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飄搖
    一年前。
    賽瑟納林聯邦, 黃昏曉星,臨虹州。
    在戰火焚燒大地之前,臨虹州是整顆星球上最繁華的地方之一。
    從它的名字就能看出這裏主打的景色, 每到特定的時分, 傍晚的天空折射出斑斓的彩虹, 從遠處望去, 這座小城挨着彩虹橋的腳下,得名臨虹。
    除了捉摸不定的自然現象,這兒還有另一個實際些的景點, 小野莓花園。
    花園的全名叫做“小野莓全人工培育花園”,字面意義, 絕無機器人代勞, 從選種播種到除蟲修剪, 培育的全過程都是人力,也算是種逆流的招牌。
    大宇宙時代,像聯邦這樣富庶的地區基本上苦活累活全都交給機械了, 很對人對于人力勞作的印象還停留在歷史課堂上, 很想來見識一下。
    相比起讓人放松游覽的公園、花田, 小野莓花園其實更像個無門檻的博物館。
    最近來的游客注意到, 負責修建花枝的員工懷孕了,裙子雖然寬松, 肚子的隆起還是很明顯。
    按照賽瑟納林的保護條例, 進入孕期的女性、男性、或者其他的性別,超過一定的月份不能夠再做繁重的工作的, 否則聘用點要處以天價重罰。
    或許有的小作坊會偷偷摸摸做違規的事兒, 可以小野莓花園的著名程度, 每天來來往往游人如織, 無數雙眼睛盯着,随時都有可能舉報上監管局,怎麽敢的?
    有人去問花園的負責人,負責人提起這個就直擦汗:“她非要來,我們也沒辦法啊!”
    “不聘不就得了。”
    “聘的時候沒看出來是孕婦,知道了之後也不能辭退啊!”
    “那罰款怎麽辦?”
    金額可不是一般的大,可能抵得上一兩年門票和各種雜七雜八收入。
    負責人一臉無語:“她自己掏腰包交啦!”
    所有聽到的人都寫滿了問號。
    小野莓花園裏有一些植株非常高大,還有一些長得角度奇特而刁鑽,因為沒有機械幫忙,人工去修建的活兒是很累的。
    懷着孕的人本來身體就容易有許多不舒服,不在家安安生生休息就算了,主動要工作也可以理解,換個輕松的,比如售票處、講解員之類的也行。
    可是這位,哪怕繳納巨額罰金都要做最苦的工作,圖啥嘛?
    這位夫人年輕美麗,如此富有,卻從來沒見過任何家人,包括配偶。
    有人猜她丈夫跑了、死了,是個不得不自己賺錢養孩子的寡婦;
    有人說她丈夫是個賭鬼、酒鬼,成天不沾家;
    也有人說她的配偶不是雄性……
    寡言多金的單親母親人總是為她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叫誰都想掀開看一看其下究竟埋着怎樣的秘辛。
    但夫人對于所有的聲音充耳不聞,她甚至從來不和游客有目光接觸,每天站在梯子上,也不管底下為她捏一把汗的同事,拿着剪刀咔嚓咔嚓剪着多餘的、會搶走養分的枝杈。
    有的時候,就在那些難伺候的花田裏一株株人工授粉,絲毫不在意周圍議論紛紛的箭頭是否全都指向自己。
    好像對她來說,養育一朵花,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事兒。
    她平和淡然,光是看着她心就能靜下來。
    沒過多久,她本人也成了小野莓花園的一道風景線。
    只不過,沒有任何人會上前打擾她,游客和觀衆們默契一致,讓這份不沾染塵世的美麗永遠保持着無瑕。
    她的名氣大了,就有眼紅的人冒出來诋毀。
    有個自稱是她鄰居的人說,這女人搬到附近時肚子還是平平的,一個月時間變得這麽大,懷的莫不是個小怪物。
    這樣的猜測雖然惡毒,但也不是沒道理。
    賽瑟納林人和人類同源,在許多生理結構上也是相似的,比如孕期通常要超過半年,無論是體內還是體外。
