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诗韵怎么也想不到，几个月前看上去还风风光光，枝繁叶茂的荣光娱乐转眼之间竟然已经成了一个空壳。上至公司中层管理，下至一线宣传业务员。从艺人到影视制作团队，竟然全部被掏空。
现在的荣光娱乐别说艺人，甚至想再如之前一般拉起一个团队拍最简单的网剧都难。
杜鸿飞本身就是拍摄团队出身，早就将那批最核心的人全部带走了。
“就……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夏诗韵难掩震惊，“之前不还好好的？”
邓荣一脸悔恨：“都怪我轻信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悔不当初啊！我记得当时你还提醒过我，可是我真的没想到”
夏诗韵看向邓荣，仍旧不解：“可就算他再怎么会经营人际关系，再怎么拉帮结派，怎么会把公司几乎所有人都带走？不是还有合同约束吗？”
邓荣听到她这个问题，表情透出几分不自然，颇有些尴尬地说：“这……这就说来话长了。”
快到中午时邓龙也来了公司。
于是邓荣便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附近的一家湘菜馆。
“杜鸿飞这人确实能干，活动能力强，人缘也好。从当时拍网剧，到后来公司逐渐壮大他的功劳确实不可否认。”邓荣对着最爱的剁椒鱼头叹气不已，“但我实在没想到他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最终，邓荣放下筷子看向夏诗韵：“你也来我这实习过，知道我这人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跟你说过，我投资网剧捧红第一批演员，却又出了合约纠纷。之后我每次再用新人时，都会先签演员或艺人合约。”
夏诗韵点点头：“对啊，您说过。”
“但是其实只有姜玉莎的合约是我亲自过的。”邓荣叹道。
又听他讲了好一会儿，夏诗韵总算搞明白会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
说白了，还是合约问题。
杜鸿飞固然是有能力，有拥趸和追随者的，但是归根到底能产生如此影响力，成为决定性因素的还是黑纸白字上的内容。
除了姜玉莎之外，荣光娱乐几乎所有艺人和工作人员真正签署的工作合约上，雇佣公司都是另一个第三方公司的名字。
这个公司邓荣也知道。
当时会这么签合约也是公司的人事和邓荣建议的，因为娱乐公司的特殊性，使用第三方公司签约，不但可以更加方便的合理避税，也能在很多时候免责，避免麻烦。
本来就算是这么签合约，也不应该出现现在这种公司员工被连锅端的情况。
但坏就坏在邓荣这个公司老板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甩手掌柜。
除了大事上拍板作决定，几乎所有其他具体事务都是交给手下去做。
比如具体和艺人的合约除了最开始的姜玉莎是他亲自签的，之后都让杜鸿飞去按照姜玉莎的合约模板操作，并没有一份份仔细去看去审查。
如果杜鸿飞和人事以及其他人串通之后，在合同上做了手脚，他可能根本没法发现。
具体操作夏诗韵不懂，但综合判断下来，这次之所以会闹成这样虽然主要还是杜鸿飞背信弃义，但和邓荣的疏忽大意也脱不开干系。
这倒也不奇怪。
邓荣在创立荣光娱乐之前对娱乐圈没有任何了解，所谓拍网剧的成功，也仅仅是一笔投资。
他对娱乐圈的了解和兴趣本就有限。
只是夏诗韵还有些事想不通……
“舅舅，杜鸿飞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夏诗韵皱眉，“就算荣光娱乐不是他的公司，但他在这里有绝对的话语权，而且背后还有您撑着，资金不成问题。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他着急独立出去很多事反而没那么方便了吧？”
谁知她这么一说，邓荣的表情变得更加怪异。
她还从没见过舅舅这种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平时总是雷厉风行，颇有决断的。
这时一直沉默的邓龙温柔开口：“那是因为我爸本来就在考虑把荣光娱乐卖掉，不，应该说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夏诗韵：？？
她愣了半晌不知该说什么，最后终于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看着一脸懵的夏诗韵，邓龙道：“去年底有的想法，今年初基本确定了收购方和意向吧。”
“卖给谁？”
“大猫影视。他们想发展网剧领域，去年就找我说过几次。”这次是邓荣回答的。
他摇摇头又继续道：“不过再说这些也没用了。”
夏诗韵明白他的意思。
