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漂流
    沃倫星系, 主星,舒蘭學院。
    “夫人。”
    “夫人好。”
    “教授再見。”
    學生們像往常那樣和他們的院長打招呼,在得到對方匆匆的應答之後, 所有人都發現了不對勁兒。
    要知道平日裏舒蘭夫人永遠平心靜氣, 從容淡定, 連走路都沒有加快過腳步。
    然而今天的她一副急匆匆的樣子, 甚至提起裙擺盡量讓雙腿邁動幅度受到的限制小一些。
    這樣子的舉動若是放在往常,出現在別人身上,一定會被夫人教導:做事兒不要着急, 越是急越是做不好。
    然而今天着急上火的卻是她了。
    學生們都很好奇,究竟有什麽事情能讓舒蘭夫人焦躁成這樣, 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兒, 對着院長離去的背影交頭接耳。
    從教學區到辦公區的長廊上挂着許多沃倫傳統的繪畫, 它們都是舒蘭夫人親手挑選的。
    有一些是她的先生,也就是沃倫星系的領主,在慈善拍賣會上重金拿下的, 另一些則是畫者知曉舒蘭學院的建立初衷後, 主動進行捐贈。
    往常舒蘭夫人每次經過這裏都要停下腳步慢慢欣賞, 去感受着恒星射線下這些不會衰退的美。
    然而今天她像一陣風一樣路過。
    遠處的沙漠掀起波紋, 如同金色的海洋。
    舒蘭夫人模模糊糊地想着,自己上一次見到真正的海水是什麽時候了?
    或許還是沒有成為領主夫人之前那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吧。
    不必思考學生、教案, 不用思考政治上的往來, 貴族間的斡旋,以及肩負起一個星期孩子們的未來這樣的重擔。
    和兩個志同道合的友人踏上旅程, 一路上只要盡情享受風光、美食和歡聲笑語就夠了。
    這樣想着, 她踏進辦公室, 在驟然涼爽下的氣溫裏摘掉遮陽帽和面紗, 向那兩位曾經少女時代志同道合的友人道歉:“抱歉抱歉,我來遲了。”
    舒蘭學院的學生們怎麽也想不到,他們的院長辦公室此時正坐着另外兩位星系的領主。
    有時候舒蘭夫人看着這兩位友人也會懊惱,自己當初怎麽就沒看出來她倆情投意合呢?
    大島煌領主給她遞了杯茶:“別着急,你先喝口水潤潤嗓子。我看你過來急得都要冒煙兒了。”
    舒蘭夫人笑了笑,坐下來:“好久沒來過沃倫了吧,怎麽樣,這邊的氣溫還習慣嗎?”
    “還行,就是有點兒冷。”
    “還行,就是有點兒熱。”
    兩人異口同聲回答,只不過回答的答案倒是完全相反。
    林夫人所在的流霜星系遠離恒星,終年冰雪,溫度極低;
    奧斯汀夫人所在的大島煌星系則正相反,是比沃倫星系還要炎熱幹燥的極端沙漠氣候。
    習慣了鳥語花香、溫和濕潤氣候的母星人民看來,沃倫主星的生活實在是一種酷刑。
    可是在這兩位領主夫人眼中,倒是種奇妙的平衡。
    林夫人搖了搖頭:“你這兒還是比奧斯汀那裏要舒服得多,這也是為什麽我們決定把孩子們送到這裏來長大。”
    舒蘭夫人打趣道:“我還以為是因為你們相信我的教育理念和方式呢。”
    她們都想要語氣再輕松些,可是做不到,畢竟林和奧斯汀今天來訪的目的就不是為了話家常。
    舒蘭夫人在心中嘆了口氣。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種無憂無慮、談天說地的少女時代,是再也回不來了。
    她往後靠了靠,雙手交疊:“怎麽樣,孩子們有消息嗎?”
