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轻笑，干皮的脸生出了密密麻麻的小点，涌出来血来，女鬼受惊得遮住了自己的脸，一溜烟就飘走了。

管救不管活是怎么回事。

茕桦心中的质问喊不出来。

无能狂怒地等到晚上，茕桦看着天上繁星一个个打着招呼，那张有着干涸血迹的脸再次突然出现，不断碰撞的眼皮撑大，整个人都精神了。

女鬼扶着茕桦，拿着小碗一点一点地将奶|水喂入她的嘴里，有几次倒的急了，连呛了几下，女鬼轻柔拍着她的后背助她顺气。

虽然尝不出味，但这饱腹感足以令她上瘾。

吃饱喝足后无意识地睡着了，再次醒来她被塞进一个汗气熏天的怀里——这家人要拿她来抵债。

谁会要个还在吃奶的女娃，那些人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搜罗了许些，又抓走了长得还算标志的二姐，才拎着她往外走，不料那扇风一吹就倒的小破门，现在活见鬼了怎么也推不开，茕桦看着抵着门口的女鬼，觉着真是活见鬼了。

也不知女鬼费经心思地把她留在这个家是为何意。

最终觉得茕桦晦气，扔下她匆匆离去。

丢也丢不掉，送也送不走，小小的茕桦像一块抹布被随意丢在了小灶台后边的干柴堆旁，烧得正旺的火热气传来，隐隐感知到灼热感，茕桦无能地叹气。

待得越久，他们越是觉得她是个怪物，不饮不食，不哭不闹，每次凑过脑袋看去，她便淡然地转过眼珠子，漆黑的瞳孔一瞬不转地看着他，直到对方打颤走开。

一家人就这样不管不顾给了个地让她窝着，直到一次雨夜，大风刮得小屋都被掀了半瓦，土筑起的灶台浑烂，夫妇两匆忙从小屋跑进大屋避雨，见茕桦独坐在原地打坐，在成人都要被刮走的大风里，丝纹不动。

第二日风雨歇定，茕桦身上被水泡的浮肿，脸上跑白的皮肤皱地难受，眼睛极力睁开，最多也只能眯着一条缝。

满地狼藉。一团烂泥的灶台隆着，被冲开泥水淹了屋子，混着细碎的湿草，瓦片碎了一地，人一走动就踩地“喀呲”响。

“啊！布布布，快把这儿铺上，莫要脏了我的鞋。”尖细的叫声引得茕桦抬头，见一群丫头屈膝在地上一层一层铺上布匹，裙角贱上污泥，最近的丫头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帕子，给踩上布匹的鞋擦净。

后头一个身穿齐整的道士撇着佛尘快步走到茕桦跟前，假模假样地做了几个动作，一脸欣喜地对那贵妇说道：“就是她了，两星相脉汇此地，定能解您家之忧。”.七

道士身上烛火焚香的味道太重，茕桦在他靠近时闻到了他极力掩下的气味。

他是妖呀。

贵妇痛快地出银子向那家人买下来茕桦，这是他们第一次亲近她，摸着她的手一脸不舍地叫她以后得了好处千万不要忘了他们。

茕桦实在无感人的虚伪和贪婪，淡然抽开了手，跟一群丫头上了狭小的马车里，她浑身上下全是黏黏的泥巴，没人想要挨近她，她靠在边框旁，看着贵妇正邀那道士上马车。

一段时日不见的女鬼趴在道士背后，干瘪的脸颊逐渐圆润光泽，忽然转头朝这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磐缨还没从这笑里品出味来，就被扶着肩膀转过了身子，纤指捻着帕子，轻柔地替她擦拭脸上已经干掉的泥巴。

茕桦抬头看向纤指的主人，眉眼舒展温雅，方才有听其他人叫过她的名字，茕桦小声地道谢：“谢谢小临姐姐。”

被称作小临姐姐的人惊喜于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小孩子奶声奶气的糯音甜到心头，俯身替她吹起落在睫毛上的泥尘，“真乖。”

气流带着薄温拂过眼皮，茕桦睁开眼，看见其他人避之不及的目光，狭小的车内在他们的拥挤下，腾出了舒展的空间。

进了镇里茕桦就被送到了一处院落门前，小临被众人孤了出来，马车短暂地停歇又匆匆启动，去追逐越行越远的主车，多少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牵着她的手生了些薄汗。

茕桦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对方有所感，倾身看向她，见她仓皇不安，试探地问道“小临姐姐，其他姐姐要去哪儿呀？”

“她们去买些东西再回来。”小临压下被抛弃的不快，俯身抱起茕桦，蹭脏了她的衣物，也毫不在意地往院内走去。

院落的装潢气派却不失浪漫，茕桦伸长了手去拨弄檐上垂下来的繁花，过了一道圆门，一路听到的鸟叫声找到了源头，鸟儿被惊得成排飞起，也有些胆大的，飞到茕桦伸出的掌心里，轻轻地啄了一下，茕桦倒在小临的怀里“咯咯”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