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生时代开始,隋汴就一直是个领导力和执行力很强的人,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接手家业,把一个濒临破产的分公司发展为名为“菲力”的庞然大?物。
他把成?功归于运气和眼界。他时常自称为伯乐,而司晴,就是那匹让他一跃成?为万人之?上?的千里马。
司晴本人很反感这个说法。每次年会,隋汴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都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
隋汴作为大?学的学长,自然是相貌出众,英俊潇洒,还很有钱。在这个条件下,他的成?绩只?能算作锦上?添花。当然在司晴的眼中,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资助者的独子。
这就注定了,她必须在毕业后跟随隋汴,以报答恩情。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关系。
但是隋汴是个……无法用常理来形容的人。他的才?能很?出众,但为人相当自负。除了司晴以外,世界上?再也没有他看?得起的人。
自然的,在信任司晴的同时,隋汴也把她当成?自己的眼中钉。他无法承认司晴比他更加优秀的事实。
因为种种原因,司晴甚至一度想出公司。这时候,刚刚上?任总裁的隋汴拿出了一份她眼馋已久的企划——天使计划。
作为初出茅庐的学生,这份企划就好像一块饱满的肥肉摆在了一只?刚刚断奶的小狼面前?。无论怎样的恩怨,在实际的好处面前?不?值一提。
愧疚感一下子涌上?心头。司晴和隋汴冰释前?嫌。
然后,他们研究出了不?知道该不?该被称作为魔药的药剂。
再后来——就是现在这副场景。
隋汴是有备而来。
他翻看?着手里的东西,摸着下巴思考:“这种地方还是屈才?了……要是换做是菲力的实验室,你不?可能写出这么粗糙的数据。司晴,你就没有觉得脑子生锈吗?”
他点点太阳穴:“那种在潮湿的地方,没有办法擦干净水汽,然后在脑子里的东西就一点点开始生锈的感觉。怎么样?我们的天才??需要我帮你除锈吗?”
他感叹般提及之?前?的事情:“在菲力,你手下可是有整整一百号人啊!而你除了研究之?外,什么都不?用做。我给了你房子、车子,甚至还派了我最得力的助手当你的秘书。是饭吃得不?够香吗?”
他的表情一下子冷下来,冷笑着撕碎纸张,翻手把它们全部抛出:“我看?还是你骨头里就贱。过不?得好日子。”
翻飞的纸页中,他的视线宛如毒蛇般咬住司晴的喉咙:“放弃你那些蠢到极致的道德底线,你从接受菲力的钱的那一刻就不?干净了!现在还装什么清高?!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吃软的,那我就来硬的。”
司晴的表情依旧不?为所?动。
她越过挡在她面前?的牧舟,主动来到桌前?。长桌的两端,一端是司晴,另外一端是隋汴和他的手下。
无论怎么看?,隋汴的气势都要更胜一筹。
司晴不?笑。她天生不?喜欢讨好人。
她的语气甚至慢吞吞的,带着个人特有的懒散和倦怠感:“你这么着急想要我回去?遇到难题了?我倒是有点好奇,到底是多?么棘手的问题,才?能让我们温文有礼的隋总也这样大?动肝火,还撕烂了我十几张纸。”
她的眼睛不?动,甚至大?胆地注视着他:“麻烦清洁费和打印的费用都结一下,这是我个人的私产,用的不?是公司的纸。”
隋汴被气笑了:“好好好!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别?忘了,当初是谁的资助,你今天才?能硬气到对我说出这种话。”
“和我同样接受资助的还有299个,你怎么不?去找他们呢?”
司晴拉开椅子坐下,双手合十放在桌面上?:“隋汴,不?要忘了,我根本没必要偿还你那点不?算恩情的恩情。”
“或者说——”她终于弯起眼睛,略显疏离的冷棕色眼眸中渗出一点讥讽的笑意,她俯身,嘴唇上?下碰撞,发出一个无声的拟声词,“干脆杀了我。”
隋汴露出了头痛的表情:“你知道我的本意不?是这样。”他的目光带上?了诚恳的神色:“我实在看?不?过去你这样送死的行动了。你和他们一起吃住,就不?会生出感情来吗?你没有必要这样的,在实验室,他们只?是一串数字啊。”
司晴又觉得好笑了:“你看?不?上?他们?”
“你看?不?上?他们,”司晴缓缓地嚼咽着这句话,“那你还要买通他们偷走我的数据,卑鄙无耻地用来改进你的药剂。”
她举起手,鼓了两声掌:“好极了。”
隋汴依旧是那副看?似听不?出嘲讽的表情,不?管司晴说什么,他都带着让人生厌的笑脸:“我只?是不?想看?你受伤。”
他的目光转移到了牧舟身上?,“看?来,你的小狗并?没有对你完全坦白啊。”
隋汴脸上?的笑容扩大?了点。
“这一幕真眼熟不?是吗?”
靠在门框处守门的快递员一声不?吭,翻着口袋,试图从里面找出一支烟管是红色的烟。
牧舟的身体僵硬了。
“哎呀呀,看?起来他在害怕呢。”隋汴仿佛在欣赏一出值得他驻足观赏的戏码。
“什么事?”司晴抬起眼皮。
“你讨厌背叛吗?就像之?前?那样,叛徒为了两百万和我串通,夺走t?了你前?两年所?有的数据,”隋汴玩着桌上?的叉子,牧舟把它们洗得亮晶晶的,“你可真是个老好人啊,这样也不?发火,每次看?到那个毁坏你心血的小人恶毒地冲你吐口水的模样,你又是什么心情?”
