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深淵
謝恺塵做了個夢, 夢見好久不見的小鳥兒。
小毛球彎着眼睛沖他叫,叽叽啾啾的,聽不明白什麽意思, 但很開心的樣子。
謝恺塵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這樣長久的分離讓語言都有了隔閡, 他無法再像過去、在聯結之前那樣, 光從音調和神情判斷出小家夥的所想。
他也很久很久沒有夢到過小叽了。
這不是種好征兆,鑒于直到現在他仍然對小鳳凰的蹤跡一無所知,一無所獲。
哪怕他披着帝國至高無上的榮光, 哪怕他手裏便是阿爾法象限最耀眼的權杖明珠,他依舊沒辦法找回自己走丢的小靈寵。
從一開始的憤怒, 到連帶着無數人受罪的暴走和失控, 再到現在表面上看起來的平靜, 外人很難想象太子究竟經受了怎樣的煎熬。
小鳳凰于他而言
,絕非“不就是個靈寵,一個不行換一個就是了”那麽簡單。
那是他精神上的紐帶, 是他風浪裏唯一穩定的錨, 是認定的靈魂伴侶。
小家夥的消失, 就像生生埋葬了一半的他。
半夢半醒間, 謝恺塵聽見熟悉的啾啾聲,輕柔, 歡快, 近在咫尺。
他猛然睜開眼,直挺挺地坐起來。
盡管情緒收斂得很快, 眼底仍有一抹尚未消退的慌亂。
那慌亂在看見坐在身邊的小孩子之後, 化作失落, 然後水流一樣消逝于無形。
胖乎乎的小男孩也被旁邊人突然坐直身吓了一跳, 一臉天真地問:“哥哥是聽見我啾啾的聲音才醒的嗎?”
女人的聲音緊張地響起:“別亂說話,要叫殿下。”
謝恺塵看了她一眼,慢慢把身份對應上。
是那個在基地裏幫助小九照顧小野莓的女人宣秋詩,還有她的兒子旭旭。
方才朦胧間聽見的啾啾聲并不來自于他的小叽,應該是這個男孩模仿出來的吧。
謝恺塵一顆心沉沉落回去,揉了揉脹痛的額角,擺了下手:“無妨。”
且不說這種時候何必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無用禮儀,他們現在還在黃昏曉星的難民營裏,他并不想被賽瑟納林人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小男孩叫他“哥哥”是比“殿下”更合适的選擇。
旭旭懵懵懂懂點了點頭:“知道啦,殿下哥哥……哥哥殿下。”
“就叫哥哥吧。”謝恺塵說。
其實他應該像其他人一樣摸小朋友的頭以示親切,但和人的肢體接觸對他來說有些困難,尤其又處在以為小叽回來的驚喜變成了又一次虛無之後的混沌情緒中。
他不喜歡碰別人,更不喜歡別人碰自己。
只除了一個。
讓他想緊緊地抱在懷裏,讓他想要吻那柔嫩的唇瓣,到哪兒去都帶在身邊。
小九是不一樣的。
……可他連小九也失去了。
他生來淡漠,此生稱得上重要的存在只有三個,母親,小鳥,與少年。
別人看他享盡榮華富貴,看他立于權勢之巅,以為他上可肆意摘星攬月,下可随心攪弄風雲。
到頭來他卻孱弱得連一個珍惜之人都留不住。
他的人生,不過是個徹頭徹尾失敗的笑話。
離世的母親和杳無音訊的小叽是他一輩子的痛,也的确無能為力。
但被鐵藤螳帶走的小九不一樣,他已經知曉了它們的種族和來處,他會殺去它們的巢穴,說什麽都把小九帶回來。
謝恺塵披上大衣,起身要離開。
旭旭從低頭變成擡頭:“哥哥殿下要去哪裏?是去找岑大校,還是找謝醫生?”
