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刺刀
窒息感順着心髒一絲一縷地爬了上來, 顧芒的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逐漸漲紅。
他大可以選擇操縱藤蔓反擊,但是他沒有。
直到空氣稀薄到無法積聚起一次呼吸, 眼前陣陣發黑的時候,喉嚨間的束縛感驟然松開, 顧芒抵着冰冷粗糙的牆面, 身體有些支撐不住地滑了下來, 非常丢臉地低頭咳嗽起來。
這段時間顧芒奔波在使用異能的道路上,基地百廢待興,每天讓莊稼和果園生長已經耗費他基本全部精力, 何況還有中央那邊要打理,每天的異能使用量基本都是超标狀态, 身體日益虧損,已經是強弩之末。
阮秋本想再抓住他的喉嚨, 見顧芒弓着腰倒在地上, 咳地這樣激烈,眼裏劃過一絲複雜的意味。
待到顧芒擡起頭時, 他又挂上那副嘲諷的笑, 居高臨下地輕蔑道:“怎麽?在基地當你的少爺, 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的身體怎麽反倒越來越爛了?真是沒用。”
顧芒額前的碎發半遮住眼睛, 他沒有說話,只是這樣執着地擡着頭, 靜靜看着阮秋的臉。
不過幾個月的時間, 阮秋卻完全像換了個人, 頭發長了些, 散亂地捋在腦後, 分明是一樣的五官,以往黑水般純粹無暇的看向他只有依賴溫軟的眼睛,此時淩厲地像刀,氣勢凜然。
這樣的阮秋,顧芒只在主世界時對戰boss時見過。
投在顧芒身上的視線有如刺股割肉,讓顧芒挖心般的疼。
怎麽會這樣疼。
顧芒白皙脖子還帶着紅痕,分明沒了束縛,他卻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說、話。”
兩個字好像從牙縫擠出來,阮秋極不耐煩似的,死死地瞪着他,眼仁兇地有些下三白,像盯上獵物的豹子。
顧芒扯了扯嘴角,他開口,聲音是粗粝的啞:“你都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對,是想起來了,”
阮秋立刻嘲諷地回道:“我全想起來了,全想起來了——或者你想讓我想起什麽?”
他提過顧芒的衣領,四目相對地對視,恨意像紮進顧芒心髒的刀:“是想起你之前給我注射藥物,讓我現在變成這樣不人不鬼的怪物?還是你和我玩什麽感情游戲,騙失憶的我給你當男朋友?還是回到基地你又把我當傻子一樣騙,繼續給我做實驗,還是...”
他喘息着,最後一句斷在一半,但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很大地近乎凄厲地叫道:“還是你把我騙到樹林裏,騙我等你,然後頭也不回地把我丢在那??”
顧芒靜靜地看着他,明明處于體力上的弱勢,那雙眼睛依舊像以前一樣沉穩而包容。
阮秋看着這樣的顧芒,不可自抑地紅了眼,他眼眶猩紅,頭上的犄角依舊很長,雙手內扣緊緊掐住顧芒的脖子,一字一頓地警告道:“我讓你說話。”
他看着被他掐住毫無動靜地顧芒,手一抖,又松開,垂眸看顧芒倒在地上,嗤道:“或者說你沒有什麽好解釋的?”
顧芒不再咳了,他皺緊眉頭感受到喉嚨裏的腥甜,又把吐血的本能生生壓抑下去,啞聲說:“你看到的都是真實的。”
這些都是他幹的,确實是他幹的。
阮秋怔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真實的,都是真實的。
他抱着最後一絲希望來到這裏,想要得到顧芒的一個解釋,得到的唯一一句回複卻是,這都是真實的。
他想大笑,他想大哭,在這一瞬間,一種強烈的欲望升騰,他想用最鋒利,最折磨人的刀殺死顧芒,再殺死自己,一起下地獄。
可他不能。
阮秋眸子裏是碎掉地光,他沉沉地看着顧芒,笑了:“我早該知道的,像你這種人,像你這種人...”
把他當傻子一樣耍的人,怎麽可能有心呢。
“顧芒!”
