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滿月
根據謝恺塵講過的那些睡前故事, 想要破除“詛咒”,都要經過千辛萬苦、尋求各方幫助、鬥智鬥勇大BOSS等一系列艱苦卓絕的過程,才能解除“魔法”。
小幼崽對這樣的故事深信不疑, 以至于當它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時, 驚惶過後, 也做好了要很久很久以後才能回到鳳凰形态的準備。
結果……就這麽簡單?
只要想一想約阿諾, 只要因為想約阿諾而……唔,臉紅心跳O///O,就足夠了嗎?
好随意的設定。
要是有機會再回去荒星森林, 一定要向山魈長老多請教一下。
小鳳凰拍了拍翅膀飛起來,屋子一下變空曠了好多, 所有的家具也成了巨大的怪物。
他試了下, 自己還是能在鳳凰和奶啾形态中間随意切換的。
還好。
但是人形的觸發按鈕他還沒掌握。
說不定, 再也變不成人了呢。
算了,小鳥就小鳥吧,只要能名正言順陪在約阿諾身邊, 就是最好的。
紀攸迫切地想要去找謝恺塵, 但房間裏的推拉式窗戶在自己是少年人類形态時開阖都有些費勁, 更別說柔弱的小鳥兒了。
他試了好幾次, 包括用靈力,它還是紋絲不動。
啾啾煩惱地圍着吊燈飛了好幾圈, 翅膀不小心擦過燈罩。
燙倒不燙, 就是把原本就不是固定設計的燈碰得晃來晃去。
燈處在夜間模式,投下的巨幅陰影在牆面上變換, 有如張牙舞爪的夢魇怪物, 張口就能吞沒一只巴掌大的小毛球。
小鳳凰吓得毛都炸開了。
好可怕, 要趕緊跑QAQ
敲門聲忽然響起。
“你還好嗎?”
是海登。
客廳與卧室共享光源, 裏面的吊燈産生了連鎖反應,讓本就睡得不沉的少年也醒了過來。
紀攸從窗戶的反光看見自己現在毛絨絨的樣子,絕對不能讓海登看見,否則根本解釋不清為什麽門窗都緊閉的房間裏,人沒了,剩個鳥。
總而言之,趕緊跑!
“沒事吧?要我進來看一下嗎?”
等不到回應的海登又問了一遍。
照這個情況下去,再過不了多久得破門而入了。
絕望的小鳥已經到了準備用小身體去撞玻璃的地步。
……咦。
他突然發現原來兩扇窗戶之間有個鎖,這就是為什麽他剛才怎麽用勁兒都沒用。
當人類還真夠麻煩的,怎麽有這麽多奇形怪狀的設計啊!
抱怨歸抱怨,趕緊逃跑才是正事。
靈力自鳳凰羽滴落在鎖上,金色柔和地包裹住它。
小奶啾用腦袋輕輕一推,就打開了。
另一邊,擔心病號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的海登在再次敲門仍沒有應答之後,說了句抱歉,推門而入。
然而屋內空無一人。
說是卧室,其實除了床和櫃子也沒別的家具,一眼就能望到底。那兒什麽都沒有。
倒是窗戶大敞着,淺色的簾布晃晃悠悠飄蕩,其上殘留着若有似無的金光。
他迅速沖到窗邊向下看,正對着的樓下草坪郁郁蔥蔥,沒有不和諧的血腥場面,周圍同樣空蕩蕩。
……問題是,郝郎中的家,在十樓。
*
飛出郝郎中家幾十米遠之後,小鳳凰懸停在半空,看着夜色中依舊燈紅酒綠的城市,後知後覺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他不認路。
變回啾形之後,滿心歡喜想着要盡快回到約阿諾身邊。
等到真飛出來才發現,別說鎏宮了,就是整個皇宮在哪個方向他也不曉得。
雖然啾啾不是路癡Q^Q,雖然不是啾啾的錯,但是……
但是他确實不知道該往哪兒飛。
在紀攸剛離開皇宮時,謝恺塵也考慮用他們倆的精神鏈接來定位小家夥,但那時候傷心的鳥兒把自己給屏蔽了。
紀攸甚至不知道怎樣去關閉“開關”,他只是很難過,不想被人找到,不想被看見。
然後就自動屏蔽了。
這不是技藝,這是天賦。
太子的S級精神力在人類中的确舉世無雙,不過一來掌握得不夠純熟,二來在這方面人類的能力畢竟還是有限,是無法壓過天地祥瑞的神禽靈力的。
但反過來,就很簡單了。
小鳳凰找了個建築物的陰翳處,在空中用雙翼攏起自己,金光慢慢形成一個球形。
他閉上眼,進入和謝恺塵共享的精神空間,喚醒那顆小星星。
小星星先是慢吞吞伸了個懶腰,見是“失聯”的另一個主人,頓時清醒過來,欣喜地圍着他跳來跳去。
紀攸像對自己的幼崽那樣用喙親了親它,小星星則彎了彎自己柔軟Q彈的角角,努力擁抱他。
兩個小家夥都習慣于用蹭蹭來表示友好和喜愛,這也是太子唯一……也可以說是唯二接受的近距離肢體接觸。
貼貼結束後,鳳凰說出了自己的來意:“請你幫我找到人類先生,好不好?”