宣秋詩嘴上說着小孩子不要過問大人的事情,實際上眼神也同樣迫切地等待答案。
旭旭的嗓門兒大,周圍一小圈人聽見了,都擡頭看。
謝小九和岑尋枝是他們不同方向的兩個心理支柱,現在這兩人的情況都糟糕,讓他們很擔心。
此刻地下室裏看過來的一雙雙眼睛讓謝恺塵想起了過去自己在國度慶典、國事訪問或是別的公開場合見到的臺下,他們和他們的神情是那樣相似又不同。
相似在于,他們都相信他能做出一番不同的偉大成就來,崇拜又依賴。
不同在于,真正經歷過戰争摧殘的人們,在信賴他之餘,又總是保有一定的餘地。
戰争的殘酷在于剝奪了他們生存的希望,渾渾噩噩活在炮火與凄號終,很多時候死去比活着更容易。
後來它将岑尋枝和紀攸帶到他們面前,一個能禦敵,一個能療愈,讓他們重新相信生活終有一日會回到曾經的模樣。
然而它現在又殘酷地帶走了那兩人。
鐵藤螳大軍狂風過境,以屍山血海攻破了最後的星艦防線,讓這群長在和平國度的人們見識見識,德爾塔“深淵”究竟有多麽恐怖。
紀攸下落不明,岑尋枝生死未蔔。
他們什麽也做不了。
他們能做的只有把生的希望繩索又綁在另一個人身上。
“謝……謝約先生。”有人大着膽子喊了謝恺塵的化名,“我們也想知道,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了。”
“是啊,謝先生,我聽說事發時您在現場,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麽吧,也好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
“我也覺得您應該都說出來,謝約閣下,不用擔心我們的接受能力——還有什麽比現狀更慘的呢?”
其實是有的,太子想。
只是鐵藤螳的兩三次偷襲,就能讓類人種族損失如此慘重,若以後它們聯合“深淵”裏的其他物種大軍壓境,聯邦會直接潰敗吧。
到時候,帝國的防線又能否支撐下去呢?
還有,他更想知道的是,既然“深淵”往前千百年從來都沒有過往外面看看的想法,過去到底是什麽在鎮Y它們,而現在,又有什麽吸引了它們?
但這些話他不能說。
好在太子殿下講場面話還是很熟悉的,他擡起雙手,手心向下,微微一按,做了個類似于收聲的動作。
那動作似乎有魔力,靜音的波浪一圈圈蕩開,周遭全都安靜下來,望着他,等着他的話。
“岑大校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預計今晚就能蘇醒。他的狀況……”他說,“還不錯。”
在這樣的浩劫中能活下來,能醒過來,已經是最大的幸運了。
相比之下,失去的……
“至于謝醫生和小朋友,”後者指的是小野莓,“我會在今日動身出發去找他們,也會把他們平安帶回來。”
或許是他的氣場強大,或許是他這個人的氣質就叫人安心,衆人聽了他的兩句話,情緒和緩了許多。有人還鼓起掌來。
盡管很多人并不清楚這個高大英俊的男人究竟什麽來頭,可也有人見過謝小九醫生與他有多麽親密,便自然而然相信他所說的話。
謝恺塵說完就走,宣秋詩連忙追上去。
她追着太子追到別人看不見的拐角,焦急道:“殿下,殿下,您真的要去德爾塔象限嗎?您的艦隊——”
謝恺塵以為她擔心沒有人來救援:“聯邦軍和自由軍已經達成協定将黃昏曉星設為中立區,我的艦隊也會留下以防萬一。”
那可是帝國金枝玉葉的太子殿下,真在賽瑟納林的地盤上有個什麽閃失,帝國轉頭就能把他們全吞了。
這不是開玩笑的。
“不,我不是擔心這個。”宣秋詩咬了咬牙,怕被別人聽見似的壓低聲音,“我丈夫……之前的工作,和研究這些異獸有些關聯。它們很危險,這種危險不在于本身的破壞力有多強,而在于它們背後是一個嚴密、謹慎、龐大的組織在運作。這個組織的首腦智慧極高,可能在人類之上,但從來沒有露過面。實在是太危險了,殿下還是帶點兒人手比較好,也許艦隊全都……”
她所言的前半段,同謝恺塵之前的猜測不謀而合。
“深淵”裏的異獸們,過去從不出現,是被束縛着。
如今傾巢而出,也是收到了指令。
那個神秘的背後主使,究竟是什麽人——不,什麽種族?