    那鄰居被罵了,就拿出第一次見到女人時偷拍的照片,腹部的确平坦,看不出絲毫懷孕的跡象。
    一個月後的現在,明顯是要臨盆的月份了。
    她的外表怎麽看都是類人種族,按照小野莓花園登記的信息,是純種人類。
    既然她是人類,胎兒卻能有這樣急速的成長速度,只能說明配偶不是人類。
    可沒人知道她的配偶是何許人也。
    污言穢語的謠傳肆起,這回不僅直攻她本人,連帶着小野莓花園的負責人和其他員工也被一同猜忌辱罵了個遍。
    負責人沒辦法,只得找到夫人告訴她現狀。
    廟小佛大,我們也很難辦啊。
    花園不只是一個人的花園,是上百個工作人員的花園,也是臨虹州的花園。
    從來不愛說話的夫人靜靜地聽,末了,對內疚得快要擡不起頭的負責人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慕名而來的人也好、想看笑話的人也罷,誰也沒見着這位蜚短流長纏身的夫人。
    她離開了小野莓花園,也許離開了臨虹州。
    也許離開了黃昏曉星,也許離開了賽瑟納林聯邦。
    無人知曉。
    一個人的一生要見上不計其數的陌生人,也許有的值得驚豔,也許有的值得哀悼。
    但終究沒人有空為他人的人生多做停留。
    半年後,在黃昏曉星離臨虹州幾乎呈對角線的另一個地方,一位美麗的夫人帶着女兒搬進了新房子。
    這裏沒有人認識她們,也就不會知曉這個看起來已經兩三歲的小女孩兒,才剛出生幾個月。
    驚人的成長速度帶來的後遺症就是發育遲緩,極其營養不良,瘦得可憐。
    她們住的那幢獨棟價格不菲,夫人是全款買下的,還訂購了幾個昂貴的新款家務機器人。
    住在周圍的鄰居都覺得奇怪,既然這麽有錢,看起來也不是不愛孩子的樣子,為什麽會把孩子喂得這麽瘦呢?
    有人敲門去問,夫人表達了對關心的感謝後,用“生病”的只言片語回應所有疑問。
    熱心的鄰居給她推薦了黃昏曉星的兒科名醫,連聯邦主星的都有聯絡方式,說是治好了很多病重的幼兒。
    夫人并未顯出欣喜來,仍然神色淡淡,保存了聯系方式後委婉送客,走向在院子裏的小女兒。
    鄰居回去路上還是忍不住扭頭看,看那個孩子。
    兩三歲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稍微玩一會兒皮膚能蒸出鮮活的粉色來。
    可這個幼崽的小臉沒有絲毫血色,比院子裏裝點的玉石還要慘白,一看就是病得厲害的樣子。
    她的雙腿無法支撐自己,不得不坐在輪椅上,還滴着吊瓶,那小小的、還沒成年人掌心大的手背大概早就布滿淤青。
    幼崽盯着虛空發呆,對于母親在自己面前蹲下說話沒有任何反應,眼睛也不會追着翩飛的蝴蝶看。
    鄰居也不是第一次注意到了,這孩子就像是塵世間的絕緣體,只活在自己的世界。
    不僅身體差,還是自閉症。
    作孽,作孽喲。
    再後來的某天,鄰居路過這家,小孩子一個人坐在輪椅上,夫人不在,監管機器人們也在忙別的。
    他看着幼崽完全靜止的狀态,恍惚間還以為自己看見的是全息照片。
    他莫名心驚,總覺得要發生什麽大事,出于對直覺的信賴沒有立刻離開,在栅欄外守着,最好守到孩子的監護人回來。
    和他想得差不多,幼崽完全不在乎有陌生人盯着自己。
    她還是坐在輪椅上,今天腿上蓋了小毯子,平靜得甚至觀察不到呼吸起伏。
    簡直像自己家裏擺着的那些玻璃娃娃,鄰居想。
    純潔,清透。
    但一碰就碎。
    就在鄰居等得無聊到擺弄終端時,聽見了叽啾的鳥鳴聲。
    由于黃昏曉星終年低溫,鳥兒并不常見,難得有一只絕對是好兆頭。
    他欣然望去,餘光注意到院子裏的小姑娘也擡起了頭。
    ——她居然對某個事物感興趣!
