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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蹿上木质的房梁,发出噼啪的脆响,烟灰被青砖盖住,从四通的窗户逸散。从外往里,九十九级长生路,那把仿制龙椅打造的坐椅上仿佛端正放着蛇骨,帝王旒冕从光秃秃的头骨上垂下,遮住了漆黑的眼洞。、

    从安螣出生开始,所有?人都在期望他成为一名贤君,带领破碎的国土重现往日的辉煌。境遇情转直下,他被拔去五爪和龙角,成为了一条阴暗的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过去无聊把?玩珍宝之时,他也曾想过要是能顺利登基,“太子安”将书写下怎样的史诗。窄小封闭的王座让他的野心萎缩,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梦。

    妄想和不甘被这?场大火烧尽,安螣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唯一能够倚靠的只有?身侧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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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迩见他看着自己,把?烟夹在了手?里:先去山下吧。”

    她环住安螣的腰身,轻叹一声:“你已经自由?了。”

    凌迩怜爱地顺着他的长发,将烧成灰的线头从长发间捡拾出来。

    安螣的白色长袍被烧掉了边,吊坠也少了好几块,看着有?些狼狈。

    面孔被火焰熏得发烫,凌迩的长发被拨在一边,满不在乎地露出脖颈上的红印,她的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漠不关心的散漫。虽然安螣比她高了一个头,看着气势比她弱了不少。

    女士烟的香气袅袅,安螣的喉咙有?些痒,就着她的手?吸了一口。凌迩的手?掌很薄,掌根抵住他的下唇,在张开的五指间,他看到了她的眼睛。

    幽深的黑色瞳孔被敛在薄薄的眼皮之下,连火光都暖不了她的眼底。

    “……”他几乎立刻咳嗽出来。

    “不要着急,”凌迩顺着他的脊背,“慢慢地吸。”

    烟雾卷着唇舌,安螣的殷红的唇瓣抿着烟嘴,半晌,他猛得吸了一口。

    什么都说?不出来。

    心情平淡得可?怕,又或许是多年的期待被一次次磨灭,他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兔死狐悲的落寞。她带着安螣下了山,把?人安置在了家?里。

    不知是走?运还是格外偏袒,凌迩家?居然安然无损,起?码从外面看,房子还好端端地立着,只缺了几片瓦。

    一路走?来,安螣的脚心已经血肉模糊,碎石扎进肉里,他一声也没吭,疼痛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让他更加在意的是再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所有?在成为怪物之后被赐予的力量都在一点点流逝,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听不见任何私密的心声了。脆弱的皮肤被剐蹭出一道道血痕,下颔处也被尖锐的树枝划伤,看着有?几分可?怖。

    唯一能够证明他过去的几百年的只剩下那条蛇尾,它更像是一种残疾的证明,似人非人,只能把?他归类于怪物一类。

    凌迩将他的脚放在膝盖上,用小刀挖出碎石,等到伤口被清理?干净,她用干净的纱布包扎了伤口。尽管在外面做着和在螣村截然不同的工作?,但她没有?白费凌明翰的教导,动?作?干净利落。

    她将手?清洗干净,摸摸安螣的脸:“睡一会儿吧,我马上就回来。”

    安螣下意识拉住她的手?,凌迩回头看,他挣扎片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颓败地叹气:“……早点回来。”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挽留到底有?多么可?笑。一次次地请求她不要走?,但凌迩是关不住的,他的预感成真,忽然有?一种石头落地的安稳感。

    原来能够被为所欲为的,从来都是他。他所能掌控的不过是神庙之中那一方?土地。在凌迩眼中,他是否只是一只可?悲金丝雀?肤浅怠慢,妄图将不属于他的天空搬入窄小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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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具垂下的吊坠晃动?,碧色的小蛇如整齐排列的泪珠。

    安螣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倒在她的床上。

    凌迩的房间和她本人一样,干净整洁,许久不用的桌柜上铺着漂亮的绣品。房间很小,但供一个十八岁的少女使用绰绰有?余,清苦的药香从她的枕上传来,仿佛许久之前月下相?会的余韵。

    他忽然很想见她。

    凌迩很忙。

    她转头去了凌大伯家?里。

    虽然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这?几年他们之间也不相?互走?动?了。凌明翰夫妻因为凌迩的事情记恨起?了兄长,而凌大伯绑上了村长这?跟金大腿,丝毫不把?他们的仇视放在眼里。

    但得罪一个医生的下场是很可?怕的。尤其在他还是村里唯一深入钻研草药的医生的情况下。村长躺在地上,浑身僵硬,激动?地吐出几口白沫。手?边倒了个杯子,茶水在地上蔓延,漏出来的却并不是茶叶,而是切碎的五钱草。

    五钱草能阵痛,但过量使用五钱草能够使人陷入麻痹状态。凌迩交给?凌t?明翰的草药派上了用场。

    凌大伯被凌越华和张叔一左一右按在座位上,怒目而视。

    刚才村长找他商量一些事,说?得口干,举起?杯子喝了一口,人都躺在地上动?不了了。看着像中风。他还没来得及喊人,就被冲进来的人控制住了。

    凌迩姗姗来迟。夜色给?她镀了一层冰冷的光。

    她低头凝视着村长的丑态,不顾风衣可?能会沾上地面的灰尘,蹲在了他的面前,“我一直都很尊敬您的,只是这?段时间我遇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弄到现在这?种地步也是不得已。”

    村长:“唔唔唔!”