    林和奧斯汀對視一眼,前者開口:“海登偷偷跟着艾麗娅去了母星。而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什麽辦法蒙混過關的。”
    舒蘭夫人輕輕吸了口氣:“這小子要是把精力都放在正道上,前途不可限量。”
    奧斯汀夫人則重重地嘆了口氣:“是啊,他太聰明了。所以我們也很怕他走歪路。”
    舒蘭夫人說:“能跟着小草一起生活,還是對他有好的影響的,這孩子就太寂寞了,恐怕是接受不了從此見不到姐姐。”
    林夫人道:“我們也是這樣覺得,可是陛下的請求又不可能置之不理。他甚至沒有用皇帝的身份來要挾我們,是作為一個父親的懇求。”
    奧斯汀接過話茬:“陛下已經病了很多年了,兩次從鬼門關闖出來,很難說還能不能有第三次。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想看着太子成婚。”
    “他們在說的那個……‘普選’,是真的嗎?”
    “大概率是了。陛下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字裏行間都在暗示。我們把小草嫁給太子,那太子就會穩拿至少我們兩個星系的票數,沃倫這邊應該也沒有問題。我總覺得陛下看起來還是對太子抱有希望的,否則也不會以這樣崎岖的方式為他拉票。”
    “可是往日裏他不是總打壓太子、力保三皇子嗎?怎麽現在局勢又變了?”
    “或許他也不想看到三皇子一家獨大吧,畢竟,太子登基可能不會對三皇子做出什麽,但三殿下要是成了皇帝,一定會對太子趕盡殺絕。陛下也不想看見自己的親骨肉反目成仇吧。”
    奧斯汀手指輕輕點着扶手,聲音冷漠:“要是真有那種想法,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表現得太偏心。”
    林拽了拽她的袖子:“別亂說話。”
    舒蘭夫人搖搖頭:“放心,我辦公室裏沒有監控,你們可以暢所欲言。其實我覺得奧斯汀說的對,這些年陛下對太子殿下的态度,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奧斯汀哼了一聲:“怒嶺星系跟着王妃雞犬升天,話語權越來越大,我們和他們接壤,最近已經有兩顆新發現的小行星都被劃到他們星系裏去了。”
    謝狄川的母親,也就是現在皇室唯一的王妃,是怒嶺星系領主之女。
    大島煌星系和怒嶺星系因為千百年來的星球之争,稱得上世仇。
    這也是為什麽奧斯汀夫人堅決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謝狄川。
    舒蘭夫人有些驚訝:“三殿下也伸了橄榄枝?”
    林夫人神色黯然:“是的,還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我簡直無法想象他知道陛下把草兒許配給太子殿下之後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我聽你說太子殿下拒絕了聯姻。”
    說到這個,先前一直很擁護太子殿下的奧斯汀有些忿忿地捏緊了拳頭:“怎麽,我的女兒是配不上他嗎?竟然還拒絕!”
    舒蘭夫人噗嗤笑了出來:“你啊,你從小到大,角度一直那麽清奇。”
    奧斯汀夫人道:“我認真的。你是艾麗娅的老師,和她待在一塊兒的時間比我們還多,她是怎樣完美的作品,你比我們更清楚。”
    舒蘭夫人點點頭:“的确,小草是我最好的學生,沒有之一。”
    “就是嘛!我們家這兩個孩子一般人是配不上的,上回海登的老師跟我說他的班級裏有……”
    林夫人把話題拽回正題:“——太子殿下的确是主動提出拒絕的。按照他本人的說法,并沒有結婚的打算。”
    “哪怕是以後……?”
    “哪怕是那種以後。”林夫人說,“我想他心中應該有一個深愛卻不能在一起的人吧,才會為其放棄其他所有人。”
    奧斯汀夫人撇撇嘴:“我還真是猜不到,連帝國尊貴的太子殿下都得不到的人,會是怎樣的存在。”
    謝恺塵雖然不像謝狄川那樣嚣張跋扈,在外人看來冷淡到了無欲無求的地步。
    可畢竟也是一人之下、億萬人之上的高位。
    他想要的,除了皇位,還有什麽得不到?
    還有什麽是要遮遮掩掩的奢求?