    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的!
    鄰居像是看見了自己的孩子有轉機那樣開心,想着一會兒等到她媽媽來了,一定要分享這個喜悅。
    鳥兒飛進了院子裏,停在了被夫人精心修建過的樹梢上。
    其實樹很高,但幼兒的空間辨識能力很差,以為近在咫尺。
    小女孩慢吞吞地,像最老舊的機械臂那樣伸出小手,好像想離鳥兒近一點。
    小鳥起初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家夥,還在擡頭挺胸高興地唱歌。
    等它瞧見時,歪着頭用豆豆眼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毫不留情地拍拍翅膀走了。
    有雙翼的小鳥飛走了,但雙腿無法行動的小孩還留在原地。
    她認為自己只要再努力一點,就能夠得着無拘無束的青空與自由。
    栅欄外的鄰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孩子的動作幅度太大了,這樣随時有可能會——
    翻倒了。
    連同輪椅一起,小孩子跌倒在奢侈的白玉鋪成的地面上。
    那應當是很疼的,可她像是沒有痛覺似的,連滴眼淚都沒掉。
    可鄰居的心都在抖——他看見白玉石上蔓延開的刺目血跡!
    真的是個玻璃娃娃。這樣的摔跤程度本不該有如此多的流血,大概與幼崽特殊的身體情況有關。
    她的血拼了命往外流,這樣幼小的一具身體,能有多少血可以流呢?
    救人要緊,鄰居顧不得別的,翻上栅欄跳進院子裏。
    他的闖入觸發了機器人的報警,孩子的監護人終于姍姍來遲。
    夫人的手裏本來拿着牛奶,匆匆出門目睹這一幕後杯子摔碎在地上。
    鄰居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有點兒尴尬,結結巴巴解釋:“那個,不是我,我是看見她摔倒了——我剛打了救護車!送去醫院就沒事了,就沒事了。”
    夫人對他前半段的闡釋沒什麽反應,聽見“醫院”時臉色卻倏然變了:“不行!”
    鄰居被她如此嚴厲的語氣吓了一跳:“啊、啊?”
    夫人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度,從他懷中抱起身體癱軟、雙目緊閉的小女兒,絲毫不在意鮮血染紅了淺色的衣擺:“謝謝您,但請您快離開吧。她不會有事的,她不能去醫院……”
    鄰居皺起眉。
    這不對勁了。
    孩子受了這樣重的傷,以現在的大出血情況,如果不及時就醫會危及性命。
    為什麽當母親的一點兒也不着急,還不讓他人知曉?
    如果監護人疑似虐待被監護人,鄰居是有權報警的。
    盡管他不願相信這樣溫柔的夫人會做出那般殘忍的事,他更不想看到一個孩子因為錯過最佳救治時間而夭折。
    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還算冷靜,告訴她如果執意如此,自己只能報警。
    “不要……求求您,拜托您,不要說出去。”夫人再也沒了平日裏的端莊優雅,美麗的臉頰上淚痕觸目驚心,“她是個秘密,她不能被知曉……”
    他的心裏有了種種不好的猜測,連帶着表情也更加冷硬:“夫人,即便是親生孩子也不是您的私有物品,她的生命值得被尊重。我不認為這樣的傷口能夠自行止血,必須有專業的醫療設備和人員介入。”
    “不,不是您想的那樣。”夫人意識到鄰居是鐵了心的要把女兒送去醫院,擦了擦眼淚,語氣也鄭重起來,“如果您願意,我可以展示給您看。”
    展示?
    什麽意思?
