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趣读小说网 > 我不为妻 > 第52章

    翌日。

    都到别庄上了?,没那么多的规矩体统。沈兰宜睁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昨晚前半夜未得休息,后半夜才?回?来睡下,难免睡得晚了?些。

    灵韫她们已在此地停留一旬有余,还未动身?,昨夜是晴夜,天边有星有月,沈兰宜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悄悄前去探访。

    某处不起眼的农舍,朴陋的窗口没有灯光透出,但?沈兰宜知道,里面是有人的。

    约定下的敲门?声响起后,熹微的烛火悄悄亮了?起来,一点门?缝被从内推开,紧接着,门?缝里露出一只老迈的眼睛。

    夜寒风渐渐,孙婆婆请了?她进去。

    不算多久没见,但?也许是因为忧心远在北境的裴疏玉,孙婆婆看起来老了?许多,本就灰白的鬓发,白得更透了?。

    沈兰宜环视一周,问:“小郡主在何处?”

    孙婆婆指了?指内间,道:“她年岁小,已经?睡下了?。”

    没有寒暄的心思,沈兰宜单刀直入,问孙婆婆:“可是前方接洽有哪里出了?问题,缘何还未动身??”

    孙婆婆答:“京中有疫,前路许多关?隘查守严密,不宜启行。”

    实情如此,沈兰宜却还是难免轻叹一声,道:“夜长?梦多,还是要?想想有无旁的办法。”

    她又问:“永宁王殿下那边……现下如何了??”

    北境已经?动了?兵戈这件事?情,京中普通人都还未知晓。真正腥风血雨的消息,自然也来不及流转到沈兰宜这边。

    前世,裴疏玉经?此一役,顺利收归权柄,自此打开了?与京中剑拔弩张的对立场面。然而尽管知道前世结局,担忧于沈兰宜而言,却依旧是难免的。

    孙婆婆抬眉看她一眼,只说了?四个字:“皆在掌控。”

    闻言,沈兰宜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听得孙婆婆继续道:“谭夫人来得倒巧……”

    沈兰宜皱了?皱眉。

    “夫人”二字,尚还在她的容忍范畴,可“谭夫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实在太?过刺耳,她难得失了?礼数,出言打断了?孙婆婆未竟的话语。

    “我?如今实乃弃妇,担不起谁的夫人一说。”沈兰宜道:“我?在本家行三,婆婆若是若是愿意,唤我?沈三或者沈三娘都好。”

    沈兰宜清楚裴疏玉的女子身?份,然而孙婆婆却不知她也知晓,此刻听了?这要?与谭家划清界限般的话,再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是深意。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是以孙婆婆微妙的眼神一闪即过,旋即便道:“细枝末节的事?情,往后再提。今日,殿下有信刚至,言道要?我?予你?一观。”

    初闻这句话,沈兰宜没觉有什么不对劲,可接过这掌心大的字笺的时候,她突然发觉是哪里不对了?。

    消息容易在传递的过程中走漏,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要?言说。将人送出京后,沈兰宜与她们都未再见面抑或沟通,只以约定的白纸传递必要?的讯息。

    什么消息,一定要?送到谭府给她?

    除非……

    沈兰宜没急着读信,只抬眼看向孙婆婆,问道:“殿下留了?人盯着我??”

    所以才?这么快知道,她如今不在谭府。

    孙婆婆未置可否。

    当然,这其实也算一种答复。

    保护,还是盯梢,眼下没有分辨的必要?。沈兰宜的眉头很快又皱了?起:“不对,我?来庄上将将一旬,这信鸢的翅膀就是扇断了?,也赶不及从北境来回?。”

    如何就能教裴疏玉知道,她现在在这儿了??

    孙婆婆难得的目露赞许,“不错,你?的反应很快。”

    沈兰宜没接话,她低下头,展开信笺,飞快地读了?起来。

    “殿下的意思是……”读着,沈兰宜微微一愣,“要?我?带灵韫一起,去姑苏见她?”

