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燈籠
    正如韋伯斯特所言, 在謝恺塵全身浸沒入井水之後,他感受到的不再是冰冷刺骨的水流擠壓,而是寂靜。
    寂靜。
    無邊無際, 沒有盡頭的安靜。
    他似乎進入了一段空間中轉的地方, 如同隧道, 目之所及全是扭曲的光斑, 比母星兩極爆發的極光還要耀眼。
    這裏是時間,還是空間?
    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謝恺塵發現自己在這裏并不能進行任何思考,哪怕绮麗的時空隧道其實很适合幻想一些現世不可能的重逢。
    他低頭想看一下自己的身體有沒有發生變化, 遺憾的是,他現在看不見「自己」。
    時空隧道裏, 并不存在物質。
    此刻的他或許只是一段意識。
    謝恺塵麻木地想, 他要不是太子, 而是科學家、或者探索深空的星艦隊伍,發現如此不符合阿爾法象限常識的東西,一定會欣喜若狂, 回去好好做些研究。
    可惜他本人只想快點抵達終點。
    在某一個時刻, 兩邊湧動的光斑扭轉速度加快, 彼此擠壓、碰撞也更加劇烈, 潑墨油彩彼此污染,像是要迎來一場真正的爆發。
    謝恺塵猜想, 這應當是要到站了。
    五。
    四。
    三。
    二。
    一——
    所有極光成形的色彩消散, 人類的眼前驟然升起白光。
    在這一秒,連意識都陷入靜默。
    待光消散後, 謝恺塵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好一會兒才睜開。
    和韋伯斯特所描繪的、黑黢黢、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風暴之眼”主星不同, 他所見是碧水青天, 閑雲悠悠,甚至還有類似于椰子樹一樣的植物高聳着在風中搖晃葉片。
    往遠處眺望,黃澄澄的海水組成金色的波浪,沙灘是純白色的,一群水鳥追逐着浪花奔跑嬉戲,好不愉快。
    謝恺塵着實被這裏的山清水秀震驚到了
    銅鈴-伊塔的地心同樣是個世外桃源,不過那也只是和其他荒郊野嶺相比。
    而這裏,就算是放在帝國的各種度假勝地中間比較評選,也絕對是能晉級到最終輪的。
    誰能想到,在駭人的“深淵”之中,居然藏着這樣一方風水寶地?
    謝恺塵忽然想起什麽,低下頭檢查自己。
    四肢俱在,摸了摸臉好像也沒發生什麽變化。
    嗯,看來他的R身和意識一同順利地穿過了時空隧道。
    既沒有地圖也沒有導航,謝恺塵無法确定這兒是主星的一部分,還是其他地方。
    總之,先看看附近都有什麽
    “叽裏,叽裏,叽裏!”
    還沒走幾步,便聽見了其他生物的動靜。
    他對這種類似的鳥鳴聲非常敏感,猛然轉過頭尋找着聲源。
    然後他就被一大——群只有腳踝那麽高的、會動的果凍撲倒了。
    謝恺塵:“……?”
    他這到底是穿越到什麽地方去了?
    人類踉跄了幾步,跌坐在草叢中,還好及時把自己撐坐起來,不至于完全失去行動力。
    這是群半透明的、小幽靈一樣的史萊姆狀生物,每一個的頭頂都有一只柔軟的觸角類突起,會發光。
    身體像母星海洋裏的水母,小觸角則像鮟鱇魚提的小燈籠。
    觸角随着它們在他身上爬上爬下的動作晃啊晃,讓謝恺塵想起了小叽的呆毛。
    如果謝恺塵沒猜錯,這群燈籠果凍就是這兒的土著生物。
    小果凍們并不怕他,也沒有攻擊性,一大群黏黏糊糊地湊過來。
    它們都有一雙黑豆豆似的眼睛,大膽而好奇地打量着這個星球上從未有過的陌生來客。
    “叽裏咕嚕?”
    “叽裏,叽裏咕嚕!”