遠處刺耳的聲音打破兩人的對峙,祁理一身白大褂小跑過來,在遠處沒有看清,直到近了,才目眦欲裂地發現顧芒對面的人是阮秋。
他幾乎想也不想就擋在了顧芒身前,一種壓倒性的壓迫力讓他本能骨子裏在打顫,“你想幹什麽?”
顧芒皺起眉,撐起胳膊道:“祁理,這裏沒有你的事兒,你走開。”
說到底這是顧芒和阮秋之間的恩怨,不能糾纏進來別人。
阮秋的視線自然而然落在祁理上,他想起這是失憶前對他進行實驗的那個人,他的視線在祁理和顧芒之間游動,祁理只被那視線看地遍體生寒,骨頭都仿佛爬上了冰冷黏膩的毒蛇,無論如何掙紮也無法逃脫
“嗤,”
阮秋玩味而嘲諷道:“真讓人感動。你和這家夥在一起了?既然都喜歡做實驗,看來你們一定很有共同話題吧?”
他嘴上這樣諷刺着,手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攥緊了,一種名為嫉恨的東西在身體裏流淌沸騰,憤怒比剛才面對沉默的顧芒的更甚。
祁理執着地擋在顧芒身前。
真讓人感動。
阮秋呼吸發緊,顧芒心裏暗道不妙,剛想說些什麽,只見一陣黑霧飄過,阮秋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祁理回頭去扶顧芒,又被人用手臂揮開。
“你來幹什麽。”
祁理驚魂未定,他深呼吸了幾口氣,皺眉道:“剛才中央叫去開會,人找遍了你常去的地方都不在,我也是偶然路過果園才知道你在這裏的。”
沉默一會兒,他又問:“你不是救了他嗎?他...他為什麽?”
“與你無關。”
顧芒扶着牆從地上站起來,深一步淺一步地轉身離去,祁理握緊拳頭,默默跟在顧芒身後。
又是一年秋,果園裏的蘋果樹已經熟了,果園裏一些人唱着歡快的農耕歌,臉上洋溢着紅彤彤的笑容。
和當時阮秋離開的時幾乎是兩個樣子。
阮秋站在果園棚子裏最頂部的地方出神地看了一會兒,走到地上準備離開時卻被叫住了。
阮秋神色一凜,渾身緊繃起來,他沒有想到在這裏被人發現,為了不鬧出動靜,如果發現他的人不多,就把這人殺了——
“大哥哥!”
小女孩從後面跑過來,她剛剛幹完活兒,鼻頭站着淺淺一層泥土,笑地燦爛:“大哥哥!我好久都沒看到你啦!”
她看了看阮秋尖尖的犄角和後面長長的尾巴,眼睛閃爍着慢慢的欽佩:“我傻了,大哥哥一定是異能者,是不是很忙在戰場上殺喪屍呀?”
小女孩慌忙去翻背包,大方地拿出五六個果子二話不說塞到阮秋懷裏,笑盈盈說:“你吃!”
阮秋被塞了滿懷的果子,手上積蓄起來的力量消失了一剎。
他仔細看了看這個小女孩的臉,腦海裏閃過微薄的記憶。
阮秋沒有說話,他低頭看着滿懷紅彤彤的蘋果,想起那天樹林裏不好的記憶,臉色一變,果子嘩啦啦掉了一地。
小女孩卻笑盈盈,只以為是阮秋沒拿穩,有一個個撿起來遞給阮秋。
“我不要。”阮秋搖頭,卻不知為何沒有邁開腳步。
小女孩認真說:“你一定要呀,大哥哥,我知道,你們在戰場上殺喪屍,很辛苦的,每天都有生命危險!這些果子你慢慢吃!”
殺喪屍?
阮秋眼裏閃過嘲意,他木然地站着,手裏複又被塞滿了蘋果。
小女孩見阮秋話不多,就自顧自笑着說:“大哥哥,你總在外面作戰是不是不知道,以前蘋果可稀罕了,像我這種人,其實一輩子都不一定能吃地上一個,還好,和你一起救下我的那個大哥哥很厲害,他把基地變成現在這樣好的樣子...”
阮秋皺眉說:“誰?”
小女孩一愣,沒想到阮秋真的不知道,更激動地說:“就是那天和你一起把我救下的大哥哥呀,你們最近沒有聯系嗎?他可厲害啦!又能淨化土地,又能讓小草開花,又能讓種子發芽!”