    舒蘭夫人輕嘆:“應當很特別吧。”
    特別到,讓他既想炫耀給全宇宙看這份獨家享有的寶藏。
    又不願被任何人所窺視,只做藏在手心裏的柔軟秘密。
    “真想見見啊……”
    林夫人喃喃。
    見一見,太子殿下的夢中情人。
    *
    母星,鎏宮。
    謝恺塵看着窗外發呆。
    花園裏太陽花長勢喜人,各個花盤飽滿,明媚地張開雙臂,擁抱撲面而來的陽光。
    這些在冬天種下時誰都以為會活不過嚴寒的異星來客,竟然突破了重重阻攔于春日盛放,不得不說是一場小小的奇跡。
    至于帶來這個奇跡的……
    太子無意識地撫摸着手心裏的小鳥兒。
    或者說,是那枚戒指上的小鳥裝飾。
    他把戒指重新套上無名指,慢慢地舒了口氣。
    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他撒出去的消息網至今沒有捕捉到鳳凰的一根羽毛,好像那個小家夥就這麽憑空消失了似的。
    若不是老師、Ann、謝鳴風,以及直播間千千萬萬催促他怎麽還不播崽崽的觀衆們證明鳳凰是存在的,他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瘋了,出現了幻覺。
    他好幾次瀕臨失控,都是靠着回憶中小家夥擔憂的眼神扛過去的。
    他想,若是小叽将來回來,一定不希望自己在他不在的時候又暴走。
    那樣就辜負了小神禽這麽久以來的努力,小叽會難過的。
    太子手裏面能運用的關系網絕不僅僅是在明面上的監控和挨家挨戶問詢的排查,還有一些更深層次的、不允許在法律上出現的那些。
    為了鳳凰,他什麽都可以做。
    謝恺塵已經好些天沒有正正經經睡過哪怕一個完整的标準時了。
    他不停地在夢中驚醒,然後不得不承認,或許醒着會比做那些夢還要輕松一些。
    醫生給他開過一些安眠的藥物,但都沒有用,S級的精神力能夠将那些藥效全都抵禦在心門外。他小的時候受傷,連麻醉藥都不能起效,
    說白了,現在是他的意志在支撐他,一秒鐘都不敢放松,生怕因為睡着而錯過了鳳凰的消息。
    距離出征賽瑟納林聯邦的日期越來越近,喬揀一遍又一遍勸他放棄——無論是因為擔憂鳳凰而過度消耗生命的現狀,還是用這具身心都不在原位的身體,領導龐大的帝國軍深入戰争腹地。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左手邊PADD忽然跳出來視訊通話請求。
    是裴桉。
    裴大導演在他接通視訊之後,開口之前,先因為他頹喪的樣子深深皺起了眉:“殿下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是準備去參演我下一部苦情劇嗎?哦,真是不好意思,我下一步準備拍個喜劇來着,您還得再排一排。”
    “你知道你陰陽怪氣我也是沒有用的吧。”謝恺塵嘆了口氣,“找我什麽事兒?”
    裴桉看了一眼他無名指上的戒指,語調幹巴巴的像個機器人:“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殿下要先聽哪一個?”
    謝恺塵視線重新移向窗外。
    都到這種時候了,怎麽還有心思玩這一套?
    “好消息。”他說。不鹹不淡。
    “好消息是,有消息了。”
    謝恺塵因為這句話猛地擡起頭對上他的視線:“是小叽的消息嗎?”
    裴桉頗為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壞消息就是,不是小不點的消息。”
    謝恺塵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眼神中閃動過一絲厭倦。
    如果不是鳳凰的消息,其他的消息對他來說又有什麽用呢?
    他不感興趣。
    裴桉同樣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也不打算繼續賣關子:“是你要找的那個小孩。”他做了個模糊的手勢,“長得特別漂亮的那個。”
    Ann導縱橫娛樂圈這麽多年,這個圈子裏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他每天見的長得好看的人簡直比吃的飯都要多。
    能讓Ann誇獎一句漂亮,絕對難得一遇。
    但就算是手下集齊了各大影帝視後的Ann導也不得不承認,那樣一張臉,實在是很難忘。
    他們起初把小美人的資料放進數據庫中進行比對,想要找出究竟是姓甚名誰,怎麽能闖到皇宮裏;兩次和太子殿下驚心動魄的相遇,究竟是不是提前謀劃。
    這種事兒不是沒有過,畢竟那可是帝國的太子,得到謝恺塵的心就是得到了天下。
    但奇怪的是,數據庫中的所有面孔和他都無法匹配。
    要知道帝國數據庫裏容納的不僅僅是母星上的居民,更是整個象限登記在冊的人口。
    如此龐大的海洋裏,竟然找不到一滴重合的海水。
    這很不尋常。
    根據太子所言,那個小美人怎麽也得有十幾歲,成年了也說不定;一個人再怎麽小心,在世上生活了十幾年總是要留下痕跡的,不可能幹幹淨淨一丁點兒過去都找不到。
    然而這個少年……就像是憑空出現的。
    沒有前因,沒有來路。
    裴桉對這個小美人很感興趣,不是因為長得如何(當然确實很好看),而是能讓太子記在心上的人,還是破天荒頭一個。
    才有過兩面之緣,都已經讓太子能費心到加入和小鳥兒同等級的搜索名單中。
    一定有什麽地方很特別。
    石像也能墜入愛河嗎?