    “咕嚕。”
    謝恺塵完全聽不懂它們說的話。
    但怪異的是,在它們的小燈籠碰到他的皮膚時,一些如同意識碎片的片段朦胧地進入了他的腦海。
    燈籠果凍有精神力,盡管很微弱,也不能自行控制,但同太子的高階精神力交彙以後,他從它們的眼睛看見了這裏的秘密。
    這是……另一顆星球。
    他在短時間內接收了許多信息,比如謝狄川和鹿家當初謀害他的确鑿證據,比如鹿家把這群用完就扔的人全都集中在了“深淵”的雙子星中。
    比如主宰“深淵”的家族,和他的母親有着同樣的姓氏。
    比如銅鈴-伊塔的地心竟然可以穿進另一個星球,而這顆在地圖繪制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小小星球,就是通往“風暴之眼”的秘密鑰匙。
    謝恺塵從和小果凍們聯通的意識中看見了,這些土著小生物找到了某個地方,可以從叽裏咕嚕星(這是他取的名字)自由進出“風暴之眼”。
    問題是,精神力只投射這麽多,沒有告訴他具體入口在哪裏。
    當務之急,是必須要跟燈籠果凍們搞好關系,還得想辦法建立溝通渠道,才能知道叽裏咕嚕星通往“風暴之眼”的入口。
    謝恺塵有點兒想嘆氣,回顧過去和各種靈寵打交道失敗的慘痛經歷,他不太适合和這些過于嬌小的生物相處,它們太脆弱,太嬌氣,容易被他吓到,也容易被他傷害。
    除了他的小鳳凰。
    小叽是他生命中無數壞事中唯一的好事情。
    “叽裏咕嚕!”
    “咕嚕,咕嚕?”
    “叽裏叽裏。”
    ……但是這些小果凍就難說了。
    謝恺塵一手一只把兩個試圖往他肋骨上爬的小果凍摘下來,輕輕放到地面上,對着一群長相幾乎沒有差別的黑豆豆眼道:“那麽,有誰能聽懂我說話嗎?”
    *
    蘇躍連必須承認,在見到謝小九之前,他從來沒有被人類吸引過。
    他自己的人類形态有一副相當精致的皮相,也算是符合他的自己的審美,不過由于蘇家和人類的種種紛争,讓他對這個種族自始至終都喜歡不起來。
    當初把和女兒在一塊兒的這個少年擄來,也不過是完成和另一個姓謝的約定。
    然而在他進入玫瑰室時,還是不免被蜷縮在角落裏的小美人驚豔到了。
    小九的長卷發散落在胸前、背後,每一根發絲都潤着淺金色的瑩亮。
    明明聖像室昏暗,他卻發着光。
    小美人以仰角看着他,翡翠色的眼眸裏有慌亂,無措,還有一絲并不明顯、但還是被看出來的厭惡。
    正是那一絲厭惡,極大地勾起了蘇躍連的惡趣味。
    他是蘇氏少主,是“深淵”的主人,是德爾塔象限永生不滅的掌舵人,整個世界匍匐在他腳下,唾手可得。
    也正因為想要什麽都能得到,蘇躍連已經很久沒有對什麽提起過興趣了。
    小九……是不同的。
    他披了件赤金色的裘衣,那是他身上僅有的衣服;就還是老管家苦口婆心說不能吓到小小姐,才勉強答應的。
    他看都沒看旁邊完全僵住的小蔥一眼,赤着腳走向角落。
    旋動機關召回玫瑰聖像後的豆腐伫立在原地,攔住了想要為自己、或者不知道為誰争辯的小蔥。
    蘇躍連俯身,捏了捏女兒的小臉,眼睛卻是看着懷抱她的少年,聲音輕柔:“抱歉,之前那段時間太忙了,讓你自己在這兒待着,應該很無聊吧?”