小星星歪頭:?
“我……我們現在沒有在一起。”奶啾提起這個,有些失落,“我自己跑出來啦。”
小星星聽懂了:QAQ
它陷入一種“爸爸媽媽要離婚嗎”的悲傷泥潭。
聽懂了,但沒完全聽懂。
“不、不是!沒有要離婚……”紀攸語氣恹恹,“而且,我們也沒有‘結婚’。他要跟別人結婚呢。”
小星星:!!
小鳳凰再次用翅膀抱住它,哄幼崽似的安慰道:“我們不會離開你。”
“QAQ?”
“真的啦。我保證喔。”
“QWQ!”
其實兩個小朋友都不是很确定對方到底想表達什麽。
總之,小星星明白了“媽媽”的請求,身周亮起點點灰綠色的熒光,像一場螢火蟲之約。
直到萬千光點逐漸聚集成一個光團,像是在暗淡的地圖上點亮了目的地。
小鳳凰又親了親他們的星星崽,離開精神空間,睜開眼。
他知道人類先生在哪裏了。
*
皇宮。
林小草一夜沒睡,忙着找人。
以她現在在母星上頗為尴尬的身份,肯定是不能随便調動派遣人手去幫忙的;更何況阿弟不見了不能大張旗鼓宣揚,否則“大島煌星系領主養子失蹤”會引起軒然大波。
大島煌主星的港口進入記錄顯示,阿弟在今天之前就已經離開了主星,去往別的星系。
這個時候阿弟用的還是自己的真實信息,他的目的地是沃倫主星。
姐弟倆的童年都是在沃倫度過的,有不少熟人,她也不能直接判定阿弟就是來找自己的,于是給阿弟的朋友挨個發了消息,但一無所獲。
舒蘭夫人幫忙調了主星船塢的人員記錄,阿弟的名字并不在內。
林小草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些連字都不是,是堆象形符號,也難為系統都得錄入了。
她快速移動着光标,突然,停在了其中一個名字上。
這名字她并不認識,只是有種莫名的……熟悉。
不太像真的,更像個化名。而且是她在哪裏見過的那種。
她打開那個乘客的相關信息,竟然是和自己同一班次去的母星。
連座位都離自己不遠,就在後面幾排。
不對勁,很不對勁。
她把這個乘客的信息發給舒蘭夫人,麻煩聯絡這艘星艦的負責人提供監控錄像。
有領主夫人出面,那邊處理交接效率很高。
很快,一份視頻資料傳到了林小草的PADD上。
星艦上除了VIP房間和隐私區域沒有監控,其他所有公共場合都是高清攝制,認人輕而易舉。
林小草很快定位到了自己,拖動畫面看向周圍。
……那個離她不遠,戴着兜帽和耍帥護目鏡的死小孩,不是她弟還能是誰?
這小孩竟然偷偷跟蹤她來母星了!
能篡改身份信息騙過星艦乘客認證、尤其是繞過母星的宇域空防系統,小屁孩還真是有兩下子……不對,不是誇他的時候!