大猫影视确实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影视平台，他们想做网剧，收购荣光，对荣光娱乐上上下下而言绝对都是好事。
邓荣作为公司最大股东能够快速变现，获取巨大利益。
荣光娱乐的工作人员以后都能背靠大厂，成为大猫的正式员工。
签约艺人就更不用说了，谁不想成为大平台的艺人，资源拿到手软呢？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为泡影。
杜鸿飞带着公司上上下下的骨干集体出走，大猫影视也不会啥的收购一家空壳公司。
甚至如果夏诗韵猜得没错，在出走之前杜鸿飞恐怕早就和大猫影视的人暗通款曲，私下达成了某种协议吧？
想到这她看向邓荣的表情略带安慰：“舅舅，您也别太难过了。至少公司还在……”
然而说到这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公司虽然还在，之前还有不少已经拍好的网剧版权和商务合作，不会一下子就垮掉。
但仅仅一个光杆公司，一个名字又能继续多久呢？
娱乐公司没有艺人，没有内容生产能力，在这个新陈代谢速度飞快的娱乐圈恐怕不出两个月就要被淘汰了。
但夏诗韵看向邓荣的表情，发现他却似乎并没有那么生气。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确实很生气，但经过这么长时间也早就想通了。”邓荣反而乐呵呵地安慰夏诗韵，“回头想想这些年，荣光娱乐从一时兴起的投资，到现在的规模本来就是一场意外收获。老天给你的，总有天会以另一种形式收回去。”
夏诗韵皱眉：“可您这么多年的付出就算了吗？”
虽然邓荣确实算不上对荣光娱乐有多上心，有多耐心，但不可否认，他也付出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
邓荣看着她温柔一笑，有几分豁达，也有几分果断：“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我已经在咨询法律维权。不过杜鸿飞那边如果有大猫这个资本撑腰，可能很难。”
看着外甥女的神情，他反过来安慰她道：“诗韵，不用替我感到不平。人生就是有得有失，这种事很常见。我已经想开了。况且本来我也已经打算把荣光娱乐卖了，娱乐圈确实不适合我啊。”
顿了顿，他忽然道：“这样，诗韵。目前公司账目上的钱加上部分外销项目的回款，应该还能撑个半年左右。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公司的两个艺人都由你负责。只要半年后公司还可以继续运行下去，我就把名下荣光娱乐的股份全都转让给你，怎么样？”
夏诗韵听了一愣，紧接着看向邓龙。
后者立刻露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别看我，我一直对我爸这个公司毫无兴趣。如果不是被他逼着，也不会出去跑什么商务，又折腾又费事儿。”
邓荣也道：“就是，诗韵你别管他，就说你想不想？”
夏诗韵看着邓荣，眼睛越来越亮。
—
“怪不得，怪不得……”
回到家中夏诗韵又仔细把邓荣说的情况回忆了一遍，很多之前觉得奇怪的事都能解释通了。
比如当时夏诗韵想来荣光娱乐时邓荣的态度，比如之前杜鸿飞对她的态度和提防，比如荣光娱乐为什么之前会有大猫影视的资源，杜鸿飞又为什么能把资源给到于薇，……
“这么一想，于薇会接《南梁旧事》和《一个屋檐下》是不是也和杜鸿飞这番操作有关？等等，《一个屋檐下》……”
夏诗韵忽然想起自己去年给姜玉莎做的规划方案，里面就有将她往恋爱女王方向塑造的内容。
难道说那个方案也被杜鸿飞给了于薇？
夏诗韵赶忙查了一下姜玉莎目前的状况——此时她做这件事甚至不需要通过系统！
果然，她很快发现，虽然自己当时做了很详细的规划方案，但是最终方案被给了于薇，根本没有给姜玉莎带来任何影响。
想来那时候的杜鸿飞应该已经开始准备带团队出走了，不能离开的姜玉莎被他放弃也算是顺理成章。
可怜姜玉莎这个荣光娱乐一姐自那之后就被杜鸿飞“冷藏”了，再没有任何工作安排。
除了等邓龙给她联系过一些商务和主动找来的邀约之外，再没有新的通告和工作。
好在她之前签约了一部话梅平台的外戏女二号，最近两个月都在剧组拍戏。
只是如今这部戏也快要拍完了，再没有工作的话，她就只能家里蹲了。
别说之前夏诗韵给她的“走红”规划，恐怕都要退圈了。
夏诗韵还记得当时自己跟着她在剧组时，看到这女孩时不时显露出来的野心，谈起未来的希冀和期待，以及给她建议时对方认真的样子，不由感慨命运还真是无常。
那时候她们哪能想到，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事情会变成这样？
叹了口气，夏诗韵又拿起一份资料。
她真没想到除了姜玉莎之外，另一个留下的人竟然是王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