    他把囚J講得如此輕描淡寫,好似只是不小心忽略了一位貴客。
    “帶小小姐回去休息吧,應該也玩兒累了。”蘇躍連道,“從今天起,交給你照顧。”
    他講話沒有任何指代的稱謂,也沒有從紀攸身上移開目光,但豆腐收到了指令,上前來:“是,少主。”
    西鹽似乎感受到了生父的強大威壓,并沒有掙紮,順從地被白發男人抱走。
    她含着拇指,眨巴着眼睛看看紀攸,又看看小蔥。
    如果幼崽是個會說話的正常孩子,這時候一定有很多請求想要說。
    可她不會說話,更不知道要怎麽憑借自己幼小的身軀反抗一個連語言和動作都不需要、就能震懾住所有人的父親。
    鳳凰同樣沒有動。
    他……不敢。
    他最脆弱和致命的脖頸,被人握在手裏。
    只要稍微用點兒力氣,就能徹底折隕這只金光閃閃的精靈。
    鳳凰從小到大就是被捧在掌心裏的,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折磨。
    他不确定自己該不該嘗試反擊,然而直覺告訴他還是不要動比較好。
    餘光瞥見蘇躍連的指甲是黑色的。
    不是人類會塗的那種化妝品,而是本來的顏色就是黑。
    指尖長而鋒利,像某種可以一爪撕裂獵物的大型猛禽。
    不過蘇躍連并沒有撕開他的喉嚨,而是向下成了一個很柔和的、蜻蜓點水的撫摸。
    接着,男人捉住少年的手,聲音頗為輕快:“走吧,小美人兒,今天帶你出去轉轉。這麽漂亮的金絲雀,總不能一直待在籠子裏不是。”
    他幾乎沒用勁,就把紀攸從角落裏拉了起來。
    手還牽着,很親昵的樣子。
    豆腐抱着西鹽,下意識跟上前:“少主……”
    “你不用來。”蘇躍連用空的那邊擺擺手,“你帶鹽鹽回去吧,順便幫小蔥回憶一下,它到底是誰的伴生獸。”
    他不鹹不淡地說完這句話,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向過自己的伴生獸。
    小蔥原本黑乎乎的臉煞白。
    此刻自身難保的鳳凰,是無法想象到蘇躍連一句話,會讓小蔥承受怎樣的後果。
    豆腐像個機器人似的沒有表現出絲毫情感波動,把幼崽調了下位置,垂着眼睛:“吾曉得了,少主。”
    *
    紀攸沒想到的是,蘇躍連說帶他出去轉轉,還真是字面意義上……出去轉悠幾圈。
    只不過,是用飛的。
    他們離開主殿之後,蘇躍連便恢複了原身。
    那是個堪比飛艇的巨型生物,身長十餘米,展翼近體長的兩倍,通體覆有玄黑的鱗,是這世間最牢不可破的盔甲。
    它……嗯,他現在的樣子有點兒像涅拉和小蔥,但遠比它們要龐大和威武,體态也更優美。
    這種形态下的蘇躍連同樣有犄角和尾巴,尤其是犄角,幾乎和西鹽的那對一模一樣,只不過放大了許多倍,從小樹杈長成參天古木。
    鳳凰看不出來他究竟是個什麽種族,畢竟德爾塔象限的生物從來都不存在于阿爾法象限居民的常識之中。
    蘇躍連低下他那顆全象限最高貴的頭顱,沒辦法,小美人怔在原地,他不主動點兒,對方看起來已經準備逃跑了。
    紀攸遲疑地看着他。
    他在心中已經給蘇躍連打上了很多不好的标簽,然而這些負面印象也沒有掩蓋他在他心中的人類形象。
    即便此刻巨獸距離一口把他吃掉只差張嘴的動作,紀攸并不覺得蘇躍連是打算到外面吃了自己。
    可是,這又是在幹什麽呢?
    蘇躍連有些後悔沒有在人類形态溝通好,他現在要是開口說話,氣流可能會把小美人吹飛。
    好在,能夠用精神力溝通。
    【上來。】他說,【到我背上,我載你。】
    少年睜圓了眼睛,花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是面前的黑獸在跟自己說話。
    “為、為什麽?”
    【不是說帶你随便轉轉麽?】黑獸扭頭看了看,【還是說,你要用走的?】
    “……”鳳凰斟酌着用詞,“我可不可以……不轉轉?”