林小草嘩地站起來,抓起外套就想出門。
但又坐了回去。
且不說她現在的身份能不能随意出皇宮,就算出去了……上哪兒找阿弟呢?
姑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又一次撥了弟弟的頻段。
意料之中,無人接聽。
仔細想想,她對自己說,如果阿弟來了母星,人生地不熟的,會去哪裏呢?
或者再往前,阿弟為什麽要來母星?
多半是來找她的。
那麽,就有一個很明顯的目标了——皇宮。
林小草再次猛地站了起來。
母星、尤其是首都區的建築大多是走在時代前沿的風格,用俗話來說就是充滿“科技感”,白天反射天空呈藍紫色,夜晚則是統一的橙色燈光。
唯有皇宮別具一格,還是複古路線,微微泛黃的白玉宮牆上攀着粉色的薔薇與叢生的荊棘。
從遠處看,周遭的摩天大樓聳入雲端頗具威懾力,卻又像是守着城堡裏沉眠公主的騎士。
皇宮內部雖然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入的,但外城倒是整個母星最有名的打卡地,随便哪種公共交通工具都能夠抵達。
阿弟想找到這兒來,并不難。
難的是,他要怎麽進來?
如果他進不來,那自己去城牆轉悠一圈,有沒有守株待兔的可能性?
想到這個,林小草換上便服,考慮到皇宮其實沒幾個人認識自己,也不用刻意喬裝,戴了個适合夜行的潛光鏡,打開門。
大廳裏還有值夜班的侍衛,他們見到她先是提起警戒,很快有人認出了是陛下交代要好好照顧的艾麗娅小姐,又放下武器:“您這是要去哪裏?”
“我……”林小草随便編了個借口,“睡不着,有點兒悶,想出去散散心。我聽說禦花園就在附近。”
侍衛互相看了看:“我們陪您去吧。”
年輕的姑娘是陛下以“準太子妃”的名義帶過來的,可是位貴客。
林小草搖搖頭:“不用麻煩你們了,我自己去就行。”
“可是這不符合——”
短暫的慌亂之後,林小草很快找回了“三星之女”的氣度,換上艾麗娅·奧斯汀的矜持口吻:“無須。去花園走一走的權限,陛下還是會準許的。不然,你們誰去問問陛下?”
侍衛們面面相觑。
且不提現在是深夜,就算是白天,以陛下的身體狀況,沒什麽大事他們也不敢去随便打擾。
“您請便。”最後,幾人整齊劃一地後退,“遇到任何問題,請立即呼叫我們。”
艾麗娅·奧斯汀驕矜地點了點頭,繞過他們。
剛一離開侍衛的視線,又變回了林小草。
她大大地做了個深呼吸,以緩解緊張的情緒。
裝○好難啊。
也不知阿弟是怎麽那麽熟練的。
她左右看了看,發現自己正站在三岔路口。
路标上的光屏指着路。
往回是住處,向左是禦花園,向右則是宮牆外。
她戴上潛光鏡,朝着右邊的夜色深處走去。
這條路上很安靜,兩邊是一些不同風格時期的高大雕塑,有人,有獸,有神。
它們好似都在低頭,靜靜俯瞰着大晚上不好好睡覺到處游蕩的客人。
她走在它們的影子裏,心裏有些發怵,小時候媽媽們講的那些靈異鬼怪的故事一個個蹦到腦海裏。
直到一尊稍顯矮小雕塑的影子突然動了。
林小草的心髒都快不跳了。
就在這時,有什麽人從那尊雕塑後面走出來。
會動的影子,就是這個神出鬼沒的人的。
林小草心想自己不會這麽倒黴吧,在皇宮裏也能遇到打劫的,左手悄摸摸撫上右手腕機的報警按鈕。
那人慢慢走到裝飾有小天使雕像的路燈下面,取下和她同款的潛光鏡,露出原本海藍色的眼睛。
“林小草,你這是要報警抓我嗎?”
林小草:“……”
林小草看見這張熟悉的臉,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然後,氣得七竅生煙。
“長能耐了是吧,還會自個兒離家出走了?是不是找打!”端莊娴靜的奧斯汀小姐的表象蕩然無存,她撸起袖子,咬牙切齒,“今天不把你好好教訓一頓,我就跟你姓!”