    这?个贱人!他什么都还没有?做!当初就应该果断把?她杀了,螣村就会永葆稳定安宁,不会连祠堂都保不住!

    凌大伯说?出了村长的心里话,他叹了口气:“凌迩啊,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一家?人说?不出两家?话,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我知道你只是心里不平,对我们有?怨气,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祠堂你已经烧了,要是想要钱,也可?以问你村长伯伯要。不如各退一步,先把?我们放了?”

    “您觉得,”凌迩笑着问,“用钱就能打发走?我?”

    她的笑容温柔无比,从弯起?的眼睛到微微上抬的唇角都找不出一丝攻击性。

    “我不是这?样想的哦。”

    她抬起?手?,角落里的凌越华走?出,将刀放在了她的掌心。

    冰凉的刀身贴在村长的脖颈处,她开玩笑般用手?里的锐器拍了拍他的手?背。

    “伯母的孩子都是怎么没的?”说?完这?句,她轻笑了一下,“啊,这?个我知道,全都被大伯父丢掉了呢。”

    坐在角落里的女人开始默默流泪。

    祖上的规矩啊,性别即是原罪,从被献上的是“神女”而不是“神子”就能看出。螣村一共有?五百多人,然而女孩的数量却寥寥无几,后来竟然让年纪不够十八的张小小顶替凌迩的位子。

    凌迩继续说?:“请您回答我的问题吧。”

    “为什么关掉三舅的学校?

    “明明吃不饱饭,每年要交那么多的粮食用来供奉祖宗。”“要是我没有?认识安螣的话,现在会被你嫁给?谁?”

    凌迩的笑容一点点被掰平。

    总是带着温和表情的人忽然不笑了,模样看着有?些恐怖。

    “您该不会以为我都没放在心上吧?”

    “我啊,想让你们偿命呢。”

    她的第一份工作?是杀鱼。围上防水的塑料围裙,沉默寡言地站在摊位上等待顾客挑选。木棒利落一击将鱼拍晕,鱼头刀将它开膛破肚,挖出内脏,鱼鳞簌簌地从刀尖剥落。

    死掉的鱼眼中蓄了一汪水,眼神渐渐僵硬,失去生机。那时候她就在想,原来掌控生死的感觉是如此?奇妙。

    螣村像是某人的玩具屋,村民是吊着丝线任人玩弄的木偶,在扭曲的规定下一日日循环空洞的日常。没人提出抗议,不代?表不合理?的“正确”不存在。

    现在握住的刀与那时候没有?任何不同。

    从她身上索取的东西,经过数年的累积,现在到了她收取回报的时刻了。

    刀被插在村长的指尖。她从口袋中拿出进村后一直关机的手?机。过了数天,电量还是满格。

    “那么,你承认贩卖儿童,非法囚禁,侵占他人财产和公共财物,私自开发陵墓吗?”

    “不——!”

    刀子被拔出,猛然钉在他的两腿之间。

    凌迩微笑着:“嗯?您想说?什么?”

    凌大伯抽着冷气,一句话都不敢说?,害怕面前的女魔头盯上自己。

    “唔认……”

    “你说?,”凌迩放轻声音,像是蛇在耳边沙哑低语,“你的子孙知道有?你这?么一位丢人显眼的长辈,他们会怎么想?”

    “毕竟有?了案底,他们都是犯人的后代?,连正常生活都会被影响,会恨你吧。”

    “以后清明没人给?你上坟,您要变成孤魂野鬼了呢。

    “真可?怜。”

    村长的眼睛瞪的像铜铃,发出威胁的“嗬嗬”声。

    一股尿骚味传来,凌迩站起?身,将刀还给?了凌越华。

    她是个守法的好公民,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杀人这?种违法行为的。但公司的理?念已经成功把?她洗脑,动?作?就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粗暴。

    凌迩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录音。确认所有?的细节都录进去了之后,她转身走?到凌大伯面前。

    “事实上,您还是做了件正确的事情的。”

    她拨通了某个电话。

    “孙老师?”

    “嗯,已经结束了。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挂掉电话,凌迩说?:“我不会做出和你们一样丧失人性的事情。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人也太糟糕了。”“会有?别的东西来惩罚你们。”

    门外不知何时聚集了默不作?声的村民。

    凌迩走?出,他们自动?给?她让出一条道路。之后就不是她需要思?考的事情了。

    她回到家?,安螣已经睡熟了,

    她摸摸枕头。

    嗯,还好是干的。

    她检查他脚上的纱布,看到雪白的布条上没有?被猩红沾染,才满意地放下被角。

    月色将她那张美如鬼魅的脸映得更加虚幻。

    她虽然安慰安螣,说?神庙的倒下证明了他的自由?,但心里却在冷冰冰地感叹:

    ——太好了,安螣,你终于成为流浪狗了呢。

    安螣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

    少年的呼吸匀称,唇角却紧紧地闭着。

    凌迩无声笑了一下。

    不过没关系,她会给?他一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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