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临细心地停留了一会儿,茕桦笑累了趴在她肩头问:“小临姐姐,我们要去哪儿呀。”
这院子太静了,将鸟叫声衬得悠长。
“我们去见老夫人。”小临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和。
过了圆门见了厢房,一名恰好开了门,看着突然造访的二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路通畅无阻地进来,突然见着了人,质问的语气不悦,茕桦紧张地双臂环着小临的颈。
“奴唤小临,是夫人特意安排来照顾老夫人的。”小临曲膝行礼道者来意。
茕桦绕过小临的肩头,偷偷地打量那人,
人高挑清瘦,站立板直,面目清冷,看不出对于两人到来是否欢喜,半响才引两人去稍偏些的房间,“院里没有其他下人,你们自行烧水洗净自个儿,老夫人刚睡下,动静小些。”
这院子不算大,可里头的纵横布局处处讲究,将茕桦买来的夫人满身贵气,出门都要带好几个丫鬟,也没给单独居住的老人多安排几个照顾的人。
等到日头西下老夫人才醒,唤来新到的两人到跟前瞧瞧,老夫人坐在上首,眼窝深陷,眼下有层暗色,显然是病体缠身多年,在她肩头趴着的小纸片人见着茕桦感觉直起身来哈腰。
黑白无常这是黑白无常留下的,生死簿上打了红勾的,却还没到时间的便会在路过时丢下小纸片人做记号,这可提高工作效率。
老夫人看了茕桦好一会,问她:“今年多大了?”
茕桦每日心系修炼也没在意过这些,装作慌乱地扭头看小临,心里计算着她来到人间的时日,“七岁了。”身体却又干瘦又比同龄人小许多,瞧着像四五岁的孩子。
老夫人招手让茕桦走近,摸着她枯黄的发,神情更加慈目,“可有名字?”
茕桦摇头,一出生那家人便想要丢弃她,对她从开始的厌恶变成了惧怕,哪里想过对她要像个正常孩子一般,取个名字。.七
老夫人仰首望了眼窗外开始生新绿的树枝,“那便叫你南枝吧,方才醒来见养在外边的灵鸟头一次落在窗台,兴许真如那道士说的能带来运转,阿盈。”唤来了老仆人,“以后当作小姐养着吧。”
茕桦住进了正房旁的厢房,只是老夫人的身子骨着实不好,到了夜里,咳嗽声那厢传来,茕桦在床上辗转几日,听着隔壁越发严重的动静,还是起身往正房跑去。
老仆人候在一旁端药,见茕桦冲了进来,连忙避开了些,以免被冲撞。
“老夫人。”茕桦依着凡人的礼节而行,而后靠近床头,小心地手扒拉在上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姐,老夫人近日身子不佳,需多些歇息,就别打扰老夫人了。”老仆人一边给老夫人喂药,一边劝茕桦离开。
茕桦利索地爬上了床边,拍着老夫人的背给她顺气,“之前见姐姐们生病,母亲也是这般做的,您可有好受些?”
仙力顺着茕桦的掌心,沿着脊骨入内,通到周身百骨,老夫人瞬间觉得气通畅了,见茕桦一脸邀功般望来。
“嗯,舒服多了,小南枝真是老身的福运呐。”老夫人摸着她的小脑袋,心想,许是以前太苦,这面黄肌瘦得心疼。
——
老夫人第二日神清气爽的起来,精神头十足,茕桦却是浑身疲软无力,脑子里像是有把钝刀在捶,炸裂的疼。
昨日输了些仙气给老夫人,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茕桦迷迷糊糊地想,这幅身子骨实在太弱了,要想在这养得滋润,得将老夫人的寿命拖个一年半载。
本想着昨晚睡得晚,小孩觉足,老夫人特意吩咐不要吵着。现已日上三竿,小临进去一探,却摸得茕桦浑身滚烫,急忙去寻大夫。
还未把大夫寻来,当初找到她的道士便先来了。
茕桦烧得头昏脑涨,闻到妖气时瞬间放了神识,小临跑到门口,迎面撞上了跨步进来的道士,双双推开了些,道士弹指拂了拂衣,双目一凝,怒道:“怎么如此慌张?”
见他如见救星,小临往前迎了上去为他引路,“方士,方士那日寻来的小女孩,忽然大病不醒,嘴里还念着听不懂的话。”
方才神志不清,梦呓的内容全然不记得了,
粗劣的指纹撑开她的眼皮,欣喜过望,迎上闻声而来的老夫人,道:“借一步说话。”随后引着人去了外头。
留在原地的小临默默地替茕桦添了被子。
烧热难耐,茕桦屡次踢开身上厚重的被子,喉咙干得要冒烟了,神识跟着道士出去,所受所感都开始模糊了。
“恭喜老夫人,待布了阵法,血光东引,唐家便能顺利渡过一劫,从此财运亨通,富贵满堂。”道士喜色上脸,然后激动的红色,趴在他背上的女鬼指背拂着他的脸,也跟着笑,笑声尖利。
老夫人被他一阵贺喜震住,随即才明白过来。
唐家世代经商,却一直不温不火,直到这一代的独子娶了太守庶女,搬至城中,唐家的生意逐渐有了起色。
唐家老宅一再翻新,修建的丹楹刻桷,独留老母亲一人住着,摒走了一院子下人,对外声称老人喜静,一年到头也不回来探望。
忽然有一日回来小息,临走说此处太静了,要送个孩子过来给老夫人养着,多个人陪她说说话。
今太守被贬,数起案件牵连唐家,一时乱了阵脚,听信一个道士的惑言。
老夫人一听此话,瞬间懂了茕桦的到来,就是听信了天花乱坠的惑言,为唐家挡血光之灾的。
手里的木杖敲得“咚咚”响,又抬起木杖踉跄着去击打那道士,赶他出去,“孽障呀,唐家没有这般不耻的后人,他也不怕日后恶鬼缠身,日夜不得安生吗!”
茕桦彻底晕了,大夫下了几服药都不见好转,浑身烧得烫手,小临夜夜守在一旁,几次试着她的鼻息,心吊在嗓子眼里,就一直没放下去过。
老夫人经那一气又病倒了,没有多余的人手,小临两边跑的伺候着,铁打的人也有累垮的时候,这夜实在没熬着,打算回了房歇一会。
大雨淌过的夜间,少了恼人的闷热,窗子被风刮开,茕桦悠悠醒来。
炼火流过了四肢百骸,骇人的体温渐渐恢复正常,侧身一抖,一只软白虫子从耳里出来。茕桦以前的吃食,要么是趁着夜深人静那家人睡着后,在灶台找些杂食,要么就是女鬼给她送来的。
这幅身子能蓄的仙力极少,脱力时有发生,茕桦想,这次大意,何时被下了蛊竟没发觉。
夏日的大风多为汹猛,今夜却是凛冽渗人,呼呼风声尖细哀转,茕桦凝神,发现没有在外加养着的鸟儿的鸣叫声。
踢开了身上厚重的棉被,仍是觉得不断有东西扑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阴气四起,额心的龙吟珠轻微浮现,茕桦眼见奇形百怪的厉鬼朝自己扑来,忽遇龙吟珠的金光,胆怯地退开,而后又更加兴奋地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