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傲慢
    第一重世界并不像謝恺塵想象中那樣兇險, 相反,它看上去非常熟悉。
    霓虹,如夢似幻的藍紫色調, 潮濕, 逼仄的摩天大樓, 聳立的LOGO, 神情麻木的路人。
    極速發展的科技與掙紮在溫飽線的人們之間強烈的割裂感。
    這裏是……傾城。
    郝郎中的真正身份,吝天傾所建造出的那個傾城。
    謝恺塵低頭看了看自己,和上回一樣西裝革履, 不知道是怎樣的身家設定。
    他清楚自己此刻并不在郝郎中的精神海中,而是進入了天平構建出的虛拟世界。
    審判庭上提到, 從他進入審判世界開始, 他會迅速淡化真正的記憶, 适應所提供的身份,從而與那個世界融為一體。
    謝恺塵趁着最後這一點清醒的時間,努力地去回想。
    回想自己的來路, 回想與小叽的相遇相知。
    回想真實的世界裏, 鳳凰還在等待他的喚醒。
    記住此行的目的——醒悟自己的「七宗罪」, 走過所有荊棘叢生的審判之路, 回到愛人身邊。
    等到再睜開眼,他已經不再是人類帝國的繼承人, 而是傾城謝氏集團最高執行長。
    謝氏是百年大族, 在新興技術狂潮湧現時抓住了最早的機會成立了子公司“拉斐爾”,并且一躍成為行業龍頭。
    謝氏董事長夫妻在十年前意外身亡, 僅留下兩個尚未成年的兒子。
    謝恺塵就是那個時候被迫從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中抽離出來, 扛起了所有的重擔, 從群狼環伺裏保下自己的地位和謝家的股份。
    他的弟弟謝鳴風先天殘疾, 雙腿無力行走,只能一輩子坐輪椅。
    考慮到倫常問題,謝氏集團的業務原本并不涉及人體改造,在謝恺塵接手之後,在子公司“拉斐爾”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財力用于研制這一方面。
    現在的謝鳴風擁有了一雙機械腿,能跑能跳,可比原生的好用多了。
    賽博格出現的下一步就是真正的仿生機器人,“拉斐爾”在前者取得了重大成功之後,馬不停蹄地開辟了後者的新領域,并且依舊處于領先地位。
    然而作為“拉斐爾”的CEO,謝恺塵卻對仿真機器人非常抗拒,尤其是伴侶型的。
    小謝總年輕、英俊、富貴潑天,是傾城首屈一指的鑽石王老五。
    像他這樣的人,原本應一生風流,到了該結婚的年紀找個門當戶對的大小姐,說不定婚後仍然繼續各玩各的。
    但失去父母的悲恸讓謝恺塵過早地脫離了少年時代,也知曉感情是人最大的軟肋,這麽多年來,從不沾染情與愛。
    各家翹首以盼,等不來小謝總挑選伴侶,就開始想方設法給他推銷自家的伴侶型機器人。
    在傾城中,不與人類結婚,而選擇伴侶型機器人的屢見不鮮。
    畢竟相比于人心的複雜詭谲,忠誠、可以随心所欲拿捏的機器人可顯得優越多了。
    然而盡管家裏公司就是做這些的,謝恺塵卻非常反感仿真機器人——尤其是伴侶型的。
    他帶着種食物鏈頂端的人類俯視萬事萬物的傲慢,認為人類才是宇宙的傑作,機器人不過是種二次塑造的機械産物,和百年前只會掃地洗碗做家務的機器盒子們沒有本質區別。
    純天然的健康人類是最優等,需要義體改造的是殘次品。
    至于機器人,只是一種工具和財産罷了。
    他的這種傲慢在傾城也引起了許多争執,罵聲激烈,擁護黨和反對黨還爆發過嚴重的沖突。
    但正是雙方的尖銳對立,讓相關話題的熱度永遠居高不下,帶來了“拉斐爾”的股價一次次刷出新高,謝恺塵本人的身價、知名度更是水漲船高。
    衆所周知,傾城是吝先生的。
    但吝先生年紀大了,不喜歡抛頭露面,除非重大場合,已經很少能再看到他的身影。
    年輕時候的吝天傾喜歡游走于各種社交場合,讓傾城的每一個重大項目都打上他的烙印。
