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从白骨王座出来,风漪感觉头更晕了,就像是被扔到了洗衣机里滚了好几圈。

缓了一下,风漪便直接朝着殿外走去,她记忆力极好,方向感也不差,因此在路上完全没有迟疑停留过,很快便重新回到了城门口。

风漪再度看了看墙上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壁画,伸手推开城门。

咔——

城门慢慢被推开,发出了有点腐朽的声音,风漪推得并不费力,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似的,城门在她靠近时便犹如有意识一般朝着两面打开,展露出城外的风景了。

然而,跟在烽燧上所看到的那几乎将窗口挤满的眼睛不同,风漪推开后却是什么都看不到,脚下,是死寂荒芜的土地;头顶,是暗淡看不到光的天际。

风漪对这种情况并不意外,因为灵本就不是肉眼能捕捉到的东西,更别提是脱胎于灵魂之上的东西了。

所以她闭上了眼。

巫咸国的落成点肯定不是无的放矢,风漪不清楚这片地方有多大,但以大荒那些妖族的体型来看,荒古神灵自然体型也不可能小,以祂们的血肉铸成的空间,大概率空间是很大很大的。

外界的恶鬼,是巫咸国的巫实验后的手笔,虽然壁画上并没有透露这一点,但四周弥漫着的跟恶鬼相似的黑气,再联想到巫咸国在此安居落户后,跟女丑山的联络,在进去之前那么漫长的时间,她们不可能一点准备工作都不做。

再加上壁画上那一个个消失的巫,风漪看壁画时,理解的是祂们是为了找寻‘入口’而死,就像《桃花源记》里那句‘未果,寻病终’一样。

但风漪现在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也许,祂们来到女丑之山,除了确定入口在这边以外,也为了将腾蛇勾陈坑杀,然后利用其死去对人的怨恨,制造、或者说是人为将‘神墓’里的灵牵引出来,然后,以此来保证自己死后成鬼,更方便感应神墓,或是还有别的考量。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按照她的了解,荒古时期的那些巫,做实验是从不拿普通人去做的,大多都是她们自己亲自上场,因此往往能看到很多巫身上有着怪异的纹路或是看着就很诡秘神秘让人敬畏,那并非她们故意如此,很多都是实验所留下的产物。

因此,恶鬼最初的诞生,应当也是该在她们这些巫中产生的。

只是后来大抵是出了什么意外,才导致了恶鬼泛滥,并且,风漪在将鬼王带领的绝大多数恶鬼都杀光后,门就开了,显然后手早已被留下,这更是风漪笃定恶鬼跟巫脱不了关系的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因为巫咸国国主死得太早,对后来的情况并不知情,风漪便没有试图去问,而是捡着对方一定能回答的问题先了解了,毕竟,巫咸国还矗立在这里,她总能知道答案的,而有些事,除非亲历者亲自开口述说,后人哪怕走进历史长河中,也不可能把那一段历史给翻出来。.七

而考虑到外界恶鬼的特性,或许跟这里的‘灵’有所差异,但在最开始,‘灵’还没有疯时,它们聚集在巫咸国附近,或是巫咸国主动聚集在它们附近,都意味着灵还没有变成灵之前,约莫都是人族。

再往下思索,什么人哪怕是疯了,祂们也想带出去,而非想法子去进化或是毁灭掉呢?

要知道,圣母归圣母,那些曾将在大荒留下性命的巫,哪个不是踩着累累尸骨成名的,都是不缺乏魄力的,手上也并非没沾过同族的血,怎么可能会不忍心壮士扼腕。

于是,这些‘灵’的来历,似乎也不难猜测了。

荒古时期,人族大巫崛起,带领着族人南征北战,成功让人族在大荒占据了一席之地,群妖皆避,当时,无数战士慷慨赴死,是她们将妖族给杀怕了,杀灭了,才有了后来的安息之地。

马革裹尸,不是什么好结局,却是当时绝大多数出征的战士的结局,为自己的族人而死,没有人会觉得不值。

所以死后,自然便有无数人想要让她们安息。

风帝祂们说,这里的神疯了,也就是说,祂们有可能无差别的攻击无意识被吸引进这里的灵,而能在祂们发疯的情况下幸存下来的‘灵’,那更是跟普通搭不上边,人有高低贵贱之分,灵自然也是有的。

