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容只会使得本就贪心的孩子变本加厉。
莱安还没有学会这个道理,就已经在时安面前一败涂地。
她身上属于?人类的生机能给他带来别样的感触,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放松自己的底线。的确,她漫长的生命只走过了五分之一的路程,时间格外?偏心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让美丽的花束绽放在她的眼睛,点缀光彩照人的容貌。
莱安完全有理由喜欢她。
与之相?匹配的,是她完全被莱安纵容出来的顽劣本性。
时安喜欢上了数学课。每次上课都会兴致勃勃地?和看不上她的数学老?师辩论三百回合,直至把小老?头?气得?够呛,咳嗽着走出教室为止。
莱安不止一次委婉地?提醒她:“他年纪大了,不如?换一个老?师教你?”
“不要啊。我和他相?处还挺愉快的。”时安翻开首饰盒,在?里面挑挑拣拣,捏出一枚绿色的戒指,“快点啦,马上要上课了,我才不要迟到。”莱安看上去粗苯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她的发间,很快帮她梳好了头?发。
当一名奶妈需要的技能有梳头?、化妆、讲故事等等,甚至还包括给写作业的时安喂饭。每当他怀疑这是时安整蛊他的手段时,少?女总会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眼无辜问道:“可?是我的奶妈就会这么做啊。”
莱安半信半疑地?照做了。毕竟是他自己亲口答应的事情。
手甲捏着用宝石镶嵌的梳子,从?她的侧脸勾上一缕逃逸的发丝。时安给了他一个包含赞许的甜蜜微笑。
“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她捧着镜子,“但要是再有气势一点……”
“你还小,”莱安回想了一下时安比划的发型,“而且那个发型很像斗鸡。”
“就t?因为太小了,他们才不把我放在?眼里,”时安鼓着脸抱怨,“我已经过了吃小甜饼和蛋糕的年纪了嘛。”
十八岁再怎么说都已经足以被当成?大人对待,而别人看她的眼神完全就像在?看傻子。
她气愤着,拿起了边上摆着的曲奇塞进嘴里,泄愤似的用力咀嚼。
莱安蹲在?她身侧,拿出手帕给她擦脸啊。
这样是不对的。他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
但怎么个不对法,那个声音并没有告诉他。只是当时安示意?他帮忙将她的裙摆整理好时,他迟钝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等到他将最后一枚发卡别进她的头?发中,时安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吸踏着拖鞋往外?走,准备今天也将讨厌的数学老?师训得?落花流水。
她低头?,忽然醒悟:“我还没穿袜子!”
她的手指因为捏着饼干,一时进退两难。于?是她为难地?踢了踢莱安的小腿,“帮我穿一下袜子好吗?”
莱安深深地?看着她:“你应该自己会做。”
“我会,但是我不想。”时安举起手示意?,“而且我还在?吃点心,黄油会把袜子弄脏,而且要是穿了袜子,我就不能吃饼干了。”
她开始反问:“为什么不能帮我?”
时安的思维天真得?不可?思议。
“我想你应该先要明?确我的身份。”
让一个男人为她做这样私密的事情简直不可?理喻,莱安开始深深忧虑她的未来。
她这个样子,好像很容易被男人骗。
他们的婚约不会结束,但时安也许会有一两个情人。他们的甜言蜜语足够冲垮时安的理智。“我要明?确什么……?”时安眨眨眼睛,“你是我的奶妈。”
莱安:“……另外?一个!”
他简直愁得?盔甲要掉了。
许久没有得?到时安的回答。
她将嘴里的饼干吃掉,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手指,吞下烤得?焦香的饼干才轻快地?回答:“你是我的丈夫。”
“为我做这些不可?以吗?”
