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在众人兴起之时，一个不到弱冠的少年郎翻仰地挂在正对着杨子江前的窗口外，便是一脸的羡慕与激动，他的眼神很纯洁，很自然，看上去就还像一个孩子，也许是年轻人火气大，在如此深冬，他只是穿着一见薄衫，却没有一丝感觉冷的意思。想来，这就是那三人的主子，一看就是南华的贵族，连神色间都有几分行散人的意思，只不过他也是个贪酒货色，见大家宴饮欢唱，便也熬不过寂寞，出来凑凑热闹。

“傻看着作甚快快进来吧”

酒醉微醺地林恒此时早已将什么杀手忘得个九霄云外，兴奋地招呼着这个小朋友入席，而这小家伙便也毫无惧色，轻松一翻，从窗外跳将进来，却也没个陌生的模样，大方地座在了李恒的身边，更是你一眼我一语地说开了。

“来来来，小兄弟，英雄不问出处，今日，咱也不问你是哪里人”

“呵呵呵，问也没有意义啊哈哈哈哈”

“刚刚接的话呢大家死前有什么遗憾啊接到谁那里了”

“到大哥了，大哥，快说快说”

李恒迷离地双眼环视了一下围坐在案几前的兄弟们，好爽地与身边的小朋友豪饮了一碗，道：“我，我呢，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平时就喜欢呼朋唤友，今日即使赴死，那也是尽兴而死，毫无遗憾”

“说得好”众人欢呼喝道，那清谈的话语又轮到了部曲吴大怀那里。说起吴大怀，这不过是个市井的混混，整理八经的汉人，只是家道中落，钱都被败光了，整天饥一顿饱一顿，见李恒乐善好施，饲养部曲，便也借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混吃混喝，而李恒从来也不曾计较，让吴大怀一呆便是五年，而如今李恒家族倒台，一向仗义的吴大怀便也誓死相随，一路护送，算也是还上了几年来饭钱。而像这样的保护李恒的三教九流自然是不少，吴大怀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我啊，自成年后家里就没钱了，大家知道，南华的女人不好娶，老贵着呢”借着酒醉，吴大怀叨叨地说出了自己不能畅怀之事。

“所以啊，我就想着干脆找一个胡女罢了，据说他们不计较自己的男人，人高马大的又好生养，若是不死啊，过了江，到了慕容，我就绑上一个来”

吴大怀的豪言壮语看似平凡，却也真挚。

“好好好，若是不死，哥哥定给你张罗一个”李恒举起酒碗，麻醉的感觉让他忽然有种侥幸的感觉，说不定自己真和兄弟们不死呢他一干而尽，眼光注视到了身边的小朋友身上，现如今，便只剩下他一人尚未清谈了。

“怎样，小兄弟，也说说你的遗憾吧。”

李恒亲热地勾起了身边年轻的小兄弟，心想着他的遗憾无非不过应该也是娶妻生子，功成名就罢了。

“哎。”那少年叹了口气，又饮尽了一碗酒，淡淡地说道，“曾几何时，我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复活。”

讲至此处，众人皆是一愣，便放下了刚刚调笑的表情，细细听来。

“可是快十年过去了，生死有命，我渐渐地不这么想了。”只见少年正色说道。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遗憾啊”众人奇怪地问道。

“自由我想要的是自由像你们这样纵情酣畅，笑傲生死，这才是自由，管他的什么契约，管他妈的什么生死一切，都应该由老子自己做主。”

“哈哈哈哈，自由”在场地终于笑出声来，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个小孩子，大概是长期关在富贵人家之中，难得见个市面，如今好不容易跑了出来，这才与在座的把酒言欢，好不开心。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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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此时的少年底下了头，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拳头，“快十年了，我的另外一块人生完全就在地狱中渡过的，遭受烈火的焚烧，扒皮重生之苦，日常和野兽的搏斗，在枪林箭雨下赤膊而出，杀死全部人才得回到家里，有口饭吃，别说是自由，便是能生命都是别人控制的”