    裴桉非常期待。
    果不其然,太子在聽到這個人時神色有輕微的變化。
    裴桉不動聲色說下去:“有個劇組在冥山區的瑪爾工廠附近取景,這個工廠你聽說過嗎?現在已經改造成鬼屋了。他們劇組的員工下班之後在鬼屋門口自拍,發了些照片到群裏。你猜,我從背景看到了誰?”
    見太子絲毫沒有要“猜”的意思,裴桉也不覺得自讨沒趣,把照片傳到他的PADD。
    那是個不知道什麽廉價款式的腕機,拍照像素很差,模糊得像舊時代的質量。
    即便如此,也沒有影響畫面中人的美貌。
    少年側臉線條優美,長卷發用蝴蝶結绾起,換了身學生氣的衣服,襯得他清純又甜美。
    他微微仰着臉,似乎正在聽人說什麽。
    和小美人一起的還有另外兩個人,謝恺塵認出來,是被允許離開皇宮游玩母星的艾麗娅·奧斯汀,以及她的弟弟。
    那位更年輕的奧斯汀就站在少年旁邊,挨得很近,胳膊擡起。
    由于畫質太模糊,也看不清究竟是錯位還是真的摟着小美人的肩膀,總之看起來頗為親密。
    謝恺塵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的手指漫不經心劃過PADD,熄滅屏幕。
    “地址給我。”
    *
    冥山區,瑪爾工廠,舊倉庫。
    藏匿在黑暗深處的人終于緩緩現身。
    一手箍着少年,另一手用槍指着對面的姐弟倆,後者不得不舉起雙手,随着他逼近的動作而向後退。
    蒙着面,從身形和聲音能判定是個中年男人。
    被鉗制住的小鳥動彈不得,紀攸甚至不認識那個可以要命的東西叫做槍,只是對危險的直覺讓他束縛住自己不要亂動。
    林小草艱難地試圖溝通:“先生,請不要這樣,放我們走吧,我們出去以後絕對不會……”
    “出去?”男人像是聽見什麽天大的笑話似的,“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對吧?”
    不就是瑪爾工廠嗎,還有什麽特殊的?
    奧斯汀姐弟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的疑惑。
    “沒關系,不知道也很好,哈哈哈哈,不知道才有驚喜嘛。”
    他挾持着紀攸換了個方向,揚了揚下巴:“光沖着自己,不要打到我身上。否則……相應的,光炮也會打到你們朋友身上。”
    他晃了晃手中的相位槍,語帶炫耀:“這可是Ⅱ型。”
    新式Ⅱ型相位槍火力最高可調整到20級,對沒有防護的普通人來說一擊斃命,只有警署和跨象限艦隊外勤才能配備,禁止私人場合使用。
    不過都能做到持槍挾持這一步了,必然是個亡命之徒,思考槍從哪兒來也沒什麽必要。
    姐弟倆不得不按照他的話做,手電筒對準自己的下颌。
    光刺得他們下意識閉上眼。
    劫匪好像愣住了似的。
    片刻後,他哈哈大笑起來:“我今天運氣還真夠好的。就是你倆,對不對?把我的兄弟們弄殘了送進監獄,還真夠有本事。以他們背上的罪名,不是流放就是死刑——這倆我都說不上來哪一個更慘。”
    這話說得幾個小年輕一臉莫名其妙。
    海登最先反應過來:“你們是那個……”
    想擄走紀攸的變态。
    “沒錯,正是我們。”
    說出去就叫人聞風喪膽的犯罪組織。
    “……”
    盡管兩人想表達的意思完全不同,但反正是都默認了。
    “胖子已經自殺了,瘦子據說逃了出去……唔,反正會有人收拾爛攤子的。”他陰恻恻地笑了,“你們倒是都有張不錯的臉蛋,可惜了,規矩就是不能留活口。”
    他低頭看了看被自己箍在懷裏的小美人:“唔,這個長得是真漂亮。我看要不然就先……”
    惡心的想法沒能說出來,綁匪忽然不動了。
    緊接着發出殺豬般的尖叫,一個踉跄跪在了地上。
    孩子們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全憑本能反應,趁着這個突如其來的空隙一把拉住紀攸,拽回到他們身邊。
    林小草抱住不停發抖的紀攸,海登則将他們擋在身後。
    有人打倒了壞人。
    究竟是英雄,還是更壞的人呢?
