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吃
    像午休時做了場短暫的夢。
    等阮秋回過神來, 兩手已經被松開了,從從後面攥住阮秋的手再到松開去拿書畫,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跟拍戲似的。
    “前半句的‘浮生若夢’雖然明顯看出握筆力度不足,但行文镌意, 從筆鋒到四字布局都是拔尖兒的。”
    旁邊幾個阮秋的同學的面面相觑地對視片刻, 跟着哈腰說。
    “嗯, 阮秋跟我們在一起上課的時候就寫的很好。”
    “對對,每次老師評價下來都是第一。”
    周坤看着前半四字臉色也有些難看,饒是再內心腹诽這個小賤貨不知道什麽時候勾搭上了顧芒, 也不得不承認,這一句“浮生若夢”寫的極好。
    他強撐着笑臉, 當着這一群同學的面,好勝的虛榮心又開始蠢蠢欲動, 企圖去攀關系:“小舅, 你什麽時候有空來這啊?我爸最近還跟我念叨着什麽時候跟您再聚着喝一杯呢。”
    顧芒自顧自把書畫卷卷起來,眼睛都沒有去瞥周坤一下, “別, 我可當不起你什麽小舅小叔的, 連齊白石最有名的《墨蝦》圖都叫不出名字,下次你爸想要項目, 還是別拿一起賞畫這種事兒當借口找我了。”
    周圍阮秋的同學不少,有愛奉承周坤的就有看他不順眼, 顧芒話一出口, 周圍跟上一陣切切地嘲笑聲。
    周坤狠狠地瞪了那一群人一眼, 面色如土地點點頭, 轉身走了。
    玻璃連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顧芒看着阮秋埋在圍巾裏只露出一點點的小半張臉, 心裏癢癢的。
    “剛才看你手都凍僵了,”他說,“作畫作書,煉成先煉筆,你筆都握不穩談什麽能寫出好的字畫?這個你們a市美院的老古董們沒教過嗎?”
    顧芒見阮秋仍低頭不語,直接伸手再次把阮秋的手窩在手裏。
    冰塊兒似的冷。
    顧芒還沒捂幾秒鐘,手心驀地穿來陣力,他被揮開了。
    空氣似乎跟着外面的冷氣一起凝固下來。
    阮秋也愣住了。
    可他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本能反應。
    他......他昨天,才剛剛,在顧芒的外套上做了那麽肮髒的事兒,接觸的一瞬間昨晚受辱的記憶瞬間回籠腦海,他怎麽還配再去玷污顧芒......
    “少爺......”阮秋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啞地驚人,他頓了頓,壓低聲線企圖不讓顧芒聽出來他的不适,“我今天還有事兒,不能陪您,先回去......”
    “是嗎?”顧芒涼涼地開口,“回去幹什麽?陪我爸?”
    阮秋面色僵住,手緩緩背在後面,像做錯了事的孩子。
    “那天宴會我跟你說過吧?整個顧家早晚都是我的,你吊在他那棵老歪脖子樹上幹什麽?小心吊一半兒把他那根僵硬的老枝兒給吊斷咯。”
    阮秋沒想到在顧芒嘴裏再次聽到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又是頭次在人嘴裏聽到人這樣形容顧京,有些忍俊不禁。
    顧芒指示道:“手伸出來。”
    阮秋茫然:“少爺?”
    “手,伸出來......對,給我。”
    阮秋把自己的手親手放進顧芒的手心裏,茫茫然地擡頭看人,這下小半張臉終于從圍巾裏露出來了,眉眼還帶着淺淺的笑意,乖的不行。
    顧芒握住阮秋的手,把兩個小冰塊子在手裏捂暖和,十指時不時交疊交叉在一起,手心的肉貼着手心的肉,暖暖的熱源就傳過來,把阮秋蒼白的小臉也捂紅了。
    他直覺這樣不對,小聲:“少爺,萬一......”
    “萬一什麽?”
    阮秋躊躇着措辭,想說這個連廊随時都有人來,萬一有人看到了告訴顧京怎麽辦,無奈他的人情實在算不上練達,顧芒手又這樣來來回回非禮般和他燕子交尾般交疊,讓他每次想一半了就開始神游。
    他的手就這樣任由顧芒揉圓搓扁,捂地要化了,面團似的被顧芒放在手裏肆意把玩,等嘴巴終于要開個頭,忽然全身鳥似的騰空,伴随着猛然濃度變大的柑橘雪松香,阮秋整個人都牢牢實實落進顧芒懷裏了。
    “少爺!少爺!”