但最後一句,正是知曉“深淵”有一去不複返的風險在,他更不能讓自己的士兵們冒險。
他有碾碎一切黑暗的頂級精神力,想尋死都困難;士兵們沒有這樣的金剛不壞之身,他們只會把他送到“深淵”邊緣,守在那裏。
若最終出來的不是勝利的他,而是被激怒的異獸,士兵要成為第二道防線,盡可能不讓它們再前進一步。
這些都不是謝恺塵的要求,而是艦隊的主動請※命。
他們的身後,是帝國,是億萬沒有武器沒有自我保護能力的平民,那裏面有他們深愛的男孩女孩,年邁的父母長輩,年幼的弟妹兒女。
他們要保護那些人,不論付出什麽代價。
謝恺塵沒辦法向身為被保護者的宣秋詩說明士兵們的決心,更不擅長講別的安慰的話,只有沉默。
宣秋詩自知失言,她真是昏了頭了,帝國軍的戰略,太子殿下的方針,哪裏輪得到她指指點點。
她有些恐懼地捂住嘴,道歉擠得支離破碎。
好在殿下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同時腕機響了起來。
謝恺塵瞥了一眼,皺起眉。
“不打擾了,您去忙吧。”宣秋詩向他點點頭,眼神中有母親般的牽挂與憂傷,“您,小九,還有莓莓,一定要平安。”
*
謝恺塵穿過破碎的廊橋時正好遇到休斯結束手術。
總是過分有活力的醫生現在疲倦得要命,像是整個人都被那些怪蟲子吸幹了一樣。
他沖謝恺塵點點頭,瞥見後者的腕機閃爍,知曉是來借艦船上的信號增強室,那兒也是岑尋枝的艦隊和聯邦總指揮部聯絡的唯一方式。
謝恺塵問:“大校怎麽樣?”
“醒了。”休斯嘆了口氣,“讓我們都滾出去,他要一個人靜靜。”
聽起來精神還不錯的樣子。
謝恺塵問:“那他的……”
休斯的眼底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語調沉重得像拖了幾塊大石頭:“保不住了。”
謝恺塵心也跟着往下墜了墜。
這樣的結果對于普通人而言尚是噩耗,更別提對一個年輕有為的指揮官了。
他本可以在戰争之後論功行賞,站上更高處,成為風華絕代的傳奇。
這樣的結果未免太過殘忍。
休斯的眼中一潭死水:“其實以聯邦原本的醫療技術,治這個根本不在話下;就算主星上搞不定,送去帝國也……是這個傻逼戰争耽誤了他!”
他說完這句話,自己哽住了。
又何止是耽誤呢。
沒有戰争,黃昏曉星的醫療怎麽會破潰。
沒有戰争,岑尋枝怎麽會受傷。
這些日子他見證了無數生死,可慘劇真的落在好友頭上,格外難以接受。
等到謝恺塵進入星艦,還能看見休斯發狠地、無可奈何地捶着艙壁,無聲地大吼,爾後靠着牆體頹然滑落。
戰争。
謝恺塵想。
所有痛苦,所有的悲哀源頭,都是戰争。
他要讓帝國更加強大,叫任何虎視眈眈的敵人都不敢來犯,讓帝國的子民有安穩富足的生活。
——他要贏下明年的大選,絕不把豐饒的國度,讓給謝狄川這種小人。
……不過在那之前,得先熬過和元帥的通訊。
謝恺塵比謝狄川大不了幾歲,褚聿又是謝狄川的舅舅,從輩分上平行換算,元帥也算是太子的長輩。
盡管是視訊,他的脊背依舊挺得筆直,好似一整個宇宙的重量加諸于上,都不會将它和他壓彎。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啊?”影像中的褚聿怒火沖天,“明知道聯邦有詐,到現在艦隊還沒有返航,殿下是打算讓士兵們往坑裏跳嗎?人命在你看來就那麽不值錢嗎?”