    現在,則更喜歡做一個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的幕後主使。
    不過吝先生既沒有伴侶,也沒有孩子,連個認的幹兒子幹女兒都沒有。
    于是,傾城又出現了新的傳言,或者是預言,說再過些年,傾城就不再姓「吝」,說不定改姓「謝」了呢。
    謝總對機器人的輕視衆所周知,除了“拉斐爾”公司,其他機器人們見了他更是繞道走,生怕哪天一個不小心惹到了小謝總,就會直接被拉去報廢。
    謝恺塵站在檐廊下,看着外面的大雨和雨幕中朦胧的霓虹燈光,總覺得自己好像同誰在這裏一起躲過雨。
    可那人面目模糊,像一場醒來後什麽都不記得的夢境。
    一輛銀灰色的豪車在他面前穩穩停下,沒有濺起半點水花。
    随後,黑傘在他頭頂撐開。
    助手恭敬道:“謝總,您的機器人已經制作完成了。您要現在去看看嗎?”
    傾城人人皆知小謝總對仿真機器人的反感和抗拒,卻無人知曉,他私下定制了一款屬于自己的機器人。
    出于怎樣的想法轉變,這個幸運的機器人究竟是什麽用途,是連他是的助手都不清楚的事。
    謝恺塵将視線從外面收回來,颔首:“好。”
    車門向上滑動,如同展開的銀色雙翼。
    待謝恺塵坐進後排,雨傘收起,豪車揚長而去。
    這樣泥濘的大雨天,污漬與泥點從不會濺上他昂貴的皮鞋。
    *
    一小時後,謝恺塵抵達“拉斐爾”大廈78層的實驗室。
    實驗室負責人姓裴,名桉,不僅是謝恺塵商業上的重要合作夥伴,也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友人。
    能被謝恺塵劃分進朋友範圍的,放在全傾城也屈指可數。
    裴桉戴着黑框眼鏡,懶懶散散的,見到自己的頂頭上司非但沒有恭敬問好,還打了個哈欠:“下雨了?”
    謝恺塵不會在意禮儀之類細枝末節的小事:“嗯。這裏聽不見?”
    “拉斐爾”大廈整體都是玻璃幕牆,除了絕對保密的78層。
    “忙着工作呢,還不是為了你的寶貝兒。”裴桉取下眼鏡揉了揉眼,“準備好了?現在就去?”
    謝恺塵沒有更正他那個輕佻的指代詞:“現在。”
    裴桉清空了實驗室的其他人,帶着謝恺塵進入到最裏面的一間。
    這裏沒有開燈,僅有培養皿裏的燈帶發着光。
    謝恺塵在那個巨大的、通天柱一樣的培養皿中,見到了自己訂購的機器人。
    那是個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身段柔軟,皮膚雪白,一頭金色的卷發在營養液中漂浮如海藻。
    他并非赤L,但也差不多了,穿着一件從頭到腳的緊身連體膠衣,有種乍一看透明、實際上只是熒光的奇妙質感。
    這時候謝恺塵才反應過來,屋子裏唯一的光源并不來源于培養皿的燈帶,而是少年這件熒着微光的衣服。
    那衣服的材質很柔軟,讓人看了就想摸一摸。
    又或者,有強烈吸引力的并不是衣服。
    在接收到喚醒指令之前,機器人仍然處于休眠狀态,阖着雙目,看不清眼睛的顏色。
    光是這樣驚鴻一瞥,已經足夠被美貌所驚豔。
    機器人作為人造産物,從外表到體型都完全可以按照買家的要求制作,一個個美得無法無天,謝恺塵也已經見過許多了,并沒有什麽明顯的感受區別。
    再好看,也都是機器人。
    但他仍然在見到這個少年的第一秒,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生怕驚醒了睡着的小人魚。
    ——是的,他看起來就像一條童話裏才會出現的美人魚。
    裴桉遠遠抱臂,盡管他已經見過這條“小人魚”很多遍了,盡管他就是從他手下誕生的,可他也還是會被這種超凡脫俗的美貌震撼到。
    他不自覺放輕音量:“怎麽樣,謝總滿意嗎?”