    鄰居想不通,但還是跟她進了屋。
    夫人把小女孩放在地上,用手帕為她擦掉臉上的血跡,跪在她身邊,撫摸着她蒼白的小臉,神情溫柔地呼喚孩子的名字。
    既不是聯邦語,也不是星聯通用語,像某種古老繁複的吟唱。
    鄰居本來還在想着念名字有用嗎,總不能是游戲裏言出法随吟誦奶媽吧。
    他這麽想着,看見幼兒的額頭上彌漫起淡淡的藍光。
    接着,那原本光滑平整的肌膚上冒出兩個尖尖的、像犄角一樣的凸起,同樣是藍色的,和小孩的眼睛一樣。
    他驚呆了。
    更不可思議的還在後面,這對樹杈狀的小鹿角開始發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修複着孩子的傷口。
    沒過多久,瘆人的血窟窿無影無蹤。
    好像幼崽的摔倒、受傷、流血,全是幻覺。
    鄰居渾渾噩噩離開了。
    夫人并沒有再叮囑他不要講出去,也沒那個必要。
    他今天所見的一切,就算是說給別人聽,也不會有任何人信的。
    他更願意把它當做自己在夢游。
    那天之後,她們再度消失。
    多少人工作一輩子都買不起的別墅,說不要就不要了,敞開大門,留下“所有物品需要請自取”的字樣,和種種愈發詭秘的傳說。
    又過了月餘,戰火在這顆寧靜的小星球上肆虐,人們流離輾轉,卻也無處可逃。
    母女倆兜兜轉轉,竟然又回到小野莓花園附近。
    當初的那個負責人還在,一眼認出了夫人,來不及驚訝大半年沒見怎麽冒出來個三歲的孩子,趕緊讓她們躲進屋子裏。
    來自宇宙戰艦交火的光炮如雨點般墜下,聯盟軍也好,自由軍也罷,他們只想争名奪利,誰都不會真正在乎平民如何。
    年幼的孩子在爆炸聲中仰起小臉,看着裂變的天空,異常安靜。
    夫人捂住女兒的眼睛。
    不要看。那并不是可以許願的流星。
    從很早以前,她們就已經不再擁有願望了。
    *
    現在。
    德爾塔象限,“深淵”宇域,伴星銀鈴-西格瑪。
    紀攸和小蔥對少夫人帶領小野莓逃亡的事情一概不知,而封閉自我的幼崽也完全不記得。
    她的确是個不同尋常的孩子,不記得媽媽的模樣、聲音,不記得姓甚名誰。
    唯獨記得懷抱給予的安全感,來自相連的血脈,也來自堅定的、從不遲疑的愛。
    與外面的人和物接觸,對于小野莓這樣特殊的孩子來說是個窮盡一生也無法完成的任務。
    媽媽的懷抱就是牢不可破的安全屋,她只要躲在裏面,就是溫暖的。
    可以不用聽、不用看、不用說話,不需要面對冷酷的世界。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被塞進一個像儲物櫃的狹小空間。
    媽媽流着淚讓她呆在哪裏,這裏都別去,然後關上門。
    她乖乖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等到媽媽回來。
    幼崽以為自己會死掉,盡管她并不是很明白什麽是死亡。
    但她等來了一只鳥兒。
    鳳凰永遠都不會知道,那日他自“血彌撒”的星艦隕落時并非人形,而是回到了原身。
    被壓在破碎石板下面的幼崽看見的,就是只從天而降的金色神鳥。
    幼崽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鳥兒,哪怕在急速下墜的過程中每一根羽毛都閃爍着潋滟的金光,像是墜入人間的神祇。
    她一眨不眨看着鳥兒掉在了錦簇花團中,萬千花兒傾倒,向祂臣服。
    又過了許久,鳥兒不見了,變成了人。
    然後,和媽媽很像的、浸滿了溫柔的懷抱重新裹住幼小的孩子,将她拽出死亡的泥潭。
    幼崽的記憶非常短暫,其實也不是很分得清前後幾次看見的小金鳥有什麽差別。
    但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小孩子都記得遇見鳳凰的第一眼。
    啾。
    啾啾。
    那柔和而動聽的啁啾給予了她第二次生命,撿起她原本飄搖在風中随時會消弭的短暫人生,像撿起一顆淤泥裏的寶石。
    鳳凰是她的救命恩人,監護者。
    更是信仰。
    這些都是将來的事情。
    現在,小奶啾和小怪獸圍着熟睡的小幼崽,繼續身份審查。
    紀攸:“你是屬于誰的呢?”