    蘇躍連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想嘗試載人,居然就遭到了如此不識擡舉的拒絕。
    他的臉已經很黑了,這個時候更黑了一層:“不可以。”
    “……”
    紀攸說,哦。
    如果鳳凰現在是小鳥兒形态,拍拍翅膀就能飛上去了;他現在是個柔弱的人類,哪怕黑獸把頭低得再怎麽貼地,那些巨大而光滑的鱗片還是阻止了他攀爬的動作。
    嬌氣的小美人看着自己勒出紅痕的掌心,拒絕再嘗試,不太高興:“我上不去呀。”
    拒絕自己的邀請就算了,竟然現在還敢提要求。
    好,很好,黑獸眯起眼,非常土味霸總地發言:【小寶貝兒,你真是成功引起了本少主的興趣。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玩火?】
    拜喜歡收集各種文藝作品、尤其是古代小說、還很喜歡給安利給別人的林小草所賜,紀攸對這種羞恥的臺詞并不陌生。
    少年雙手在面前比了一個小小的X,小臉十分認真:“要注意消防安全,不可以火。”
    喜歡在火山岩漿裏泡澡的蘇躍連:“。”
    蘇家的小少主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體會到了拿誰沒有辦法的無奈感。
    但這種無奈并不是挫敗,反倒讓他有一種在手心裏捏着小寵物的愉悅。
    黑獸的尾巴收起倒刺,趁着小美人不注意,用最細的尾尖部分從後貼着他的膝彎穿過。
    紀攸完全沒有警戒到這裏,猝不及防向後仰,還好身體的反應夠快,雙手抱住了上側的尾巴以保持身體平衡。
    蘇躍連的尾巴癢癢的,下意識想甩。
    好在他沒忘記那裏有個什麽小東西。
    獸尾像秋千一樣輕輕動了動,小鳳凰從一開始雙手緊緊抱着旁邊,到後來找準了重心,慢慢放松下來,還嘗試着晃了晃腿。
    他沒有穿鞋子,細白的腳跟敲着尾巴上的鱗片,有種微弱、卻無法忽略的酥麻,一直延伸到了黑獸全身。
    蘇躍連都沒想到自己能夠讓一個人類(或者人類形态的生物)如此蹬鼻子上臉,不僅主動提出載他,連尾巴都可以給對方當玩具。
    他已經發現了,這個小美人的确有着不得了的魔力,且不提為何能讓西鹽主動親近他,小蔥冒着背叛蘇家的風險都要幫忙,連自認不會受到任何誘惑的他自己,好像只要靠近小九,心裏那種無時無刻不在湧動的焦躁和怒火,都有所熄滅。
    而且,和小九待在一塊兒的時間越久,這種安撫之力就越有效。
    小美人就像童話中所有人都在尋找的魔法寶石,璀璨耀眼,美不勝收。
    凡佩戴者,可斬獲天下。
    現在,擁有這顆寶石的是他。
    在紀攸看不見的地方,巨大的獸瞳散發出興奮的光。
    把西鹽和小九帶回來,是他做過最正确的決定。
    這倒是要感謝那個姓謝的小子了,沒有他的急不可待,自己也不會挖掘出如此驚人的寶藏。
    既然現在他拿到手,當然不會再讓給別人。
    黑獸用尾巴卷着小鳳凰,優哉游哉飛向天際,飛過這片由火山灰鋪成的廣袤而荒蕪的大地。
    小神禽怎麽說都是種小鳥兒,鳥兒是不會恐高的,紀攸在呼嘯的風聲中向下看去,看見蘇宅像一顆深色的、有着神秘紋路的心髒。
    發着光的火山熔岩如同錯綜複雜的血管,連接着這顆詭谲的星球。
    他以人形在高空的經驗并不算多,乍一看遙遠的地面有些發暈,好在黑獸的大尾巴足夠穩當,也足夠有安全感,紀攸慢慢适應了這種全新的飛翔體驗。
    嗯,不用自己揮翅膀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鳳凰從心性上來說還是個單純的小孩子,有人對他好,帶他玩兒,警惕不知不覺放松了許多。
    等到蘇躍連折返蘇宅,但并沒有把他送回主殿和玫瑰室,而是帶去了一個陌生的庭院時,紀攸才發現有些不對勁。
    進入主門前,要先經過一個走廊。
    蘇躍連關上外面的那扇大門,裏面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屬于房間本來的光源,點點微芒來自于小美人的花钿和回到人形态的蘇躍連的眼睛。
    就是再遲鈍,小鳥也該察覺自己的處境危險了。
    紀攸沒有問這裏是什麽地方,也沒有問你要對我做什麽,他直接擺明自己的立場,搖搖頭:“我不要再跟你往前走了。”
    蘇躍連紫色的眼瞳在暗夜裏如同兩盞危險的燈,可以照出一切怯弱。
    他頗有興致地問:“為什麽?”
    “你是壞人。”小鳳凰總覺得自己不是第一次在解釋了,“你不能把崽崽教成一個很好的人,所以我要帶她走,請你放我們離開。”
    蘇躍連挑了下眉。
    求他放過自己的人很多,擺出各種理由的也不在少數,但是他也是頭一回見到如此鄭重、還說的頭頭是道的。
    “我是壞人嗎?”男人問,“為什麽?”
