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京城年味更足,家家户户门前的红灯笼都已经准备上了,各家商铺小贩也备好了年货,准备挣上年前的最后一笔。

黄昏的京城通常是这个时候的京城最喧嚣热闹的时候。大家干完了工,就会在饭后带着家人街道转转,一来消食,二来顺道买些年货带回家。

沈月透现在就在鱼龙混杂车水马龙的街道,被唐岫远牵着手,不情不愿的逛着。

她不喜欢人这么多的地方,而且唐岫远没有戴面具,又专门换了件白底镶金丝的衣袍,配上他那张脸实在是招摇。

唐岫远给出的解释是,这条街货最全,并且过年了就要穿新衣服。

同理,她也被唐岫远软磨硬泡的哄着换了一身白底金丝的衣裙,配着白底金丝掐白兔毛滚边的斗篷,和唐岫远是一套的。

之所以这么听话,都是因为唐岫远答应她,买完年货回去,就把家里的两麻袋贝壳,都给她串成贝壳风铃。

她哪里能顽的过在京城摸爬滚打近十年的唐岫远,小白兔碰上老奸巨猾的大尾巴狼,自然只有被吃干抹净这一个下场。

她本是恹恹跟在唐岫远身边的,走着走着,却发现了不对。

唐岫远个子高,又身形挺拔,在一片乌泱泱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周边经过的大小姑娘全都驻足转头,远远瞧他一眼,目光火热。

有的瞧完一脸娇羞,低下头匆匆逃走,有点瞧完满面春风,半天也不肯移开视线,更有甚者眼中居然秋波流转,脚下也跟着唐岫远的步伐动。

沈月透环视一圈,十分不自在。

她们是瞎吗?看不见他身边有人了吗!

好歹还牵着手呢难道是动作太小,天黑了不够明显?

她精神头上来了,蹭近了些,将牵手改为挽着唐岫远的胳膊。

唐岫远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旁若无人冲着主动示好的沈月透绽开笑颜,顺带捏了一把小丫头的脸。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手是要挽的,但是捏脸也是不可以的!沈月透给了唐岫远的手背一下,不安分,该打。

唐岫远当即感觉到了不对。

小丫头以前从来不会不给他捏的!难道还在生贝壳的气?

他就近拉着沈月透进了一间首饰铺,摆开架势,让小丫头随便挑。

首饰铺的掌柜的一眼就认出唐岫远,比见了亲爹还亲,立马上蹦下跳,给唐岫远介绍新到的首饰。

沈月透心如止水。

且不说她本来就对这些首饰没什么太大的兴趣,而且家里唐岫远已经给她准备很多了,她都没来得及顾上看,这些一看就知道没有唐岫远给她的好,已经入不了她的眼了。

“不喜欢?”唐岫远拨开还在喋喋不休的掌柜的,琢磨:有点难办了啊

沈月透没好气道:“哪有年货跑来首饰铺买的?你还要不要买年货?不买回去了。”

“买!”生怕小丫头生气,他赶忙拉着小丫头又回到了街上,空留掌柜的被吹乱头发,一人在风中巍巍叹气。

年货是肯定要买的。但是年货要买什么呢

他起先,只不过是想用这个理由带小丫头找个人最多的地方出来转转,顺便嘚瑟一下自己有了娘子这件事。

好吧其实那个顺便的才是他的主要目的。但是买年货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托词。

他小时候在家做少爷,年货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上心。

再后来,每次过年他都蹭去沈月透那,沈月透自己在家,也不过年不备年货。

再到后来,他也没心思过年,都是一个人浑浑噩噩,从来也没关心过年货这种东西。

加之,他插手的商行都是已经成熟了的,要什么时候进什么货这种小事,也不需要他插手。

就直接导致,其实他只知道过年是要备年货的,根本不知道年货需要准备一些什么东西。

“咳”他脑中一转,准备把这个棘手的问题抛出去,“月儿今年,想要什么年货?”

沈月透看着街边五花八门的顽意,淡淡道:“随你。”

正巧周边传来了冰糖葫芦的吆喝声,那声音乍耳又悠扬,简直像是专门给唐岫远派来的救星。

他试探着问:“那,冰糖葫芦,要吗?”

沈月透看了一眼,一颗颗红润饱满的山楂,裹着亮晶晶焦黄的糖衣,分外诱人。

“可以。”她点头。

她点头了!唐岫远如蒙大赦,立马将那一整柁都连锅端了。

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拿了钱,将东西交给下人,眉开眼笑,今天好运,碰到了助他过个好年的神仙,连连拜谢。

直到夸到沈月透人美心善的时候,沈月透的心情开始好转。

她看着小贩跑走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轻问唐岫远:“他为什么说我心善?”