    阮秋這次是真的慌了,語氣帶上懇求,“少爺,你放我下來吧,前面走廊人多,要是被看到了告訴——”
    “噓。”
    阮秋感受到顧芒停下了步子,以為顧芒要把自己放下來了,心裏卻不知為什麽溢上隐隐的失落。
    還沒等他道謝,只見顧芒食指抵在嘴唇,眼裏帶着隐隐壞笑:“本少爺向來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如果不想被看到,自己就把自己蒙好吧。”
    說着,他估計重施,把自己的長外套塞到阮秋懷裏,腳下走路迅猛如風。
    阮秋急壞了,根本來不及細想,忙把那外套往身上一批。
    頓時,柑橘雪松的氣息把他直接淹沒,比之昨晚濃度更甚。
    痛苦,歡愉,隐忍,欲念......亂七八糟的情緒交融在一起炸到阮秋腦子裏,他渾身僵硬,面色通紅,幾乎不敢呼吸。
    這是在做什麽,他怎麽有臉還去玷污少爺的味道的......
    阮秋鼻子發酸,掙紮着要把外套拉下去,可耳邊,隔着外套傳來了外面人的對話聲。
    “顧大少好豔福啊,出來逛個畫展也能碰到麗人兒。”
    顧芒含笑,饒有深意:“确實是個麗人。”
    只是是他那個狗爹的罷了。
    奉承的人哈着腰:“還是顧大少您有魅力,就是見不到這人長成什麽樣了把您迷得直接給蓋住不讓見了。”
    顧芒笑地更加燦爛:“你想看看?”
    圈外人喊顧芒都喊總裁,這人知道管顧芒叫顧大少,八成也是認識顧京,既然認識顧京,又怎麽可能不認識顧京身邊最得寵的小情兒?
    阮秋淹沒在顧芒的氣息裏尚且自顧不暇,聽到這聲直接全身炸毛。
    見懷裏的人隔着衣服在蹭自己,顧芒眼眸微微暗了暗,道:“不好意思,小貓今天害羞。”
    那個人也吓破了膽子,他也只是打個趣兒,要是真讓他看,他絕對是萬萬不敢。
    “那顧大少您忙您的,我先走了。”
    “不送。”
    那人慶幸地抹着汗走了,心道素來喜怒無常的顧芒今天心情倒是瞧着不錯,果然這只有妲己才治得了纣王。
    顧芒心情極佳地一路抱着人進了車,懷裏的人好半天不動,只是身體是不是抽動一下,他把外套掀開。
    阮秋雙眸失神,眼眶泛紅,上挑的眼角往下掉着淚。
    他忙把人摟進懷裏,大手撫去阮秋的淚水,“剛才悶着了?哪裏不舒服。”
    阮秋咬着唇把腿并緊,微微蜷縮着隐藏某個起反應的位置,腦袋警惕地四處看看,小心翼翼地問:“旁邊沒有人了吧?”
    顧芒點頭,想把阮秋放在座位上看看人到底怎麽了,阮秋紅着臉攥住顧芒的手:“少爺,別動了好不好?”
    再動......他那裏真的要被發現了......
    顧芒說:“那你告訴我你怎麽了?為什麽哭?”
    阮秋垂下眸子不說話,臉蛋卻沁地愈發緋紅。
    還能是什麽,還不是那個外套惹的禍。
    他知道一聞到少爺的氣味就...,很不好,可他真的有點控制不住......
    “我,剛才有點害怕,害怕被他們發現。”
    顧芒輕嗤,眼裏帶笑:“就這麽害怕?膽子真和貓似的了。”
    阮秋小聲說:“少爺別笑話我。”
    顧芒又摸了摸阮秋的後腦勺,看着也到了晚上的飯點,直接開車駛向一個常去的私房菜館。
    阮秋把身體蜷縮起來,幾次呼吸,都沒法把躁動壓下去,有些着急。
    要是臨下了車,站到地上,少爺一定就發現他是個變态了。
    他幾次深呼吸,可車廂實在太小,他鼻子又靈,一呼一吸全是少爺的味道,臉就越來越紅,小女孩兒似的縮成一個小團悄悄夾腿,企圖抑制下去,可還是無濟于事。
    眼看車駛進一個商圈,阮秋心一橫,手指鑽進袖子裏,狠狠地在那個半結痂的傷口處扣弄,尖銳的痛感傳來,直到把那裏弄得再次血肉模糊了,阮秋的身體才恢複正常。
    “呼......”