    “因為……因為……”
    鳳凰卡殼了。
    蘇躍連太危險了。
    從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他的每一根羽毛都在發出警報,要迅速逃離。
    可是蘇躍連究竟做了什麽事兒,他并不清楚。
    所有的心驚膽戰,都來自直覺。
    男人見小美人的眼神中流露出迷茫,輕笑一聲,也不追問,轉回到自己的問題上來。
    “小蔥跟我說,它最開始見到你時,你是一只小鳥。”
    鳳凰一怔。
    他的确有想掩藏自己真實身份的想法,尤其是在知道鹽鹽有屏蔽力之後,更加篤定了這個打算。
    ……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拆穿了。
    小家夥簡直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蘇躍連笑:“你也不要怪它,它這個家夥,看到美女什麽都忘了。不然呢,也不敢違背我的指令,帶着我女兒去偷偷見你。”
    紀攸聽他說這個,突然想起來:“你要對他怎麽樣?”
    “這就不是你該打聽的事兒了,寶貝兒。”蘇躍連不再提小蔥,轉而說到另一個,“其實豆腐不是我的伴生獸。蘇家每個人只會有一只伴生獸,而我的那只是小蔥。你知道為什麽我現在更多的把豆腐帶在身邊嗎?”
    鳳凰沒有回答,但他想,他是知道答案的。
    蘇躍連道:“蘇氏的伴生獸都有各自的能力,你應該也已經感覺到了,他可以強制領域中的種族轉換成另一種形态,這是他的優越之處。這樣我就可以不用擔心是否有僞裝和伏擊。”
    鳳凰的呼吸一滞。
    難怪每一次處在奶啾形态時,只要豆腐到來,他都會莫名其妙被拽回人形。
    那麽如果本來就是在人形呢,會強行暴露他的真身嗎?
    他不覺得那是個好情況。
    “我早就想問了。”
    蘇躍連忽然欺身上前,紀攸下意識往後退,可後面就是牆,他無路可逃,眼睜睜看着對方挑起自己的一縷長發捏在手指裏把玩。
    “你不是人類,更不是賽瑟納林人。你和我,和蘇氏一樣,都是能夠化作人形态的非類人種族。”
    他離得太近了,以至于那種冰冷、殘忍的血腥味壓迫得紀攸幾乎喘不上氣。
    相反,蘇躍連很喜歡小美人身上萦繞的淡淡香味。
    有漿果,新芽,雨和日光的氣味,聞起來像森林,也像渺遠的群星。
    是常年生活在代表着黑暗的“深淵”裏的他從來沒有觸碰過的,屬于光明的味道。
    “你非常強大,但是這種力量并非毀滅和打擊性的。正相反,是一種鎮靜、治愈性的力量。”
    “我可不相信一只可以變成人的小鳥能有這樣的能力。”
    他像野獸一樣細細嗅聞着鳳凰的小臉。
    紀攸好幾次偏過頭,都被他摁了回來。
    在他胸膛前推拒的雙手,對他來說好像沒有半點力道。
    蘇躍連一手攥住小美人的兩側手腕,輕而易舉控制了他的動作。
    紫瞳極近地在那張神賜的漂亮臉蛋上逡巡,聲音也因為興味喑啞幾分。
    “寶貝兒,你到底是什麽?”
    他一手摁着紀攸,另一手很随意地朝着裏面揮了一下。
    精神力匹配成功,內側的大門緩緩打開。
    光亮倏然吞沒了漆黑的走廊。
    “不過,不知道也無妨。”蘇躍連攬着紀攸的肩膀,讓少年面向門內,“只要完成儀式,就都是我的了。”
    儀……式?
    紀攸已經沒有空再去思考什麽是儀式了,甚至忘記了要掙開男人的桎梏。
    和預想中的小房間不同,門裏的空間非常大,堪比主殿外數十米高的天井。
    堆滿了瓷瓶玉器,金銀珍寶,還有許多森森白骨與骷髅頭,可以用漫山遍野來形容,處處閃爍着灼目的金光。
    這是一個……祭壇?
    還是,餐桌?
    壞了。
    這下啾啾是真的要被吃掉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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