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罪小人了?”监正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饺子放入嘴里品味片刻,问道。

  宋仁轩搅拌饺子,先喝了口汤,觉得味道差一些,便自己放了些盐,“我与此人从未有过半点交集,也不知是何处得罪了小人,要不你给算算?”

  监正一碗饺子没吃爽,感叹饺子好吃,伸手又要了一碗,对于宋仁轩的话茬,他直接摇头拒绝。

  “还是别,对你的事儿,我一点也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更不会给你算。”

  给宋仁轩算命,就是给自己掘坟墓,监正已经不上当了。

  “不过,不能算你的事儿,我倒是能算算他的,此人叫朱成铸,打更人银锣,在衙门内还有个金锣老爹,他自求多福吧。”

  “不应该是我自求多福,是不是说反了?”

  监正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话说,这饺子怎么这么好吃?”

  “废话,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

  “不过什么?”监正凑近低声问道,满脸求知欲,像个求学上进的好学生。

  监正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好像是一句会流传千年而经久不衰的经典名句。

  “话别说一半,吊人胃口,快说快说。”监正给自己碗里放了些葱花后催促道。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嗯??你还有嫂子?”监正疑惑问。

  “大哥,吃饱了吗,不够再来一碗。”

  “你干嘛叫我大哥?”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无亲无故,想认个大哥玩玩。”

  “可我感觉你不怀好意。”

  “哪有,我正直善良又坚强,你想多了。”

  二人说话之间,一刻钟功夫,不少打更人又集结而来。

  小摊贩对面街道是一座还算豪华的府邸,此刻的门框及诸多地方已经贴上封条。

  “看样子,应该是在抄家。”监正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复又低头继续吃饺子,已经第三碗了。

  嘴里的美味让他觉得还是做人舒服,做神可品尝不到这等人间美味,感叹自己白活那么多年了,错过双修和饺子这等无数好东西。

  吸溜吸溜,又是一个饺子下肚。

  其实,对于很多事情,比如抄家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对两人来说并不难知晓,掐指一算即可。

  但是,窥视天命这种,即便强如监正,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轻易使用,折寿啊!

  能用其他办法解决的,一般都不会轻易掐指一算,或者就根据事情的大小和轻重来算。

  如果不伤天合,不伤自己,不沾染因果,才会掐指一算。

  比如说,算一算那个银锣打更人的身份,这种事无伤大雅,不算窥视天道,自然无妨。

  但是,也不是说,什么事情掐指一算都能算到的。

  即便是宋仁轩这般境界,也有算不到的事情。

  抄家是打更人的业务之一,对象一般是犯官。

  所谓抄家,便是抄没家产,家中财务一切充公。

  事关抄家灭族……

  不知想到什么,宋仁轩在吃饺子的空档,掐指一算。

  看到他的动作,监正顿感无语又提醒道:“天枢阁那么大的情报网还不够你用?

  动辄就掐指一算,当心遭雷劈,折寿损阴德,沾染因果。”

  “无所谓,我长生不死,寿命随便扣,不像你,年纪一大把,能活一天算一天。至于遭雷劈我也不怕,求之不得。”

  闻言,监正默不作声端起碗喝汤,这话让他酸了。

  掐指一算,宋仁轩便得知的今日之事详情。

  本次抄家对象是户部主事,正六品,以贪污渎职罪名流放抄家。

  值得一说的是,此人是户部周侍郎的下属。

  一个朝堂大佬的倒台,必然伴随着依附于他的官员也受到牵连,革职、抄家。

  这就像拔出萝卜带出泥,插入深处带出喷水……

  至于抄家嘛,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抄没家产的时候,吏员会在院子里将所有值钱的物件打包好,封存起来,记录在册,然后带回衙门。

  但是有一点,这些记录的人是不会参与搜刮的。

  于是,这个过程便给了搜刮之人一些可操作的空间。

  抄家这种事,似乎已经形成习惯,你拿一点,我拿一点,他拿一点,只要不是太过分,就相当于大家都没拿。

  心照不宣。

  在宋仁轩看来,大奉的胥吏之祸,也是包括打更人的。

  或许,这并非魏渊想看到的,但是,身在其位,不得观其全貌,就是魏渊,也不可能处理好所有事情。

  所谓,和光同尘。

  吃了五碗饺子,监正终于打饱嗝,满意摸着自己那看起来好像快要生的肚子。

  “饺子真好吃。”

  此刻他有些明白,为何自己那个小徒弟那么护食了……

  有好吃的,谁愿意与人分享啊。

  “那个朱银锣,好像今日有事儿算计你,这会儿却不见有什么动作,莫不是又像昨晚那般,只是做铺垫?”

  “你好像很想看到我有麻烦?”

  “那不至于,我只是吃饱了,想看戏。”

  “老家伙!”

  二人说话之间,忽然听见那府邸之中传出女子的尖叫之声。

  撕心裂肺,绝望不已,如受地狱折磨一般。

  听到这声音,监正脸上笑容顿时消失不见,站起身来就要朝府邸走去。

  “干嘛去?”

  “看不下去。”监正道,见宋仁轩并无任何动作,监正微微蹙眉,“这种事你不管?”

  宋仁轩吃掉最后一个饺子,将钱放在桌上起身,“天下间,这种事还少吗,话说,平时我也没见你管过这种事啊,今儿是怎么了?”

  监正被这话说得有些愣住,旋即抬头看向苍穹,“以前,我是大奉的神,可如今,我是大奉的人。”

  神和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往昔之年,他高坐观星台,俯瞰京城,看的是大局,是天下,是兴衰。

  可如今,他入了红尘,成了人,看到的是生活,是艰辛,是底层惨状。

  “真会吹牛。”来收钱的老板听到那句我是大奉的神,忍不住出言吐槽。

  好好的氛围感瞬间破碎掉。

  至于其他,老板倒是没听见。

  两人说话加了屏障,一般人根本听不见。

  “咦,不对,我怎么忽然觉得,你让我入红尘这件事,似乎……似乎……”监正欲言又止,似乎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我问你,境界是不是松动了,距离突破不远了?”

  “是!”

  “这种生活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

  “愿意不愿意?”

  “愿意。”

  “是我算计你不?”

  “不是。”

  “今天这件事你管不管?”

  “管。”

  “好,那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就行。”

  监昂首挺胸,朝府邸走去,好像瞬间年轻了几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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