她生怕阮秋聽不懂,揮起瘦小的短胳膊大開大合地比劃:“喏,就這樣——嗖嗖的!長的可快了!一下子就都熟了!”
她絞盡腦汁還想着要怎麽才能表現出顧芒的厲害,只覺得一陣風吹過,眼前的人已經不見了。
小女孩羨慕地咂咂嘴,又轉身投入豐收的勞動裏,卻還是忍不住心道:有異能真好啊!
阮秋站在基地外的一圈高大的防護牆上。
這面牆共有四堵,每一堵都有将近五十米的高度,保護着基地的人平安喜樂。
而這一切都是暫時的。
三天後,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喪屍潮就會把這裏淹沒,到那個時候,什麽農耕,什麽種植,什麽果樹,什麽該死的蘋果,統統都會夷為平地。
阮秋緊緊握着拳,近乎強迫着自己不要去想別的。
都會夷為平地,不管是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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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基地的首領層已經日益焦慮,紅點上顯示喪屍的移動速度已經突破了已知疫情三年歷史上最快的喪屍群移動速度,而這個數字正在不停地變大。
顧野坐在主位席上沉吟很久沒說話。
“情況已經基本可以确定了,我們...”
副首領頓了頓,“我們現在就是在等死,還有不到兩天,它們就過來了,這樣誇張的數字,這樣誇張的規模,不說是基地,到時候,整個華國的領土...都會變成一片死地。”
顧野閉了閉眼,無法反駁。
祁理放下手裏的本子,建議道:“正好是秋收,把所有資源都拿出來,讓大家夥吃頓好的吧。”
在場唯一幾個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加之這些天每天都在看喪屍數據,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
顧芒搖頭,他想說什麽,喉嚨又泛起腥甜,捂着唇咳嗽幾聲:“還有辦法。”
主事廳的人都扭過頭去看他。
顧芒臉色蒼白,把過長的頭發掖在耳後:“這幾天我一直在研究我的異能,發現我催發出的攻擊性藤蔓,只要加諸一定的治愈能量,被攻擊的喪屍就有概率轉化為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祁理也不可思議地看顧芒,他本以為關于顧芒的一切他都盡在掌握,卻沒想到顧芒在他最擅長研究的領域給他一個出其不意。
很快,他又反應過來,皺眉搖頭道:“不行,你催發那些作物已經撐着到極限了,治愈喪屍花費的能量怎麽能...”
顧野也皺起眉:“芒芒,不要逞能。”
“我能。”顧芒打斷他。
他一一和在場每個人的視線,“我一定能。”
這不僅是基地和華國的最後一次機會,也是他破解這個夢境的最後一絲機會。
說俗了點其實是拯救世界,顧芒從沒想過要承擔這樣大的責任,說起來也好笑,這個世界還是要在阮秋的手裏拯救,或者說夢境。
是啊,夢境。
或許是太過沉迷,又可能是因為這個世界和主世界太過于相似,他幾乎忘了這只是阮秋的一個夢了。
可萬物宇宙中又包含着三千大小世界,誰說夢境世界就不是小世界中的一個呢。
來到基地門口,作為華國最大的基地,基地的空間有将近一萬畝,而顧芒要做的,就是在牆周邊種下他的藤蔓,并加諸治愈能力。
這是一個浩瀚的工程。
他從第一面牆的東頭走到西頭,一路上播種着藤蔓,賦予精神力,還沒走到一般,異能就已經消耗殆盡了。
這比預期中的他想象的播種區間小太多。
“顧芒...”