    謝恺塵繞着培養皿走了一圈:“他的标識在哪裏?”
    裴桉:“還沒印,這不等着你決定嗎,出廠前的最後一步了。”
    按照傾城最初的規定,所有機器人都必須有明顯的、區分于人類的标識。
    起初可以在面部做一些機械性的裝飾和改造,随着普通人類在義體上的替換,這種區分方式不再明顯,于是規定就更改成了所有機器人必須打上屬于主人的标識。
    可以是主人的名字,代碼,符號,身份編號,總之,要一眼能看出來他或者她屬于誰。
    這種标識由統一發行的特殊油墨制成,一旦印上就無法清洗,就算返廠維修也會終生跟随。
    标識的位置必須顯眼,大多數主人會選擇印在機器人的手臂上。
    但謝恺塵的銀色眼瞳沉沉:“鎖骨吧。”
    裴桉翹起嘴角,對好友的選擇不置可否。
    “名字?”
    “名字。”
    機械臂伸入營養液中,滑動着印下終生标記。
    少年白皙的皮膚上很快多出一道刺青一樣的紋路。
    K-A-T-H-E-N。
    Kathen,恺塵。
    他是謝恺塵的所有物。
    裴桉操縱着收回機械臂,随口問道:“名字想好了嗎?”
    謝恺塵答非所問:“今天幾號?”
    裴桉:“九月九,怎麽了?”
    謝恺塵:“那就叫小九吧。”
    裴桉:“……就這麽随意?不是,這好歹是你第一個私人屬機器人,難道不值得用點心嗎。”
    謝恺塵看起來對他的質疑有點兒納悶:“我覺得這名字挺好的。”
    裴桉:“……”
    到底該說這人有審美還是沒審美啊!
    裴桉嘆了口氣:“好了,現在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完了,你可以喚醒他了。”
    謝恺塵蹙眉:“要怎麽做?”
    裴桉:“走上前,喊他的名字。我已經把你的聲紋錄入到他的信息庫中了——唔,嚴格來說不止是聲紋,有關于你的所有信息,他都已經知道了。雖然這個很随意的名字是你剛剛才取的,但只要你喊他,他會感應到的。”
    他鼓勵似的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去吧,迎接你的人生伴侶。”
    謝恺塵瞥了他的手一眼:“不是伴侶。”
    裴桉舉起手:“好,随你怎麽說。”
    謝恺塵有預感,裴桉的揶揄會跟着他很長時間。
    但也無所謂了。
    他走向前,單手貼在培養皿上,看着近在咫尺的靜默少年。
    剎那間,周遭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潺潺水流中上升氣泡的輕微破裂聲。
    謝恺塵聽見自己的聲音。
    “……小九。”他說,“醒來吧。”
    幾秒鐘後,關在玻璃瓶裏的白雪公主從長久的沉睡中蘇醒,緩緩地,緩緩地睜開雙眼。
    少年像真正的美人魚那樣游向邊緣,初生的小機器人還不太會用自己的肢體,但學着人類的樣子,也将自己的手掌貼在和謝恺塵放着的位置完全相同的地方。
    盡管他們中間還隔着營養液和堅固的厚厚玻璃,卻有掌心相貼的錯覺。
    對視的剎那間驚心動魄的美,叫人類猝不及防跌入一汪冰綠色的海。
    那時候的謝恺塵還料不到,他會從此沉溺于其中。
    *
    謝恺塵把小九帶回了家。
    事實上他向裴桉提出定制時并沒有提太多詳細的要求,概括起來就兩句話,“賞心悅目”,和“知禮懂事”。
    最好性格獨立知分寸,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守好一個機器人的本分,不要給他添麻煩。