司晴终于用正?眼看?他了,只?说了两个字:“闭嘴。”
“你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吗?”这句话是她问牧舟的。
她的神色很?平静。
既然隋汴这么问,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牧舟的脸色有些发白,身体甚至在摇摇欲坠。
“我……”他咬住了舌头,忽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今天刚刚去了湖边,风很?冷,但牧舟心里是热乎乎的。仿佛所?有的想象都能像是蝴蝶一样飞往即将?坠落的未来。
可只?要将?下面的话说出,他可能连在司晴身边等?死的资格都没有了。他隐瞒了一件事。
牧舟可以毫无保留地爱人,甚至能毫无负担地放下深埋的隐患。
因为他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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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晴亲口对他说的。
他的执念只?在于自己的归属。只?要死掉的时候,他还是司晴的狗,就没有人能将?他从这个身份中解放,哪怕是司晴自己。
可他不?能消除自己所?做过的事情。现在暴露了,也无法装作不?知道蒙混过关。
“我……我拿了一份文件。”
隋汴插嘴:“是偷!”
司晴呵斥道:“你嘴是很?闲吗?要不?要缝起来?”
隋汴阴阳怪气:“呵呵,你继续。”
牧舟没有说话了。
“这就没了?怎么不?说那份文件装着司晴从去年开始整理的治疗方案呢?司晴,这样的坏狗,你还要留着?我看?,你还是跟我回去吧,起码公司的保险一直都是靠谱的,不?会被阿猫阿狗的随随便便拿走——”
“我知道。”
隋汴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
司晴咬住烟嘴,淡红色的烟管上?用金色的英文写了一行小字。
美丽到冰冷的脸庞写满了疲倦,她微微放松挺直的身体,斜靠在桌上?:“你要是今天只?想来跟我说这句话,那劝你还是放弃吧。”
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没有感情的双眼第一次显示出强烈的攻击性:“还想玩?我有的是办法。”
共同合作过不?止多?少年,他们手里布满了对方的把柄。隋汴舍不?得和她鱼死网破,就只?能和她周旋。
隋汴:“……”
他冷哼一声,和上?次一样带着手下离去。
司晴揉了揉额角,转身向楼上?走去。
“愣着干什么,不?睡了吗?”
牧舟无措地站在原地。要是有耳朵,一定耷拉下来了。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失去血色的灰败感。
“可是我,”他低低地回应,“我不?该骗你。”
事情发生在牧舟刚来的那天。家里乱糟糟的,但是经?过牧舟的打扫之?后,某份文件至今都没有被找到。
当隋汴提出时,她有些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过来。”
司晴招手,牧舟一路小跑到她眼前?。她站在台阶上?,恰好比他高?出一点,伸手将?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
“谁让你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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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盛和菲力一直不?对付。但眼看?着菲力越来越往上?走,元盛不?由?得暗暗着急,这时,他们的目光被菲力其下的一个研究室吸引,想尽办法买通了里面的保安,以及,其中的某位实验体。
“他们说能让我的家人过上?好日子,我就答应了。”牧舟生怕司晴生气,连连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子做。姐姐,你不?要把我赶出去。”
他没有说所?谓的家人是人贩子,好日子也只?是被同样送去窄小的笼子里,体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要被人欺凌的生活。
牧舟一开始就没有想履行诺言。报不?报仇根本无所?谓。只?是当他看?到那份文件时,一个坏主意突然出现在脑中,他不?得不?按照自己的想法执行了它。
司晴:“我当然没有生气。”
恰恰相反,她难得夸奖牧舟:“做得好。”
隋汴的黑料被当成?数据送到了它最好的去处。司晴高?兴还来不?及。她甚至可以想象不?久以后得到元盛针对的菲力将?是怎样的焦头烂额。
鉴于隋汴今天又顺走了她众多?的材料和数据,以及一管还没来得及打入牧舟身体的药剂,司晴衷心期望元盛给隋汴的伤害越大?越好,最好能把他气到中风。
牧舟无精打采垂下的尾巴又重新竖起来。他跟在司晴身后:“……所?以,我是将?功补过吗?”
他一路跟着司晴到了床上?,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司晴一脚踹了下去。
她将?枕头砸在他的脸上?,“功是功,过是过,你好好反省自己吧。”
牧舟躺在床下的地毯上?。明明一开始就是瞄准这块地方才?努力讨好的,真的睡到这里,他反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了。
他假意咳嗽了两声,“姐姐,地上?好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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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司晴扔下来一床被子。
牧舟:“……”
他看?着手里的被子,无语凝噎。
他做错了事,理应得到惩罚的。牧舟不?敢再去烦司晴,自己盖着被摊得方方正?正?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他入睡一向很?快,睡眠质量好得让司晴嫉妒。
司晴趴在床边,凝视着地上?那张年轻的脸,手指从他的额角蹭过。
长着这样一张十足的小狗脸,还能做出这种坏事。
似乎是她的动作吵醒了牧舟,他揉揉眼睛,拖着睡意朦胧的腔调问道:“手冷吗?”
他使劲将?司晴的手抱进了怀里,贴在胸膛去暖,努力眨着眼睛保持清醒。
司晴轻叹了一声:“睡吧。”听到这句,牧舟才?乖巧地合上?眼睛。
在隋汴再次发出邀请时,她其实有一瞬间的动摇。
相比于这里什么都没有的荒地,菲力显然有更好的资源,也许就能维持牧舟的状态……
念头转瞬即逝,她开始唾弃自己可笑的软弱。
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找出无影无踪的解药。
尽管答应了牧舟,但她还是不?想看?着他送死。
司晴的眼神是温柔的,也是坚定的。大?概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见她柔和的视线,恍若哀愁的丝线,一丝一缕缠绕在牧舟身上?。
然后,她的目光重新被封印在坚冰之?下。
她还想再去更多?地方。
想退休,想养狗,然后,堂堂正?正?地带着牧舟走在市区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