唐岫远觉得前两个字才是重点,不过还是耐心解释:“咱们买了东西,他有了银子,过年就不用再干活出摊了。所以咱们这是帮了他。”

“哦”沈月透似懂非懂,“那别的也是这个样子吗?”

唐岫远点头,“自然,快过年了,街边这些小贩不像铺子里的,干一日受冻一日,都在等着这个节骨眼多赚些,好拿上银子回家过年。”

突然感觉眼前出现了一道光,沈月透的眼睛都亮了,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也顾不上周边姑娘的目光了,拽着唐岫远就进入了人群。

甚至,她都没有问过唐岫远带了多少银子。她自己随身带了些碎银子,就当是养唐岫远的了。

之后,根本不需要唐岫远再苦心思索,只需要护着沈月透不要被不怀好意的人挤到就可以。

一直到天全黑了,小贩收拾东西回家,沈月透才心满意足跟着唐岫远一起回了家。

战利品相当惊人。惊人到唐岫远都没有想过,女子买起东西来居然会是那么癫狂的一个状态。

两个时辰,他算的清清楚楚,花了三千四百两。

街边的拨浪鼓,瓷娃娃,糯米糕,花车,一应都被沈月透搬空了。

唯独就是没有买年货。

说实话,其实沈月透也不知道年货应该准备些什么。她也没有过过年,对年货仅限的认知就是不是衣裳收拾。

因为这些是年前要新做的,不算年货。

小时候,过年她爹都会去外面喝酒,她娘就煮碗元宵,坐在屋里抹眼泪。

后来就是跟唐岫远。

再后来,她也没心思过年,每天都是一样,不过什么节日都是不变的作息和安排。

夜深人静,两个人从一堆东西里挑出的心仪的那些,摆在寝室的桌上,对着桌子笑的像傻子。

“他们卖的都是年货吗?”沈月透对着一个鬼脸娃娃头布偶,有点不理解为什么过年要准备这个。

唐岫远一口咬定:“这就是年货!”

下人一句话也不敢说,摇着头退下了。

唐家以前一直没有伺候的人,这些都是唐岫远今日从他手下的铺子调来伺候沈月透的。

都算是唐家的老人了,眼明心静干活又利索,知道他们主子红鸾星动,都没打算插嘴。

等出了屋子,几个下人盘算着,这些年受这么多唐岫远的恩惠,要不大家一起凑钱,赶在年前给主子添置些灯笼麻糖糕点这样的年货,好让主子能过个好年。

东西买完了,事也做完了,开心劲过了,沈月透也没心思再去惦记那个贝壳风铃了。

她沐浴完,坐在梳妆台前让唐岫远替她顺头发。

人高的梳妆镜,将唐岫远那张认真的脸倒映的清清楚楚。

真的是越看越俊。尤其是这个认真的样子

他已经换上了寝衣,可是沈月透脑海中他穿那件白底金丝衣袍的模样就是挥之不去。

他越俊,沈月透心里就越堵。

“先前你一个人在京城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嗯?”唐岫远手下不停,扬起脸,冲着镜中的小丫头浅笑:“什么样子?”

“就”沈月透嘀咕:“她们都在看你”

唐岫远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得意起来,“你男人走到哪都是金元宝,谁不惦记?”

金元宝?沈月透猛然想起民间常说的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

“她们都知道你有钱?”

唐岫远莫名其妙,回忆一番,“差不多吧”

“那你没钱了,她们还会看你吗?”

唐岫远更莫名其妙了,“我怎么会没钱?”转而好像悟出门道,“我的钱就是月儿的。都给月儿来管。”

看来不是因为钱。沈月透明白了,钱在不在他身上都不重要。她要是有这么多钱,那些姑娘也不见得用那种眼神看她。

还是因为那张脸!

“你过来。”她冲唐岫远勾手。

唐岫远以为小丫头被哄高兴了,立马凑上去,准备借机一亲芳泽。

却不想,被小丫头捏了个正着。

他脸颊被捏着,想到自己经常捏小丫头的脸,便也不敢叫唤疼,只好洋装委屈,用那双一汪深情的眼对着小丫头眨巴。

沈月透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才一下就被他看的心动了。

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一把甩开了他。

好险,差一点又被他蛊惑了!

她不高兴,别过头不再看他。

“她们都喜欢你!我不要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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