    他悄悄松了口氣,偏頭邀功似的看了眼顧芒的側臉。
    鼻子堅挺,視線帶着幾分戲谑,內底又慢慢溫柔。
    只一眼,阮秋只覺得身體又燒起來,忙扭過頭收回視線。
    這家私房菜坐落地位置極佳,裏面布置也是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的感覺,左右服務生都穿得中式服裝,被帶到哪個區就操着一口地方語言,吃粵菜就是廣東話,吃川菜就是川話,吃溫州菜就是溫州話,倒有份詩情畫意,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樣子。
    老板和顧芒老相識了,親自帶着二人上了二樓最好的隔間,顧芒這麽多世也不是白過的,把阮秋的口味摸地很清,不一會兒菜就上上來。
    乘米飯的碗是個小瓷碗,周一圈有四五條金魚游戲,漣漪似的藍色勾線襯的碗面尤其清麗好看,碗底還有數條白蝦,漂亮地緊,讓阮秋看癡了,愛不釋手地翻來覆去看。
    顧芒看他那小模樣,心裏笑,心想等會臨走朝老板要幾個碗來,面上卻不顯,把人碗拿過來乘了半碗米飯。
    他餓了,捧着碗米飯吃的不亦樂乎,看阮秋半天不動筷子以為人認生,又親手給阮秋夾了一塊松鼠鳜魚。
    “怎麽不吃?”
    “......沒有。”
    阮秋猶豫片刻,夾起那塊鳜魚嘗了一口。
    甜,鮮,香,好吃,吃完一口還想吃。
    “......”
    阮秋卻筷子動的越來越慢,數米粒似的扒拉碗裏的白飯吃。
    顧芒皺起眉,他把筷子放下,木質筷子碰到實木紅桌,啪嗒一聲脆響。
    阮秋一驚,也跟着放下筷子,擡頭時嘴角還帶着米粒。
    “你不餓。”
    “不是......”
    “不喜歡吃這些菜。”
    這句話是屁話,阮秋多愛吃魚他知道地不得了。
    “不......”阮秋聲音變小。
    “那就是對我有意見,看到我就煩,就惡心地吃不下飯——”
    “不,不是的!”
    這一句阮秋叫出來,他攥緊一處桌角,急地面紅耳赤不斷搖頭:“不,不讨厭少爺。”
    顧芒不自覺翹起嘴角:“那你給個解釋。”
    阮秋糾結了一會兒,松開手,脫力似的垂下雙臂。
    “老爺他不希望我吃太多......”
    “哈?”顧芒皺起眉。
    這個老玩意兒是什麽牛馬,飯都不讓人吃,顧家缺這一口飯錢??
    “他說他喜歡瘦一點的,就不希望我吃的太多,說那樣胖了就不好看了。”
    顧芒臉色微冷,“你什麽時候開始跟他的?”
    “高三的時候......”
    這是阮秋最不願意提及的回憶。
    高中,別的男生高中還在琢磨着好好學習為了高考煩惱的時候,他苦惱的是籌錢,是還債,是想學畫畫卻沒有錢參加美術集訓,是想着如何讨好顧京,如何端詳人臉色。
    阮秋惶恐地坐在那裏,面色灰敗,害怕顧芒接着問下去。
    可是他已經知道了,知道自己高三就跟了顧京。
    少爺會不會覺得他很浪蕩勢利,在少爺眼裏,他一定是個在上學年紀就不安分守己朝男人張開腿的不要臉的賤貨......
    顧芒眸子微垂,讓人看不透喜怒。
    怪不得阮秋這麽瘦,合着高中就被逼着不能吃飯營養不良了。
    他親自端起阮秋的飯碗,又剜了一勺米飯,把漂亮的瓷碗乘地滿滿當當,放到阮秋面前說:“今天吃不完這一碗,就不許出這個門,我看誰敢不讓你吃飯。”
    阮秋呼吸一窒,難以置信地看向顧芒。
    顧芒皺眉和他對視,還以為人不願意,語氣帶上了些強硬:“吃——還是你要我喂你?”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11-17 21:24:21~2023-11-18 18:55: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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