*
另一邊。
同樣一夜沒睡忙着找人的,還有太子殿下。
“第五杯了。”裴桉抱臂,“就算你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強得多,也不能這麽猛灌黑咖啡,心率會受不了的。”
“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醫師執照了。”謝恺塵抿了口。
一連喝這麽多,還每次幾口就沒了,再醇香的豆子、再細膩的口感也會蕩然無存,跟喝藥沒差。
“您挖苦我也沒用,殿下。老師又發了條消息,讓我帶你先回鎏宮休息,換其他人替班。”
謝恺塵搖搖頭:“別人來,他不會出現的。”
一向俊朗優雅、展現在他人面前總是完美得無懈可擊的太子殿下,此刻眼底挂着一層不怎麽完美的青。
其實一夜不睡對他來說也不是多大的挑戰,只不過為了策劃小鳳凰的成年禮,每個細節他都親力親為設計和布置,在迎春節之前他已經忙了不少日子、熬了好幾晚了。
最重要的是,對小家夥離家出走的擔憂和焦慮是比生理上的疲勞更重的負擔。
全帝國精神力等級在A級以上的也不過10%的人口,能擁有療愈師資格證并且開設A級療愈池的更是寥寥。
首都區只有中央大道一家,還碰巧店主關門度假去了。
其餘的A級療愈池都不在首都區,需要搭穿梭機前去。
耽誤時間不說,還有可能會錯過小叽的情況,謝恺塵放棄了這種定位方法,讓技術部繼續解析街道監控的同時,帶着幾個人進行人工地毯式搜索。
鳥兒的目标畢竟太小,若是乘車很容易錯過,從出鎏宮找到現在,他都是步行的。
既要找小叽,還要小心不被路人發現,順便還操心了下裴桉轉達的星際海盜一事、并且跟喬揀對接,一個人被劈成三份用,就算是太子也會感到力不從心。
談話間,謝恺塵已然向下一條街走去。
裴桉不得不追上去:“殿下是打算不找到小不點不回去了麽?那你明天——啊,嚴格來說已經是今天的了——的公事怎麽辦?”
謝恺塵頭也不回:“讓鳴風幫我處理。”
裴桉一噎:“我真是沒想過,有生之年能聽見二殿下幫您幹活的時候。”
謝恺塵:“他做得很好。比我、比父親、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好。”
“畢竟也是正統的皇室血脈。無論是別人,還是二殿下自己,過去都太過看輕了。”裴桉問,“說起來,殿下就不好奇陛下對你完全不給他面子、理都沒理‘未婚妻’有什麽反應嗎?”
謝恺塵:“……”
他沒有回應。
早在老師談及聯姻這事兒之後沒多久,他就已經堅決地拒絕了這個議案,老師也答應了不再提。
沒想到,轉頭又被父親強硬地、完全不給任何緩沖機會擡上臺面來。
老皇帝獨斷專行慣了,別說兒子的一樁婚姻,就連兒子的人生、帝國的命運,都好像只是他手裏的一個操縱杆,需要它滑向哪個方向它就得往哪兒去,絕不容忤逆。
謝恺塵從小就清楚這個事實,對此感到深深的無奈。
好在,帝國婚姻登記系統有AI從多個标準衡量雙方的自願程度,如果有任何一方低于95%,都會被判定不成功,從而登記失敗。
那個他甚至沒來得及看上一眼的姑娘,一定也是不情願嫁給一個古怪且冷漠的陌生人吧。
就算強行給他們辦什麽訂婚宴,只要婚姻登記不成功,老皇帝總不可能當着全帝國的面宣布這是太子妃。
事情還有轉圜餘地。
裴桉打量着他聽見聯姻略帶厭倦的側臉,八卦心起:“殿下真就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動過心?”
“我們也認識十幾年了。”
言下之意,這十幾年來你見過麽。
“我沒見過,不代表沒有。畢竟我也不是每時每刻都在殿下身邊的。更何況,正兒八經保持戀愛關系是一回事,一瞬間的心悸是另一回事——讓我們換個俗套些的說法:您就沒有過‘一見鐘情’?”