    三人猶疑地看向在地上嚎啕的蒙面綁匪,借着手電筒的光亮才發現他的腿上有一把尖刀。
    它像飛镖一樣扔過來,卻紮得極深,直接将腿骨捅了個對穿。
    擲飛镖,啊不,是擲刀子的人,該有多大的力氣、多強悍的技巧和精确度?
    悠悠哉哉的腳步聲踏在每個人顫栗的心頭。
    他們帶着等量的敬佩、贊嘆和恐懼,看向來人。
    “……咦?”
    小鳳凰最先認了出來。
    “叔叔?”
    郝郎中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笑着看向瑟瑟發抖擠成一團的三只小鹌鹑:“你看看你們那灰頭土臉的樣兒——以後可不能再脫離大部隊自己單獨去玩了。”
    他如此輕描淡寫,好像他們不是遭遇了持槍劫匪,而是一只竄出去的野貓。
    地上的劫匪顫顫巍巍從懷中掏出相位槍對準郝郎中,林小草驚叫:“大叔小心——!”
    郝郎中那對着孩子們散漫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淩厲,動作快得叫人看不清,踩在綁匪的手腕上,逼迫他松開手。
    郝郎中彎腰撿起相位槍,轉了轉,火力充足的武器在他指尖像個玩具。
    他沒有挪開腳,又下了點力,幾乎能聽見底下那人骨骼錯位的動聽。
    倒黴匪徒已經痛到發不出聲了。
    “可別小看醫生啊。”大叔撇撇嘴,從他小腿上毫不留情拔出刀,嫌棄地在他衣服上蹭了蹭血,“這可是我用着最順手的一把。”
    他左手槍,右手刀,關切地回過頭:“小崽子們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那模樣就跟問“是想先交出左邊的腎還是右邊的腎?沒關系反正都是要交的”差不多。
    小鹌鹑們惶恐地搖搖頭,總覺得自己又掉進了狼窩。
    郝郎中啧了一聲:“別用那種‘看起來不是好人’的眼神看我好嗎,大叔可是剛剛救了你們,怎麽會是壞人呢?”
    ……你看起來更不像個好人啊!!
    見過世面的奧斯汀姐弟倆還在評估,心大的小鳳凰完全信了他,跑到他身邊仰起小臉,眼睛亮晶晶地:“謝謝叔叔,叔叔剛才好厲害呀!”
    還是直球的小朋友讨人喜歡。
    郝郎中用上和剛才對劫匪的狠戾完全不同的慈愛,rua了rua崽亂翹的呆毛:“沒白疼我們家甜心。”
    見怪大叔對小美人還是很溫和的,姐弟倆松了口氣,起碼不會把他們一起抓去吃掉。
    “好了,走吧,別耽誤時間了,不然還要扣……”
    “錢”字沒能說出來。
    被周遭劇烈的晃動,以及從腳底盤旋而起的嗡鳴聲完全蓋住了。
    失重感讓幾人摔得東倒西歪,好不容易重新爬起來,原本黑漆漆的倉庫竟然依次亮起了燈。
    照亮了腳邊疼得昏死過去的劫匪,照亮了本以為堆積着陳年舊物的室內,也照亮了所有人眼中清晰的詫異和驚恐。
    ……不。
    這根本不是什麽舊倉庫。
    ——是一艘未知航線,未知去向的星艦!
    【作者有話說】
    不記得前面作話有沒有提過了,四象限、PADD及相位槍的概念引自星際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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