所以风漪闭上眼,她放开了自己的武道意志,让任何生灵都能窥探到那一切,开始回忆。

尸体,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异兽的尸体,战士的尸体,近乎快不分彼此的堆积在一起,这里,不是地狱,却比地狱,还要更让人不想过去。

而还活着的人,就像是行走在地狱上的活人,确切的说,是行尸走肉。

都死了,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死了,哪怕散开了武道意志,也捕捉不到一点人气,只能感受到那一个个气血旺盛的武者,在死后缓慢消散的气血。

坑坑洼洼的地上到处都是血洼,残留的弹片和一些杀伤性武器让一些人和异兽在短时间内就变得血肉模糊,露出皮肉包裹下的白骨。

成群的食腐鸟兽和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虫蚁啃食着尸体,这些平常看上去算不上恐怖的生物,短时间内就能将一具完好的尸体啃食得只剩干干净净的白骨。

异兽攻城。

不知多少势力的异兽达成了合作,朝着基地进攻了过来。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武者,都出来迎战了,只剩下一些未成年和生产职业还有‘种子’呆在基地里,连老人都站在了城墙上操纵着傻瓜式的武器瞄准着异兽。

人的潜力是很大的,她们的信念能够支撑着她们化不可能为可能,所以她们在绝境下完成了近乎不可能的任务,守住了基地,哪怕大半基地都成了废墟。

但人又是脆弱的。

死了,都死了。

风漪觉得好累,她在一头异兽边上坐了下来,这一座,她觉得她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是武道之路走得最顺畅的武者,也是这次战斗中,近乎将高阶异兽一网打尽的人,然而,她同样害死了许多人。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人类的未来,她是最后可能以武入道,平定一切的‘希望’。

她累了,人群筑起血肉城墙,让她在里面休息;

她被围攻,所有人在死前最后一刻,都在干扰着袭击向她的敌人。

可她现在心累了。

背负着全人类的希望,真的是一件很让人绝望的事,风漪不明白,明明她在末世前,还只是一个有一点点暴力的小姑娘,为什么,自己会成为那个、被视为能结束那一切苦难的‘救世主’?

她不能懈怠,不能软弱,她要永远保持着自信,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她仰起头看向天空。

炽热的太阳照耀洒下,让血腥残酷的战场,仿佛都多了几分艺术性的美感。

明明该是暖洋洋的日照,风漪却已经感受不到半点温暖了。

风漪抬起头,看向那璀璨的太阳,天空中的太阳为此忽的一颤,仿佛有灵似的。

灵气复苏,日月星辰,自也在复苏的行列,祂们当然也是有灵的,只是祂们高高在上,维持着天地的运转,偶尔力量会被人以功法借用到微薄的力量,就像猫身上掉的毛,没有谁会在意,而人,却会当块宝。

自然,在很久以前,便是人赖以生存,赖以利用的东西,乃至人体内的武脉,在最终都仿照着走上人体宇宙自成世界的路子。

风漪想,她感受不了温暖,也许是太阳离得太远了?

她抬着头,直视着那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太阳:

“下……来……”

她嘶哑地开口,不知持续了多久的战斗,让她似乎连语言能力都有所丧失。

太阳‘嗡’的一颤,仍然凌然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

暗中观察的异兽不由嘲笑她的异想天开,它们没有动手,实在是因为它们不确定,风漪是伪装的,还是真的早已脱力,毕竟在坐下之前,周围除了她,已经没有活物了。

可现在,它们觉得她大概已经疯了,哦不对,用人类的话说,她已经走火入魔了?

毕竟,她又临阵突破了。

可武道,实际上是并不适合临阵突破的,她喝了那么多的异兽血,不可能全部都炼化了,应当是,被异兽临死前潜藏的怨恨,导致运功时走火入魔了才对。

“我……让……你……下……来……”

异兽这下确定,她是真的疯了,当下隐藏在云层里的异兽,不由蠢蠢欲动起来。

可很快,它们僵硬在了原地。

因为,天塌了。

那炽热的、高高在上的、有异兽试图占领,却未曾撼动过,反而留下了一具具焦尸的太阳……

直接倾塌了下来!

祂真的下来了!

看着不断在视线中放大的太阳,感受着皮毛被烤焦的痛苦,视野中不断被放大、刺眼的光,所有关注着基地这边情况的异兽和摇摇欲坠的零星基地,都不由张大了嘴巴,集体呆怔地看着这一幕。

是梦吗?

可如果是梦,

又为什么会这么炽热?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