元帥已經有點兒口不擇言了,謝恺塵皺了下眉,并不打算順着他的火氣:“我不能折返帝國的原因,想必您比我更清楚。”
謝狄川造謠他給老皇帝下毒一事,在帝國愈演愈烈,他本人又一直處在失聯狀态無法親自澄清,時間一拖,很多原本信他的人也開始懷疑。
謝狄川是有自己專業的公關團隊的,每年都會花費巨額資金進行培養和升級。
謝恺塵則把自己的那個解散了。
流言蜚語是比光炮更加可怕的武器,它們能做到星際級武器所做不到的事,比如直直插入太子的心髒。
帝國的高層原本就對謝狄川有利,如今他又變相軟驅逐了謝恺塵,這麽一來,帝位之争看起來已經有一邊倒的趨勢了。
三皇子幾次謀害太子,褚聿從未參與過,但三皇子及王妃與他的關系匪淺,這也是他擺脫不了的裙帶關系。
褚聿被他噎了一下,對這個敏感的話題避而不談:“……那其他人呢?他們是可以先回來的。可是你沒有放任何人走。”
謝恺塵垂下眼:“不是我沒有放他們走,而是所有人都願意留下來。我已經與您說過唇亡齒寒的道理,我的士兵們也是為他們的家人、親友而戰,若這次不能摸清楚這群異獸的底細,未來‘深淵’還有會更多怪物冒出來,威脅至帝國的邊境線,到那時候……”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褚聿打斷,後者一臉恨鐵不成鋼:“我說實話,三殿下的确是我的義甥,但在你們二人中,我一直是更看好你的,沒想到殿下讓我如此失望!嘴上說得這樣冠冕堂皇,您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為了那個男孩兒嗎?”
“如果眼睜睜看着子民被敵軍擄走,卻無動于衷,這樣也能算是明君嗎?”
謝恺塵不卑不亢,像課堂在老師的刁難下對答如流的學生。
然而他越是沉着,褚聿就更加憤怒。
一貫穩重的元帥到了破口大罵的地步:“你小子到底是為了家國大義和子民,還是為了不能搬上臺面的私欲,你他媽自己清楚!”
他的言語如此不敬,屬下聽得瑟瑟發抖,一個個貼在牆根,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掌握穿牆術,離開這随時可能成為刑場的不祥之地。
但謝恺塵絲毫沒有動怒,只是在他提到“私欲”時擡起眼。
“我不否認您的說法,那位公民的确與我有一些淵源。”
褚聿冷笑一聲:“堂堂太子殿下,不去考慮什麽是對千千萬萬的帝國子民好,只為了一個人,為了軟弱的兒女情長葬送性命,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謝恺塵直視着他的眼睛,開口時聲音還是很穩,甚至更輕柔了一些:“……可是,如果将來我登上皇位,聽見我的子民說,‘這個人當初連最珍視的人都保護不了,我怎麽能相信他有能力和那份心來捍衛帝國,守護無數根本不熟悉的我’——
“到時候,我會後悔嗎?一票一票選出皇帝的他們,又會不會後悔?”