    小蔥:“吾的心一定屬于你。”
    紀攸:“我不是那個意……算了。”
    知曉腳鏈是別人送給紀攸的定情信物似乎并沒有影響小蔥追求他的熱情。
    啾啾真的很苦惱。
    小蔥:“別算了呀!嗨呀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說我說,我是少主的伴生獸,本來職責是陪伴他的;但因為少夫人和小小姐都沒有伴生獸,所以我就去照顧她們啦。”
    紀攸:“可是你在這裏呀?”
    “當然是因為要睡覺嘛!”小蔥撇撇嘴,“家裏最近來來去去客人太多了,打擾吾睡覺,吾就來這裏了。銀鈴-西格瑪真的很安靜,最适合冬眠了。美女有空一起睡覺啊!”
    紀攸:“。”
    不必了。
    小野莓的媽媽大概率已經不會再有希望,小野莓也流落輾轉至今。
    這個把自己吧啦吧啦說成保姆的家夥卻在這裏呼呼大睡。
    身為幼崽現任監護人,小鳳凰怎麽看這家夥怎麽覺得不靠譜。
    小蔥絲毫不清楚自己在心上啾那裏的評分已然一跌再跌,還在熱情洋溢地推銷自己:“吾之家族家大業大,是風暴之眼的掌權者。吾家少主未來就是‘深淵’的主人。所以呢,到時候吾肯定也……”
    奶啾左耳進右耳出,把小蔥自戀的部分全都過濾了。
    但關于少主是“深淵”未來的主人這部分,默默記在了心中。
    這會有多厲害呢?
    會比未來成為阿爾法象限首腦的約阿諾更厲害嗎?
    紀攸等了又等,還是忍不住打斷它的喋喋不休:“請問,我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這裏呢?”
    小蔥說:“等雪停了就可以走啦。吾倒是不怕雪,但你會不會飛不動啊?不過吾可以叼着你!”
    鳳凰不太喜歡這個提議。
    他又問:“去哪裏?”
    “回‘風暴之眼’。”小蔥說,“少主一定會很喜歡你的,少主喜歡所有漂亮的東西。”
    并且會據為己有。
    這句話他沒說。
    鳳凰打算再多問一點這位少主的情況,感覺到了什麽,猛地看向洞口。
    有什麽人穿過漫天風雪,悄無聲息現身。
    居然誰都沒察覺到他的到來。
    來人長相俊美,丹鳳眼上挑的弧度很是妖冶,白衣白發纖塵不染仙氣飄飄,但開口一身正氣,三種氣質割裂感很強。
    “吾就猜到汝又在這裏偷懶。少主讓汝立刻回……”
    他的話戛然而止。
    小幼崽被陌生的聲音吵醒了,抓着葉子揉揉眼,在意識清醒之前先憑着本能找啾啾:“咻……”
    男人的視線越過迷你伴生獸,不可思議地盯着她,細長鋒利的眉擰起:“鹽鹽?”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幼崽旁邊的另一個身上,驟然變得防備,喝道:“汝是何人?”
    小蔥拍拍畸形的小翅膀飛過來:“嘿,你聽吾說啊,這位美女就是——”
    同伴的眼神太不對勁了,就這麽直勾勾地盯着漂亮小鳥。
    小蔥嫌棄着這人不懂憐香惜玉,也回過頭,想向奶啾解釋自己跟這家夥不一樣。
    ……但那裏根本沒有小鳥兒。
    取而代之的,是個半跪坐在地上、身上1S不挂的少年。
    淺金色長卷發散落在胸前、身後,勉勉強強算是遮蔽,可若隐若現更加引人入勝。
    他雙手撐在身前,小臉紅撲撲的,翡翠色的眸子裏汪着水,目光怯怯,像是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在這裏。
    全身雪白的肌膚因為害羞泛起粉,仿佛被第一縷春風親吻過。
    美得像放在八音盒裏的珍藏品。
    小蔥呆滞。
    小蔥瞳孔地震。
    小蔥受到巨大沖擊。
    吾草,這兩腳獸哪兒來的?
    怎麽還不穿衣服?
    哎不是,美女你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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