在少年愤恨地话语下，众人皆是心中一冷，原本兴奋调笑的表情终于僵在少年说出地狱的字眼的那一刻，他们纷纷放下酒碗，站起身来，紧张地盯着这个不起眼的少年，他们不是傻子，自是从少年的话语中，此人一定便是传说中的杀手锏燎原。一时间，客栈中便更多了一丝建跋扈张的感觉。

“你们紧张什么”燎原自是苦笑地望了一眼众人，埋头又饮尽了一碗黄酒，客栈摇曳的灯火照在了他细长白嫩的手上，他那清秀的模样便是在忽明忽暗中，也有几分南华美男的样子，这样可人儿的少年，哪里有半分杀手的样子。

不少人见状恍然大悟，失声大笑道：“哈哈，杀手哪有这么嫩的手的小子你真会开玩笑。”

“你们不信”燎原环视了一眼众人，将目光移到了门外的仆从身上，继续说道，“你们不信便罢了，可我窗外的女仆从可不这么想。今日我在杀人期间，竟公开身份与你们喝酒吃肉，谈笑风生，我无非就是想要个自由，无拘无束。可阎君那老首领竟派着那个该死的女人前来盯着我，今日犯忌，定不会有我好果子吃。”

燎原说完，眼神中流露出愤恨的杀气，就像是一头关押多年的野兽，当打开笼门的一瞬间，杀的，报复的，一定是鞭笞自己多年的主子。这样的杀气，一时间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他们纷纷望向窗外的三人，却见那刚才进门的女子突然神色一变，却是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了客栈，而燎原此时并没有动手，他只是默默地拿起了案几上的筷子，眼神凝视着女子逃跑的方向。

“那你是想”众人不解地问道。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众人话音落下，燎原手中的筷子犹如出鞘的利器，在众人还没看清燎原动作的瞬间便穿墙而过，雪夜中，那筷子在寒风地摩擦中竟是生出了火来，没等众人眨眼，便知穿入百步开外的女子的颅内，转瞬间，女子额上火焰迸射，熊熊的大火越烧越旺，转眼的功夫便是灰飞烟灭，一阵狂风之后，便是连雪地上也没有半分痕迹了。

“这”众人咽了咽了口水，看得是心惊肉跳，大家都是用一种惊恐的眼神齐刷刷地望着案几旁那个华服的少年。

“放心，祸害除了，剩下的是我的心腹，自不敢伤你们分毫。”少年抿了抿案几前的黄酒，惬意地说道，“你们都是我燎原喜欢的人，大家都是铁血的汉子，即使是李恒大哥，我也舍不得杀呢”

那燎原说的真切，讲得自然，而早已置之生死于度外的李恒更是没有了负担，坦然地与燎原对饮了起来，大家见状便也敞开了胸怀，几坛黄酒之后，在场的更是醉倒了一大片，便是连燎原也是迷醉了起来。

“你们知道吗即使是逃命，你么也可以如此自由奔放，纵情欢歌，我看着真是羡慕，好生的羡慕，我不想杀人，我才不想受他们控制，我也想要这样的自由想要跟你们自由”

“就是，管他那么多去死的你想自由，想自由是吧。哥哥我舍命成全你，跟我们，我带你去北边，见草原木马，见冰川河流，见沙漠广袤，待到你把这个天下都看清楚了，哥哥再给你杀，给你杀还不迟”

见燎原说得真诚，李恒醉酒后更是改不掉好心的秉性，更是激动得站起身来，指天承诺道，而身边的燎原见状更是心中激荡，拍着李恒的肩膀更是跳起舞来，周围的人都醉了，所有人说着醉话，讲着醉事，更是置之生死与度外，在这温暖的客栈中，借着炉上的篝火，渐渐地，一切都静了下来，河畔地客栈中，弥漫着全是杜康的微香，在死亡与迷醉的交集下，天渐渐地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