    裴疏玉果真不在北境。

    且不论她是要?做什么,单就拖着一身?没好全的伤如此奔袭往复……到底是仗着命有多硬。

    想及那几道宛若深壑的伤口,沈兰宜只觉牙根都是疼的。

    孙婆婆则正色道:“谭夫……沈娘子,殿下的行踪和打算,不是我?们能考量的。况且你?与我?们这些人不同,这次你?该考虑的,是要?不要?依从殿下的吩咐做事?。”

    沈兰宜抬起手,掌心连同信纸一起贴在心口,试图压抑作乱的心跳。

    毕竟借时疫脱身?,所图也不过日常的自由行走。若远道去了?姑苏,这边谭家人又发了?什么颠来,可就不好应付了?。

    孙婆婆所言不错,同她不一样,她并不算裴疏玉的手下,先前那些所为更多只是投机,而眼下如此赴会?,冒险之余,所得与所图皆不明?朗,她确实在犹豫。

    可裴疏玉实在是料事?如神,就像是猜到她会?踟蹰不前似的,字笺的末尾,好似鱼钩上挂了?饵,给沈兰宜留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她说,已经?顺藤摸瓜,找到了?方氏女的踪迹。

    窗槛的罅隙间有夜风隐没,昏黄的烛火逐风而动,沈兰宜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好几遭。

    世上哪有十拿九稳的事??畏首畏尾是什么也做不成的。

    况且,她不止想救方雪蚕出囹圄,更有话想亲口对她讲。

    总归要?见面的。

    沈兰宜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做了?决定,“去姑苏要?走水路,一应事?宜,还需重新筹措。”

    呆过中宵,沈兰宜才?从这间僻静的屋舍中出来,她披着月色,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悄悄回?身?。

    也许两个丫鬟没有察觉,也许有所知觉但?不多言,总之,第?二日起身?后,珊瑚还笑嘻嘻地拿沈兰宜眼下泛着的乌青打趣。

    “哎呀,夫人昨晚一定是上山打老虎了?,没打死,还遭老虎捶了?两拳。”

    沈兰宜眼下皮肤薄,少睡一点都要?现在脸上,何况昨夜回?来以后心里有事?、不甚好眠,睁眼到了?天明?才?眯着。

    她自己瞧着镜中自个儿的尊容,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扭头却佯怒追着珊瑚跑出去了?。

    珍珠抱着一口袋米从外面回?来,见状,赶忙把院门?一关?,拉住珊瑚道:“晚些再玩儿,我?方才?出去,瞧见有人要?来了?。”

    沈兰宜轻咳了?一声,收敛神情,正色问:“谭家的车马?”

    珍珠点头:“瞧着像是。”

    沈兰宜倒不觉得是谭府疑心她装病,庄上的日子实打实的清苦,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谁会?觉得有人愿意主动来这儿?

    她只冷哼一声,道:“估计是来看我?死是没死的,收拾收拾吧,他们爱看,就让他们来看。”

    果然,不多时,吱呀呀的马车便停在了?最外的矮墙下。因着都说这三少夫人所得是时疫,来人看起来格外谨慎,并不敢直接靠得太?近。

    透过门?缝,沈兰宜一瞧便认了?出来,下来的粗使?嬷嬷便是之前送她们来的那两位。

    她心里发笑,这两位混得着实不太?好,否则也不会?尽可着薅她俩来做这旁人不爱做的事?情。

    早有了?准备,眼下戏台一搭就开唱。珊瑚悄悄把沾了?姜汁的帕子掖回?袖子里,那两个嬷嬷才?下车,便眼巴巴地扒了?过去。

    “嬷嬷,可是大夫人叫你?们来的?”珊瑚泪盈于睫:“如今已经?好多日了?,府里什么时候来将少夫人接回?去?”

    珍珠在旁干巴巴地附和:“对啊对啊,少夫人老呆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

    她的戏不如珊瑚好,然而糊弄来的这两位也够了?。

    两个粗使?嬷嬷对视一眼,心下有了?些成算。

    再如何都是没吃过苦的人,瞧瞧,眼下哪还有来时路上的那种嚣张?

    拜高踩低的天性再度作祟,其中瘦长?脸的那个婆子把脸拉得更长?,哼了?一声才?道:“要?怪也只能怪你?们夫人自己。染了?时疫,不在庄子上呆着,还想回?去害了?阖府人不成?”