祁理蹙眉,看着幾乎虛脫了的顧芒,手死死握緊又松開:“已經可以了,屍潮肯定會從大門進攻,這些已經夠了。”
顧芒連用正常聲音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他靠牆閉目,指尖還在催發着一簇簇油綠的青藤:“忘了這些喪屍大部分都是有等級的嗎,他們都有着不亞于人類的...智慧。”
他靠着牆喘息一會兒,揮開祁理想要扶着他的手,又站起來,即便累地下一秒就要昏厥,肩脊依然筆直,一路走過,一路生花。
這些藤蔓似乎也心疼他們的主人,每當顧芒走過的地方,草木生情,絲絲留戀。
祁理被這樣的一幕震撼到了。
顧芒終于再沒有了一點異能,竭澤的力量消失,也只是堪堪播撒了一面牆。
還剩三面。
顧芒走到背面時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把銀光閃耀的匕刃,沒等祁理來得及去阻止,刺目的紅灑落,從掌心滴下的血液嵌進泥土,瘋狂生長出綠色的生命。
“顧芒!你這樣顧野也不會允許你這樣做的!”
祁理幾步上前,緊緊握住顧芒的手腕,鮮血淌過祁理的虎口,燙到了他的心。
顧芒大力揮開祁理,繼續走着,血繼續流。
劃開的左手心的傷口血流盡了,之後是右掌心,再然後是胳膊,之後是肩膀...
“不要讓他看到傷口就好了。”顧芒無所謂地說。
蒼白的身體很快布滿密密麻麻的大小傷口,一滴血就能催發數倍的藤蔓,只一個下午,四面牆都播種好了。
到最後顧芒雙腿都在不自覺的打着顫,根本站不起來,眼前一陣陣發黑,讓他不禁苦笑這可比被掐脖子難受多了。
坐車回到卧室後才一頭倒在床上,之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祁理站在顧芒卧室門外,眼裏滿是複雜。
緊張密部的籌備終于過去,三天後,屍潮壓境,全民武裝。
這是有史以來最大一次規模的屍潮,漫漫黑色從城腳一直壓到落日的盡頭,看不到邊際。
而基地的人們并沒有像高層預期那樣絕望,每一個人包括最普通的難民百姓都手持刀槍,為保護自己的家園而戰。
顧野作為首領,站在基地牆上的最高層給前線的人指揮作戰,以激發士氣,顧芒撇着城腳黑壓壓的喪屍群,心裏百感交集。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基地再如何反抗,也不過是生存時間往前延長一點點罷了。
而讓人奇怪的是,城外的喪屍并沒有異動,基地的人便也不敢輕舉妄動,兩相對峙,顧芒卻懂了。
“把城門打開。”
守城的侍衛以為自己聽錯了,呆着問:“二少爺,您說什麽?”
“城門,打開。”
顧芒已經孤身一人站到了門前,他逆着光,為蒼白俊冷的頰邊渡上殘陽的血色,那侍衛驀地升起悲傷和震撼,兩種風馬牛不相及的情感交接在一起,他覺得顧芒像神祇不屬于這個世界,又突然覺得自己再也看不到他們基地的二少爺了。
那道城門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打開了。
基地的人們疑惑地看着顧芒向前走,他踏過基地的門檻,踏過基地與屍□□接的土壤,那些血紅大口的喪屍嘶吼着,卻默契地退向兩邊,憑空留出一道平坦的小路。
顧芒知道有人在盡頭等他,就這樣走着,他來到阮秋面前。
才短短幾天的時間,阮秋像又變了一點,他一身看不清材質的黑色衣服,像又恢複到與顧芒初見的時候,露出鎖骨和手臂,可以看到漂亮的肌肉線條,有種暴|露的,邪性的美感,與顧芒身着的嚴嚴實實蓋住身體每一寸的暖色對比鮮明。
顧芒看着他,開口:“怎樣才能放了他們?”
“放了他們?”
阮秋疑惑地反問,下一秒兩人的距離猛地縮短,他的臉與顧芒的臉挨得極近,“他們都是你想保護的東西吧?我說的對嗎?”
顧芒感受到阮秋的吐息噴到側臉,他喉結微動,沒有說話。
阮秋卻莫名笑起來,聲音很甜:“你放心,你喜歡的這些愚蠢的子民,喜歡的那亂七八糟的作物,喜歡的那個白大褂的男人,我會剝奪你的一切,會讓他們死去,痛苦地死去,”
他看着顧芒的眼睛,尖銳的利爪握住顧芒的脖子:“然後我會享受你絕望的樣子,就像當初的我一樣!”
顧芒的眸色沒有波動,他看着阮秋,緩緩搖頭,嘴唇動了動:“你恨的是我,不要去傷害別人。”
“誰讓你喜歡那些東西呢?”