褚聿睜大眼睛。
珍視的……人。
元帥像是被戳中了什麽開關,先前的氣焰一下子滅了。
他頹然地倒在椅子上,似乎憶及痛苦的往昔,把頭埋在手肘裏,指痕深深地掐進小臂的皮膚。
半晌,他重新擡起頭,已經恢複了常态。
他冷靜地看着謝恺塵,語調變得無比漠然:“好,我不攔你。殿下的行動,請殿下自己負責。但明年,以及往後的任何抉擇,恕我不能再支持您。”
軍部的現狀很清晰,常年駐守邊疆、實實在在過着苦行僧日子的元帥,話語權終究是大過在療養星舒舒服服過日子、退休了這麽多年的喬揀少将的。
他的決定,就是軍部的決定。
而這句話等同于直接把選票給了謝狄川。
謝恺塵也很平靜:“謝謝您的理解。”
視訊到此結束,謝恺塵看着面前漆黑的、只剩下自己倒影的屏幕,想着,盛怒的元帥大概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與自己打照面了。
*
德爾塔象限,銀色巢穴。
紀攸被鐵藤螳綁架到的星球名叫銀鈴-西格瑪,它附近有顆與它并行在同樣軌道上的另一顆星球,銅鈴-伊塔。
它們是一對雙子星,奇妙的引力使得它們永遠不會分開,更不能靠近,只能永遠遙遙相對。
不過它們不僅是彼此的雙子星,也是別人的伴星。
被它們緊密環繞的是一顆巨型死恒星,名為風暴之眼。
不過這些複雜的天文定義和錯綜的起名方式,和現在的小鳳凰通通沒有關系。
他還用着涅拉所教的方法,通過注有太子精神力的腳鏈的幫助切換回了小山雀那麽大的奶啾形态,脫離異獸魔爪的桎梏,恢複了自由身。
鐵藤螳一個個大眼瞪小眼,什麽玩意兒這麽小,怎麽跟個芝麻似的?
小奶啾勇猛地豎起呆毛,氣勢洶洶朝抓着小野莓的那只鐵藤螳飛去。
“啾啾啾!”
放開我的崽崽!
奶啾當然覺得自己這個樣子超厲害的,但在大蟲子們眼裏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不同的地方生存法則不一樣,在阿爾法象限,鳥是吃蟲子的,在德爾塔象限則反過來。
面對小毛球奶聲奶氣的示威,不僅是鐵藤螳,連敵對的碧玉蜓也笑了。
它們的笑聲窸窸窣窣,像在風中發抖的破塑料袋:還以為啥呢,就這麽一點兒大的小玩意,能有什麽威力?
随便扇下翅膀,都能刮出卷走他的飓風吧!
紀攸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圓滾滾的小身體一伸一縮,金光一閃如劍出鞘!
“嗷——!!”
笑得最猖狂的那個戛然而止,明顯是受到了重創。
那巴掌大的金光看起來那樣柔和渺小,竟然生生割開了連炮彈都炸不開的螳螂翼!
兩隊異獸群靜止了。
唯有小奶啾向着小幼崽着急地呼喚:“啾,啾啾!”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人類面前變身,此前也只有涅拉知曉他的雙,不,是三形态。
先不管小野莓能不能接受啾啾哥哥真的變成只會啾啾的小鳥了,他現在換成了鳥語,人類幼崽聽不懂的吧?
幾方沖突時,小女孩本一眨不眨盯着他,這時候身周忽然有了變化,氤氲出和她的眼眸一樣淡藍色的光。
鐵藤螳已經有了一次教訓,忙不疊松開爪扔掉可怕的獵物。
幼小的孩子連掙紮都來不及,直直掉進迷霧中。
小鳳凰心都要跳出來了,下面可是萬丈深淵,連他這個有翅膀的都不敢往下去,根本不敢去想小野莓會怎麽樣。
盡管同樣畏懼,紀攸在一秒鐘的猶豫之後還是跟着俯沖下去。
“咻……”
微弱的呼喚聲由遠及近。
小鳳凰拍拍翅膀,停在半空中,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淡藍色的光團包裹着幼崽緩慢浮了上來,它慢慢消散,小野莓當然沒有像他一樣變身——
不,不對!
小孩還是那個小孩,可是頭上長出了兩只小小的、樹杈一樣的犄角。
身後有條細細的尾巴,和一對蝠翼似的小翅膀,尾巴和雙翼上天藍色的鱗片閃閃發亮。
……诶?
他随手撿的幼崽,竟然不是人類?
【作者有話說】
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