至少?在?名义上,他的确理应为时安做这些。不只是这些小事,甚至能占据她身体的每一寸,侵略她的感官,为她的愉悦献上最为忠诚的诺言。
莱安的盔甲冰冷。
他沉默地?拿起了放在?床上的袜子。
少?女的贴身衣物?总是藏着很多让人惊叹的巧妙心思。袜子的边缘向镶嵌了一圈蕾丝,湖蓝色的蝴蝶结垂落,在?手指间摇晃,足以让人心神摇曳。
时安抬起脚,任他握住她的小腿一寸寸将袜子穿上。她的裙摆严严实实盖着,他的手却在?其下穿梭,做着最为亵渎的事情。莱安尽量避免和她的接触,然而皮手套还是会在?不留神间擦过她的肌肤。
……结婚典礼上,新娘会在?最后会卷起裙摆,露出大腿上绑着的袜圈。男人们会争相?涌来,抢到袜圈象征着会得?到爱神的祝福,早日迎娶心仪的淑女。
这项仪式在?领地?范围内依旧非常流行。
莱安此前并不太关注自己的婚礼,现在?却在?想,要是谁看到了时安的大腿,他一定会把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喂鸟。
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过又很快释然——这一定是出于?对她的保护。
锻炼让她瘦弱的身体逐渐变得?健康,脸颊红润丰盈,猫眼水亮。每当她骑着小马经过锻炼场地?,他的骑士总会分心,悄悄地?去看她。
爱慕是自由?的。人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也许过几年时安就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和他这样的异端绑定在?一起。他能够为她做的好像只剩下了守护。
像是父亲和兄长一样站在?她的身后。
然后为她尽可?能地?奉上一切,包括挑选好的乖巧情人。
世界上能够匹配时安的人寥寥无几,莱安并不觉得?他能选出让他们都满意?的男人。
思绪溃散,手下忘记了控制力气,皮筋从?指间溜走,啪的一下弹在?时安的大腿上,留下一圈粉色的印记。他尝试补救,手指卡入袜圈和大腿之间的缝隙,她胖了一点,脂肪被勒出软软的弧度。
在?她警告莱安之前,他将皮筋重新捏在?了手指里。短短的几秒,他度日如?年,莱安甚至痛苦地?想到了切断自己的触觉。
时安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感受到莱安有些粗鲁的举动,她才勉强分散注意?力,咕哝了一声,像是在?不满超标的体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坚果和焦糖的味道轻盈地?在?空气中逸散,她抓紧时间将亮晶晶的首饰套上。她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翻转着手指观察戒指上的宝石在?光线下变幻的光泽。
等到终于?将袜子拉到最上端,莱安如?释重负,好像刚打完一场最艰难的战役。
时安不高,脚也很小。丝袜中透出淡淡的肉色,她的脚翘起,放在?莱安的手上:“还有鞋子。”
莱安:“……”
他沉默地?将棕色的小皮鞋给她套上。
时安站起,尖尖的鞋跟敲在?地?板上,像是起舞的琴键,她拎起书本:“我去上课了,再见。”
用完马上被甩,莱安并不在?意?。他站起身,副官悄无声息地?停留在?门口,“大人。”
副官谨慎地?站在?原地?,等到莱安走出才递给他一份敲着金色火漆的信件。
莱安刚想接过,又不自然地?收回。
“我等下看。”
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少?女身上的馨香浸润了每一寸手上的纹理,他叹了口气。
似乎已经出问题了。
……
时安结束了数学课,神清气爽地?走出了书房。
在?所有的科目之中,她依旧最讨厌数学,但并不妨碍她爱上数学课。每当看到老?师吃瘪想反抗又无法反抗的表情,她就会产生一种欺负老?实人的快乐。
和学术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学术人员,怎么可?能说得?过从?小围观父亲的女人争斗的她。要怪就怪莱安吧,谁让数学老?师对他念念不忘,上课一直拿时安和他做对比,成?功地?激发了时安的逆反心理。
不过,莱安以前是什么样子呢?
赛琳娜:“公爵大人?那时候我还小,但是他的确是让梅赛德堡骄傲的人物?。”
时安捧着脸:“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呢。”
在?所有人的形容之中,莱安都不太像个人,更像是天神派下来的使?者,会突然长出三对大翅膀扑棱飞走的那种。莱安包得?严严实实,和穿着清凉的天使?恰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时安偷偷地?笑了起来。
“并不是谣言,”赛琳娜将衣服叠好,放进衣柜,认真地?说:“要是那件事没有发生,公爵大人一定……”
她忽然失语,沉默地?摇了摇头?:“世事无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安耸耸肩。
要是莱安没有出事,她也不会站在?这里了。不管他死去的未来会发生怎样的转机,时安只关心自己的书和奶妈。
“我出去走走。”
她抛下了赛琳娜,端着烛台走出了房间。
梅赛德堡的夜幕降落得?尤其早。还没有到晚餐时间,天色已经变成?了压抑的深蓝。她来的时间是盛夏,最为暖和的时候,其他的季节都是凛冽的冬天。
城堡很大,空荡的屋子一间间排列。她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
时安推开了一扇看上去有些古老?的木门,小心地?抬步进入。烛台映出朦胧的光线,灰尘在?看得?到的地?方舞蹈,周围到处是被白布笼罩的巨大画作,华贵的地?毯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踩上去软绵绵的,不多时,时安的小皮鞋已经变成?了黑色。
金器蒙了一层灰褐色的氧化物?,衣架上放了插着羽毛的高脚帽和大衣。
她走进其中一幅,用力扯动白布。
这是一幅肖像画。
如?雪的银发露出一角,澄澈得?仿佛有月华流转。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肖像画的全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莱安制止了她的动作,将遮盖的布料抢了过来。
“这是谁?”
莱安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将画盖住。
他回答:“一个不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