    哪怕在父母還沒有離去、家庭和睦的童年裏,謝恺塵對外人也總是冷淡的。
    性格的一部分的确由成長環境造就,但是另一部分,就是天生的。
    小九自然是達到、并且遠超“賞心悅目”的标準,但是另一個,就有些棘手了。
    這個漂亮的小機器人,非——常——黏——人。
    不管謝恺塵去哪裏他都要跟着一起,一下子見不到就會發脾氣。
    盡管好看的人連發脾氣都好看,但謝恺塵還是會覺得為難。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能像對其他人那樣硬起心腸,嚴肅批評他或者冷漠地不搭理,他只能在家裏的保姆或者公司屬下焦頭爛額地告知“小九少爺又不高興了”時,抛下手裏所有——所有的事情,立刻趕回去。
    有些時候在卧室,有些時候在總裁辦公室,謝恺塵進門就看見小美人坐在床上或者沙發上生悶氣,背對着他。
    他走過去,想讓小九面對着自己,但少年一動不動。
    他轉到小九面前,才發現小美人臉上都是淚痕。
    眼尾緋紅,琉璃色的眸子裏含着點點淚光,楚楚可憐,就是再鐵石心腸的人看了也會心軟。
    謝恺塵也不例外。
    他用指腹抹掉小九的淚珠,機器人的皮膚比人類的還要細膩柔軟,又帶着人類體溫所沒有的冰涼。
    真正的人類柔聲問:“怎麽了?”
    這樣溫柔的語氣和表情,要是被謝氏集團的職工或者合作夥伴看見了,會驚恐地以為謝總被誰進行了改造。
    小九低着頭,不肯看他,怏怏不樂:“主人又不想要我了嗎?”
    少年的嗓音又輕又軟,現在帶上剛哭過一場的鼻音,連控訴也像在撒嬌。
    謝恺塵就那樣單膝點地半跪在他面前:“為什麽這麽說?”
    “我、我好久沒看到你了……”小九認真地計算,“有一個小時三十四分鐘零九秒……”
    “我沒有不要你。”謝恺塵失笑,“我只是去開會。”
    “開會不可以帶小九一起嗎?”
    小機器人不用「我」,總是用自己的名字作為自稱。
    謝恺塵道:“我想那并不合适。”
    聲音溫和,但不容拒絕。
    少年又不說話了。
    “我們總是會有短暫的分離。”謝恺塵把他的雙手放進自己的手掌,少年的手比他要小一圈,也很軟,“這是不可避免的。”
    小機器人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委屈:“可是小九只想一直待在主人身邊……”
    在謝恺塵的最初設想中,機器人應該和其他人一樣叫自己謝總或者謝先生。
    但小九無師自通,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是我的主人嗎?”
    盡管主人也不算多麽特殊的稱呼,可謝恺塵在聽到之後也就放棄了糾正他的想法。
    主人就主人吧。
    也很好。
    聽起來可比先生有所有權得多。
    謝恺塵以前都不知道自己這麽會安慰別人:“會有很多待在一塊兒的時間,不急這一時。”
    小美人的長長的金發披散着,僅有左邊挑出一撮,用亮藍色的絲帶進行編織,發尾還綴着蝴蝶結,襯得他整個人清亮又嬌俏。
    這時候随着他低頭的動作晃晃悠悠,好像那藍蝴蝶真的随時會飛走。
    謝恺塵把那縷金發別在小機器人的耳後:“不生氣了,好不好?”
    他對他沒有半點以往對機器人的輕蔑和看不起,總是格外有耐心,助理說過,哪怕謝總有孩子都不會這樣寵溺。
    孩子?
    謝恺塵從來不覺得自己會留下子嗣後代。
    小九就是他唯一的特殊。
    小機器人鼻尖也紅紅,眨了眨密密的睫羽:“小九沒有對主人生氣……”
    “嗯,我知道。”謝恺塵問,“作為補償,我們去睡午覺,好不好?”