    另一个胖些的婆子,不动神色接下珍珠悄悄塞过去的小荷包,而后却也避之不及地退了?两步。

    “如今这都不是大夫人做的主,是你?家夫人惹了?郎君厌恶,”这婆子一副指点迷津般的态度:“先养着吧,日后看能不能服个软、带个信回?去。”

    这两人虽领了?许氏的令,来探沈兰宜如今是什么情况,却是半步也不肯往院子里踏的,生怕染了?不好,只肯在门?外说话。

    沈兰宜觉着差不多了?,便拿帕子掩着半边面庞,爆发出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咳嗽。

    听见这动静,瘦长?脸的婆子往半掩的门?内一望,被里头的情境惊得瞪圆了?眼。

    天老子,这少夫人怎么都咳得直不起腰了??那丢在地上的帕子,怎么瞧着有血?

    偏生这少夫人还一副倔强样子,还不服气那俩丫头说的话似的,隔着院墙冷然怒斥。

    “滚出去!你?们若想回?去,自个儿回?去罢!”

    她的话音听起来中气不足,连怒意都显得没有份量。

    珊瑚和珍珠讪讪笑了?,像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瘦长?脸的婆子收回?目光,心下了?然,拿胳膊拄了?拄旁边那位,低声道:“还是老样子,有什么好瞧。”

    另一位答:“是啊,走吧,呆久了?染晦气……”

    瘦长?脸婆子清了?清嗓,指着马车后的东西道:“东西留这儿,大夫人到底心疼小辈,这都是好药材。我?们先走了?。”

    珊瑚回?头,与珍珠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抬头,一脸不舍地就要?送客。

    走前,这婆子想起来什么,扭头又问珊瑚:“我?记着,送你?们来时,那女医不是还跟着你?们来的吗?今日怎不见人?”

    珊瑚犹豫了?一会?儿该不该答,才?道:“她……贺娘子去了?疫病严重的其他地方,现下还没回?来。”

    那婆子了?然似的“噢”了?一声,显然因着珊瑚的犹豫,把实话理解成了?掩饰的借口。

    “嗐,我?还道是多好的人呢。果然,哪有虚耗在这里的。”

    “要?我?说,这世上的医者,多不过沽名钓誉之徒,任你?看着再清高……”

    珊瑚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作出依依不舍的模样,追着离开的马车又跑了?几步,还在央这俩回?去说些好话。

    车轱辘的声响远去后,门?外钻进来一个小脑袋。

    是小榕。沈兰宜笑着问她:“如何?使?坏使?得可顺利?”

    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活泼顽皮的时候,听她问,小榕骄傲抬头,像打了?胜仗的将军。

    “当然!我?趁她们不注意,把拴马的绳子割了?大半截!叫她们方才?胡乱说嘴我?家娘子,呸,回?去的路上,马一跑绳子一断,准叫她们摔个狗啃屎。”

    沈兰宜爱怜地摸摸她的脑袋,不忘继续教坏小孩儿,“做得好,这嘴上的便宜,也不能叫她们白占。”

    珊瑚一回?来,就去掬清水洗眼睛,结果她忘了?手上拿过生姜,反倒又辣着了?自己。

    珍珠被她逗笑了?,鼓着气去井边重新打水,沈兰宜倒是能忍一点,赶忙过去给人吹吹。

    鸡飞狗跳地闹着,捂着自己眼睛跺脚的珊瑚反倒先回?过神来,她说道:“她们还要?来吗?回?回?都闹,也怪累人。”

    沈兰宜摇摇头,笃定道:“她们缓过劲,就会?发现左右来与不来,回?去禀报的东西都差不多,以后再被差使?,也会?躲懒不来,反正信口说几句就好。”

    她不敢说自己识人多准,但?是如方才?那两位,连虚伪都没有,市侩得如此浅薄的人,她自问还是拿得准的。

    沈兰宜其实一直在等,今日见是这么个情况后,她心里终于有了?些成算。

    无论是许氏还是谭清让,他们身?在京中,对于别庄上的她的关?注只会?与日俱减。

    前来打探消息的人又是这么个德行,便是她暂且不在,想来也有办法糊弄。

    沈兰宜稍放下点心来。

    到了?晚间,她掩门?出去。

    天边又是一轮皓月高悬,照彻了?整片大地,照得她脚下的前路一片通明?。

    还有要?事?要?与孙婆婆他们相商,沈兰宜没有赏月的心思,走得极快。

    可还未行至,身?后忽地传来几声突兀的□□叫。

    她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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