。

手上再没什么事情可做,只能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并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不过是早就看了无数遍的旧痕迹。

耳朵竖着,不自觉地探听着宿舍外的响动。

已经快到熄灯时间,宿舍楼只有零星的脚步声和嬉闹声。

没有苏向竹要回来的迹象。

苏向竹回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已经过了熄灯时间,整栋宿舍楼安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

一片寂静中,她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走到宿舍门口,握住门把手,缓缓转动。

早已熄灯的宿舍理所当然只剩一片黑暗。

轻手轻脚进去关上门,眨眨眼,很快适应了微光的环境。

时亦苇早已睡下,却像是不怎么安稳。

眉头紧紧皱着,口中呢喃着听不清的话语。

苏向竹抬手掩住腺体,转头进了浴室。

已经过了供应热水的时间,冷水从头顶浇下来,苏向竹打了个激灵。

腺体微微发痒,并不是寻常发热期的感觉,况且上次发热期才过去没多久。

可信息素的的确确越来越不受控。

毛孔在冷水的刺激下紧紧收缩形成鸡皮样的小凸起。

苏向竹站在莲蓬头下,寒意覆盖身体,甚至连呼吸都像是能带出细微的热雾。

等到身上alpha信息素的气味全都被冲刷干净,才抬手关掉冷水。

洗完澡出来,正好听到时亦苇梦呓。

“学姐……”

苏向竹身子僵住,呼吸暂停一瞬,看向她的室友。

时亦苇眉头舒展了些,脸颊上却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不舒服地扭动了几下,翻了个身,面向墙壁的方向,并未醒来。

苏向竹收回视线,从包里找出白天从医务室领的抑制剂,借着仅有的微光查看包装上的说明。

说明写着只要打开瓶盖,喷到腺体上即可。

可瓶盖却异乎寻常地紧。

左右拧了拧,瓶盖随着力道转动,没有要被打开的迹象。

手上克制着慢慢加重力道,避免发出太大的声响。

“吧嗒。”事与愿违,因为用力过猛,瓶盖脱落时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瓶盖顺着力道的惯性从苏向竹手中掉落,咕噜咕噜在地上滚出去。

瓶盖滚到时亦苇床边,惯性渐弱,不再滚动,稍稍一歪,在地上打起转来,发出一阵咯噔咯噔的响动。

苏向竹快步过去,一把捡起瓶盖。

“学姐……”时亦苇又翻了个身。

苏向竹捡起瓶盖,心还悬着,一抬头,视线正对上了时亦苇。

时亦苇长得很好看,即便是在平均颜值更高的omega里,也绝对称得上出类拔萃。

她琥珀色的眸子被眼睑遮着,让人看不到她澄澈又坚定的目光,脸上的线条温婉流畅。

却总还像是能从她脸上看出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来,更让她显出一种独特的美。

时亦苇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口中仍在梦呓:“学姐……对不起。”

苏向竹如梦初醒,起身快步从时亦苇床边退开。

捏紧抑制剂喷雾的瓶身,对准腺体,狠狠按了几下。

抑制剂落在腺体上,带来一阵火烧似的刺痛。

灼热的温度从腺体延烧起来,一路蜿蜒攀爬,冲向头顶。

不受控的alpha信息素被这炽热的温度包裹着,再漏不出半点儿来。

甩甩头,想把抑制剂带来的不适感甩掉,却只是徒劳。

空气循环系统一直开着,宿舍里残留的那一点点alpha信息素迅速被新鲜空气所取代。

时亦苇似乎渐渐睡得安稳了,没再翻身,也没再梦呓。

又哼唧了几声,像是换了梦,神色轻松愉快。

只是身子又往床边挪了挪,快要摔到地上。

苏向竹把时亦苇书桌前的椅子拎过来,放到她床边,权当护栏。

把抑制剂收好,无意间又翻到早就领来的“宿舍调换申请表”。

迅速把夹着表格的书合起来。

抿了抿唇,又把那本书在书包里调转方向,让书脊朝上。

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超过了她平常的就寝时间。

眼睛闭上,疲倦涌上来,像是落入了一片温柔的苇荡。

苏向竹整个人被那柔弱无骨的芦苇们托着。

带着水汽的微风习习吹来,芦苇顺着风的方向弯下腰。

芦苇叶片互相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的声音。

水汽带走了抑制剂留下的灼烧感,不留下什么痕迹,又袅袅然随风一起走了。

成片的芦苇又直起腰来,仍旧轻微晃着。

沙沙声连成一片,像是轻哼着什么曲调。

熟悉又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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