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舟的眼型属于圆润型的,眼尾自?然下垂,勾出无辜的神?情,要是尾巴摇两下,滴下几滴看上去很难过的眼泪,不管他?做出什么坏事,只要靠着这张脸,起码能赚到在场八成人的同情,接着被宣判无罪释放。
但?不包括司晴。
她觉得牧舟很难搞。
说到底,他们之间只是研究员和小白鼠的关?系。这个承诺没有必要,也不会实现。
为了避免之后更加难缠的提问,她敷衍了几句,拍拍他?的脑袋:“好?,只要你一个。”
样本要是不成功,牧舟很快就会被送回去。
每一年,至少有两个兽化人送到这里。在?牧舟之前,研究室已经?空了好?几个月,她不会放弃这项似乎不可能完成的研究,之后也会源源不断接触新的病人。实验需要各种不同的病例,只专注于牧舟一个绝对是不可能的。况且,她也不觉得自?己会真?的蠢到去当他?的主人。
傻小狗被骗了个彻底,还在?开心地摇尾巴,耳根红红的,小心抱住她的腰,“你说的。”
“不许反悔哦!”他?重?重?地强调,“我生气是很可怕的!会嗷呜一口……”
“吃掉我?”司晴薅住他?的尾巴,估摸着从哪里下手比较合适。
牧舟乖乖地垂着尾巴不动了,还在?期待着司晴像是昨天那样摸摸她。
“当然不是,”他?的音调像是在?哼哼,咬字模模糊糊的,不知是害羞了还是在?斟酌说辞,“我会……嗷呜一口,啵唧在?你脸上。”
但?他?现在?就想亲亲她。
牧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拥有主人是这样的快乐的事情。被关?在?监狱里的两个月,不能出去遛弯,发?的营养餐也都是素菜和鸡胸肉,他?的心情郁闷到极致,咬了好?多好?多想要用电棍伤害他?的人。
就在?他?挣扎着想要逃走的时?候,姐姐出现了。
有时?候感情就是来得那么不讲理,牧舟一见到她,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摇尾巴。
尾巴是比头脑更加聪明的部位,在?他?混沌着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直白t?地将自?己的心思暴露彻底。
但?要和司晴相处要注意?很多很多事情。
不能咬人,不能露出危险的一面?。哪怕手上哐啷响的锁链弄得他?很不舒服,也不能求着她把手铐和止咬器解开。
姐姐不会习惯野兽,但?姐姐可能会喜欢狗狗。
她摸了他?的尾巴,还摸了他?的头,说一生只有他?一只狗。
没有比这更加幸福的事情了。
“哦,那可真?是了不得。”司晴找准位置,狠心一拔,手里多了几根带着毛囊的尾巴毛。
圈着她的牧舟身体?一僵,小声地抽着凉气,哀怨地抱着尾巴看她:“姐姐,下次拔毛之前,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
“这不是不想打扰你吗,”司晴将从他?尾巴根上扯下的带着毛囊的毛发?放进仪器,便无情地把人驱赶到一边,“去吧,这里暂时?没有你的事情了,休息一会儿吧。”
得到了一个敷衍的摸头。牧舟郁闷地蹲在?地上看她忙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数据库里有详细的他?的基因链,通过模拟实验,司晴可以观察药物会对他?已经?发?生改变的基因造成的影响。人体?实验是第二阶段的事情,目前,牧舟除了定时?体?检,没有任何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司晴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需要他?。甚至过了这么久了,她连看一眼他?的时?间都没舍得分出来。
牧舟先前还轻轻晃着蓬松的尾巴,后来只知道?皱着眉头,盯着她生闷气。他?知道?自?己只是突然降临在?司晴世界里的一个意?外。
她没那么喜欢他?,
这件事他?憋在?肚子里,在?她表现冷漠的时?候拿出来咀嚼两下,尝尝酸味,但?不会明目张胆说出来。
狗和人的爱天生就是不对等?的。
所以,他?需要比她爱那么多。他?的身体?比姐姐结实很多,也跑得很快,只要姐姐往前走一步,他?能跨过所有的刀山火海,冲到她面?前,做她的乖狗狗。
又过了一段时?间。牧舟都快打瞌睡了,还固执地盯着她看。
司晴终于分心关?注角落里蹲的一坨,“牧舟?”
他?的眼睛一亮,傻乎乎地弯起来:“我在?!”
“门口有东西,你去取一下。”
得给他?找点事情做,让他?不要盯着她看了。他?的视线太过炽热,根本无法忽视,司晴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克制不去摸自?己的脸。
脸上应该没有奇怪的东西吧……有也可能只是她的黑眼圈。
“是快递吗?我马上去拿!”
她提醒道?:“不要拆开,也不要跟快递员闲聊,签收了就走,听到了吗?”
牧舟从地上弹起来,刚才还用力拍击地面?泄愤的尾巴又开始摇晃,“听到了,我马上去。”
司晴收回视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真?是和狗子一样好?哄。
她稍微喘了口气,喝了口凉水,接着又埋在?了数据堆里。
牧舟沿着来时?的路上楼,斗志昂扬地朝着门口进发?。
门外等?着的人催促般地按了好?几下,接连不断的门铃声吵闹,牧舟加快了脚步,急忙打开门,“来了!放下就好?。”
他?接过被递过来的快递盒。方方正?正?两个手就能拿起来的纸箱,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传出了一股腐烂的臭味。随着移交的动作,箱子颠簸两下,里面?零零碎碎的东西碰撞,发?出哗啦的声音。
牧舟举着箱子:“多谢?”