阮秋大聲吼道:“你奪走了我喜歡的東西,我就要奪走你喜歡的東西!”
“你喜歡什麽?”
顧芒不顧阮秋的手還在握住他的脖子,蒼白的手慢慢握住阮秋的手腕,他體溫比阮秋暖一些,很明顯能感受到後者的手腕一顫。
攻守勢異,顧芒的眼睛逼視一般直直望着阮秋顫抖的眸光:“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喜歡的東西,從來都沒有被奪走?”
長久的沉默後,阮秋狠狠甩開顧芒的手腕,嘶吼道:“所以呢?你要告訴我你改造我,戲弄我,欺騙我,玩弄我,抛棄我之後,其實是喜歡我嗎?”
他眼睛通紅,身體顫抖:“顧芒,我已經,再也,再也不會再被你騙了!”
顧芒手腕被甩地生疼,但神色不變,依然靜靜看着阮秋,像在看一個因為沒了糖,就掀開桌布把飯菜摔倒一地的小孩。
上次見面時阮秋穿的衣服是高領子,顧芒沒有看到,這次他看地清清楚楚,那顆金燦燦的鈴铛,還挂在阮秋脖子上。
阮秋似乎也意識到什麽,他随手扯下脖子上挂着鈴铛的項鏈,“叮鈴”一聲脆響,他歪頭道:“你該不會以為我留着這個是因為我還想着你吧?”
顧芒一怔,手握緊成拳。
他又咯咯笑了,目光碎裂地望向顧芒:“當然沒錯,這幾個月,我一直都在‘想’着你,我怎麽會忘了你呢?”
“但現在我已經不需要這個了,畢竟馬上我就可以讓你付出代價了。”
顧芒瞳孔驟縮,眼睜睜看着阮秋重重把那個鈴铛扔到地上,他瘋了一樣撲到地上想要撿起來,卻已經來不及了,阮秋把那個鈴铛重重踩在腳下。
他聽到碎裂的聲音,不知道是心髒還是鈴铛。
阮秋木然地看着伏下身的顧芒,還在嗤笑:“又在這裝給誰看...”
他話沒說完,看到有水滴在土地上,浸濕了土壤。
阮秋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說吧...”顧芒沒有擡頭,仍是低着,只露出一個小小的發旋。
他終于讓這個男人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投降的一面,把他欺負哭了。
真沒用,他的屍群都還沒動呢。
這樣的輕易就得到了他想要的,可他為什麽...不開心呢?
“你想要怎樣...才能放過他們,他們是無辜的。”
聲音喑啞,阮秋從沒聽過顧芒這樣說話。
“呵,也可以啊,”阮秋心髒抽痛着,可像箭搭在弦頭,急于想去證明着什麽一般,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你不是就貪生怕死嗎?之前為了活着回到基地都能舍下臉來去依靠你的實驗品,又貪生怕死把我扔掉,”
“那你為了你所謂的基地,能做到什麽程度?”
我和你的基地比,和你的人民比,哪個更重要?
顧芒呼出一口氣,覺得輕松了很多。
他依然垂着頭,卻笑了。
也許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簡單,他的身份注定二人的對立,怎麽沒有想到,如果自己的死可以讓阮秋心魔消失,那真是再劃算不過的一件事了。
也許是自己太過自私妄念太重,想要每個世界都和阮秋相愛,有好的結局,然而世事變化,又怎麽可能每個世界盡如人願?
“希望你遵守諾言。”
阮秋愣了愣,還沒想明白這句話什麽意思,地上的顧芒突然站了起來,以一種阮秋完全反應不過來的速度,握住阮秋拿刀的那只手,深深紮進了心口。
血流如注。
阮秋瞳孔驟縮,靈魂都被撕裂了一般,他像看打雷的孩子,只看到天裂了,卻還未聽到聲音。
他呆呆地抱住倒下的顧芒。
視線機械地下移,然後看到了顧芒脖頸上細細密密的小傷口,很多很多,比自己之後被做實驗時還要多。
作者有話說:
乖,是he,下章就甜了(頂鍋蓋溜走)感謝在2023-09-07 20:54:41~2023-09-08 21:05: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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