由于職業原因,裴桉每天要接觸大量長相優異的人,各種風情的俊男美女,什麽樣的口味都應有盡有。
哪怕是眼高于頂的他,從業這麽多年也總會有那麽兩三個為初識魅力而沉醉的瞬間。
這種沉醉并不需要有什麽後續,不需要形成他所言的“正兒八經的關系”,只是一種「感覺」,一種可以銘記的「片刻」。
裴桉同樣不怎麽喜歡人類,而且審美疲勞嚴重,但就算是他也會有這樣的「片刻」,難道太子殿下就真的從來沒有過?
一見鐘情……嗎。
起碼在昨天之前,謝恺塵還從來不覺得自己也會落俗于這種塵世的情愫。
在母親離世之前,他就一直是個有點兒古怪的、和別人不太一樣的小孩兒。
在別的貴族家差不多大的子弟追着女孩兒們喊着漂亮姐姐漂亮妹妹的年紀,小太子卻只對星艦、機甲與宇宙感興趣。
成長中逐漸意識到母親和自己不過是皇權中的棋子,再加上十三歲那年唯一愛他的人離去的沉重打擊,讓年少的太子徹底失去了對人類的信任。
如果說他愛着子民,那份愛是純粹的職責,而非發自內心的溫情。
厭惡人類是一回事,對審美遲鈍而被動的感知又是另一回事。
在他二十幾年的生命裏,很少會有去感嘆什麽美麗的經歷——這個美麗包括但不限于人、自然、建築、詩歌等等等等。
長這麽大,唯一讓他能夠用「驚豔」二字形容的,還是鳳凰。
……但這一切都是截止于昨天之前。
在那個路口,那個站臺旁邊,見到坐在路邊的金發雪膚少年的剎那,他相當清晰地認知到自己心底有一部分什麽變化了。
心跳,脈搏,呼吸頻率,血液流速。
這些看似沒有異常的表征之下掩藏着不同,胃裏捂着無數只想要振翅而飛的蝴蝶。
是不能說的秘密。
然而謝恺塵并不會承認自己是否一見鐘情,他在回想這件事時,只會對那個讓自己向來穩定的情緒産生波瀾的少年感到一種可笑的憎恨來。
盡管他清楚對方是無辜的,沒有做錯任何事。
至高之路總是孤絕的,太子不願、也不能讓任何人攪亂自己的大腦。
如果真的出現了這種存在——如果他不可以越過法律和道德的邊界去抹除那個存在,那就不得不親手斬斷因此引發的所有連綿餘震。
唯一的溫柔,只會留給他的小鳳凰。
“怎麽可能。”他輕笑了一下,“我怎麽會有‘一見鐘情’。”
這個人簡直像永遠在冬天裏。
裴桉看着他凝着霜雪的眉眼,暗自嘆了口氣。
帝國的将來總是還需要繼承人的,殿下若真如願登基,難不成以後要領養、或者從旁氏中過繼一個嗎?
想到儀表堂堂的王公貴族們為了送養自己的孩子打得頭破血流,不得不說這個場景還讓人挺期待的。
冬天就冬天吧,也挺好,起碼無堅不摧。
突然間,那些冰雪消融了。
原本逼仄晦暗的路的盡頭,有什麽熠熠生輝。
是純淨而柔和的淡金色。
那團光,正朝着他們徐徐靠近。
裴桉預感到了什麽,站在原地沒動,旁邊人同樣并未上前,但從眉梢到眼角都化開了格外生動的淺淺笑意,宛若春風拂過,解凍了冰封的冬天。
“……不。”謝恺塵望着那團金說,“我修正一下我剛才說的話。”
“什麽?”
“‘一見鐘情’也是有過的。不過,不是對人類。”
在過去的某一天,許多天,他也是同樣伸出手。
漂亮的小神靈穿過萬水千山,穿過命運的阻隔,穿過思念和祈盼的距離,從天而降。
落進信徒的懷抱裏。
“——是對我的小朋友啊。”
【作者有話說】
結尾的橋段呼應了第三章 ,可以往前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