快递员并没有将手挪开。
牧舟用力拽了一下,没有扯动。
眼前的人肤色黝黑,眼中凶光毕露,他?玩味地笑着:“新来的啊。啧,司晴真?是好?运气,这次又捡回来一条狗。”
牧舟:“你什么意?思?”
他?不快地拉着脸,狠狠将纸箱抢过来,戒备地看着他?:“司晴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快递员气定神?闲,将回收的面?单塞进裤兜里,“当然有关?系啊,毕竟我也是被她养过的狗呢。喂,小子,尝过她没有?我劝你趁这个机会赶紧下手,她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拳风忽至。牧舟不动声色,獠牙已经?彻底从唇下翻出,死?死?咬住威胁的吼叫,手背鼓着青筋,这一拳头力道?极重?,将快递员掼在?墙上,脚跟踹在?他?的背脊,似乎传来了碎裂了声音,逼得人发?出一声闷哼。
冰冷的链条在?喉间滑动,男人咕咚了一声,听见牧舟问:“你以前在?这里住过?”
“是……住过的又不只是我一个……呃!”
锁链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锁得男人喘不过气,只能发?出赫赫的气音。
牧舟的手压着他?的后颈,眼中翻滚着凶煞之气,“不管你是她的谁,都跟我没关?系。但?只要我从你的嘴里听到关?于她的一个字,我都会杀掉你。”
锁链绞住,用力往两边拽。
被压制的男人被夺走了呼吸,发?出濒死?的虚弱呼声。
“听懂了吗?”
男人拼命点头。
牧舟终于松开力气,从地上捡起落下的签字笔,摔在?他?的身上,“给我滚。”
男人喘着气从地上站起来。
妈的,他?舔舔自?己的后槽牙。他?还没见过这么凶的狗。
他?敢肯定,要是不在?司晴家门口,他?肯定活不过五分钟。
快递员狼狈地后退好?几步,捂着喉咙咳嗽,用嘶哑难听的嗓音说道?:“真?是一条衷心的好?狗啊,也不知道?你能在?她身边撑过几天……”
见牧舟还要上前,他?屁滚尿流地跑了,上了一辆贴着公司logo的车。
牧舟盯着掉在?地上的快递盒,站了半晌,把它搬进了屋。
臭味更加浓郁了。
他?的手指动了动,放在?了纸箱上。纸的边缘流着黄色的污渍,分不清是什么液体?。他?的目光失去了面?对司晴时?的柔和,变得锐利而冷酷。
牧舟很在?意?那个人说的东西,那些下流的话,就好?像他?经?历过一样。
真?想就那样杀掉他?。
荒无人烟的野外,就算少掉一两个快递员也不会有人追究。
可姐姐会发?现他?身上的血腥味的,所以他?放下了这个念头。
鞋底压在?地砖上,司晴的脚步虚浮,朝着他?的方向走来。牧舟抬头,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姐姐,工作结束了吗?”
“嗯。”
司晴蹲下身,查看了一眼快递的面?单,便毫不犹豫地把它推开,抵触之情可见一斑。
她刚想站起身,就被同样蹲在?箱子旁边的牧舟蹭了一下,体?虚的司晴一下子被顶得坐在?了地上。青年跪着,双手撑在?地板上,弓起腰凑到她面?前,动物似的轻嗅着。“姐姐,理理我。”
麦色的肌肤性感,他?撒娇着在?司晴的肩膀上蹭来蹭去。
司晴不得不去撑起他?的脑袋,把他?推得远一点。
“我理你,快停下。”
她不是很喜欢动。下班之后大多数的活动都是喝酒,面?对牧舟这样需要运动来消耗体?力的大型生物简直没有任何办法。
她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的铁盒,敷衍地扔了出去:“去捡回来。”
牧舟定定地看着她:“我不捡。”
她没有戒烟,薄荷糖的生产日期是去年。而这盒糖已经?快空了。谁在?消耗它可想而知。
他?的拳头紧了几分,很快恢复了面?色,从司晴旁边退开。
“要把这个扔掉吗?”牧舟踢了一脚身边的纸箱。
“对,”司晴疲惫地揉着额角,慢吞吞站起来。
神?经?一股一股作痛,痛得眼前的世界都天旋地转。
她从抽屉里掏出一板药,掰了四五颗吞了下去。眨眼间,烟已经?叼在?了嘴里,她去找又不知道?扔去哪里的打火机。
牧舟从角落里翻出一个递给她:“我去扔,等?我一会儿。”
司晴没有回话,吐出一口烟,半晌才说道?:“好?。”
牧舟将纸盒抄起,小跑着出门。
等?到了没有人的角落,才敢把纸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只死?掉的老鼠。散在?发?臭尸体?旁的是用血写出的威胁信,撕得粉碎,猩红的字眼尖锐地如一把把碎掉的刀片。
——死?。
——死?!
——去死?啊!
——杀人犯!
所有被寄到菲力的威胁信,全都原封不动地转寄到司晴手里。
怪不得她会是那种反应。
牧舟垂下眼,把纸箱重?新叠好?,扔进了垃圾桶,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屋里。
天色已经?很晚了。
司晴起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几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很快过去,又到了晚上。夜幕中,外形和垃圾回收站没什么差别的废旧破楼耸立在?旷野之中,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很浓的孤独感。
司晴坐在?沙发?上,她没有开灯,眼t?神?虚无地盯着电视机屏幕,烟雾从唇中吐出,消逝在?指间。
牧舟轻手轻脚地坐在?她身边,忽然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姐姐?”
“嗯?”
他?的眼中渗出一点水光,轻轻将她的手指塞入口中,安抚似的舔了一下。
“我要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