    ——這是小機器人的第二個問題,對自己身份認知的誤解。
    從謝恺塵帶他回家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堅決不願意回自己的休眠倉睡覺,非得跟謝恺塵睡一起才行,還必須同一張床,恨不得同一個枕頭。
    起初人類自然是不會同意的,皺起眉:“這不行。”
    小九就睜着他那雙漂亮的綠眼睛問:“為什麽不行?”
    謝恺塵說:“你不是人類,該去機器人去的地方。”
    小九并不抗拒自己的機器人身份,但這并不影響他要和主人同床共枕:“小九要守護主人——每時每刻。”
    他不僅是陪伴型機器人,應該算是全能型。日後謝恺塵會見識到他所向披靡的強大,只不過很多功能目前還沒有開發出來。
    那時候的謝恺塵還是沒有同意,不僅沒讓他進房間,還鎖上了門。
    但這種鎖對于聰明的小機器人來說根本不在話下。
    謝恺塵睡到一半,聽到了輕微的動靜。
    睜開眼,看見抱着枕頭的小美人站在床邊望着自己。
    比起被吓到,人類更多的是被冒犯的惱怒:“你為什麽在這裏?”
    連問怎麽進來的都沒必要了。
    小機器人眨巴着大眼睛,講話輕飄飄、輕飄飄的:“小九來陪主人。好黑,主人會怕。”
    謝恺塵:“……”
    短短兩句話,把他剛剛燃起的火苗又澆滅了。
    什麽主人怕,是這小家夥自己怕黑吧。
    ……不是,怎麽會有機器人怕黑啊。
    人類煩惱地揉了揉眉心。
    還沒有得到允許的少年趁着主人也沒有說反對,悄悄把自己的枕頭放在了謝恺塵的枕頭旁邊,然後手腳并用爬了上來。
    想爬小謝總床的人,在傾城能從CBD排到貧民窟。
    但敢把這個妄想變成真的,謝小九——這也是謝恺塵給他起的名字——還是頭一個。
    謝恺塵:“……你不該在這裏,回你的房間去。”
    小美人跪坐在他身邊,小心地、試探着抱住他的胳膊,真誠地提議:“今晚就讓小九來守護主人吧!小九很厲害的,會趕跑所有主人的噩夢!”
    謝恺塵不知自己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可能他才是那個線路短路的機器人,竟然真的讓小九留了下來。
    就像少年允諾的那樣,他當晚還真的沒有做夢,一夜好夢無眠。
    就是第二天醒來,看見這小家夥已經整個兒鑽進自己懷裏了。
    ……
    從那以後,人類與機器人夜夜相擁而眠。
    機器的皮膚是冰冷的,可擁抱永遠是溫暖的。
    那個看不起機器人出了名的“拉斐爾”的謝總,再也沒有談論過任何機器人劣于人類的話題。
    放下了偏見的謝恺塵和他家的小美人也成了謝氏集團一道風景線,許多員工都慕名前來瞻仰一下這位改變了他們總裁價值觀的漂亮小機器人。
    害羞的小九要麽躲在謝恺塵身後,如果被人類攬在懷裏,就捂住臉,然後從指縫間好奇地看着熱情的人類們。
    員工們想要進一步接觸,就會被謝總的眼刀逼退。
    算了算了,沒那膽子。
    現在。
    小九答應了可以用午睡當做“被丢下”的補償後,謝恺塵鎖上門,拉上窗簾,給助理發了消息兩小時之內不要打擾,折回沙發前。
    小九仰臉望着他,張開雙臂:“要抱抱。”
    謝恺塵無奈道:“好,抱。”
    他彎腰,把少年打橫抱起,向着裏間的休息室走去。
    “主人。”
    “嗯?”
    “小九是伴侶型機器人呢。”
    “……嗯,怎麽了?”
    “是不是應該做一些伴侶該做的事?”
    人類吻他的眼睛,聲音沉沉:“……的确。”
    叮——
    冰冷、恢弘、莊嚴的聲音響起。
    “第一宗罪,「傲慢」,審判完成。”
    “結果:通過。”
    在兩人都還沒回過神時,盛大的白光已經吞沒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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