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群芳
    仙逢霞區, 明彰大廈。
    母星六大區中,皇宮所在的首都區顧名思義,自然是全球、乃至全帝國和象限的政治中心;
    為紀念大帝所設立的眠宵花區是神秘的朝拜之所, “神賜之地”;
    蘭卡姆多灣區和梅子島區山清水秀, 都是旅游度假勝地;
    冥山區擁有全球最為密集的港口、船塢、空軌, 一方面是重要的物流集散中心, 另一方面也比母星的其他地方都要混亂;
    至于皇後長大的仙逢霞區,和她本人一樣,是個浪漫而多情的地方, 也是母星上的文化中心。
    裴桉導演常駐的第一影視基地,駐紮着衆多名流的明彰大廈, 都位于此。
    明彰大廈高達一千四百米, 由著名慈善家、藝術家李明彰老先生投資建成。
    樓頂的設計收攏成郁金香的形狀, 也被仙逢霞區的人們稱為郁金香樓。
    這兒終年燈火通明,幕牆由智能玻璃板構成,既顯得通透明亮, 容天納地, 又不會暴露其中辦公者的隐私。
    201層, “銀河芬芳”工作室。
    “銀河芬芳”是母星最知名的模特公司, 橫跨從走秀、到封面、到廣告各種業務,旗下模特風格多樣, 業務能力一流。
    它的金字招牌, 正是帝國知名的頂級超模,達茜·肯。
    這位有着“Teenager Dream”之稱的達茜小姐剛剛在197層的攝影棚結束工作, 明豔動人的臉龐沒有一絲倦色, 踩着十厘米的細高跟, 尚未斂去拍攝時的氣場, 回辦公室的路仍像在走T臺。
    她本身就高挑,再加上高跟鞋,個子嬌小的助理不得不踮起腳才能為她披上外套。
    達茜低頭查看PADD的消息,助理抱着她的東西飛快地動着嘴皮,說着今天接下來的安排。
    經過懸浮着的“銀河芬芳”幾個字招牌時,達茜突然停下來看了一會兒,轉頭問助理:“你覺得這個名字怎麽樣?”
    即便已經為她工作好幾年了,助理在如此近距離看見達茜的臉龐時,仍然會為那種攝人心魄的美麗下意識屏住呼吸。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很好啊……怎麽了?”
    很少有人知道,達茜不僅是“銀河芬芳”的王牌員工,同時也是它真正的幕後老板。
    在人類邁入大宇宙時代之前,銀河系便是他們所能夠探知的全部疆域,也代表着古時候的人類對群星的無限向往。
    直至今日,在人類的腳印已經踏上其他象限乃至深空的同時,“銀河”一詞依然是想到就令人心曠神怡的溫柔鄉。
    助理下意識把懷裏的東西抱得更緊了,小心翼翼地問:“您是想改名嗎?”
    達茜抿起帶着妝容的、鮮紅的唇。
    這位帝國頂流女明星笑起來眼眸中凝聚整個宇宙的璀璨星光,然而她不笑的時候,那種美麗則透出一種冰刃般的鋒利來。
    助理大氣都不敢喘,直至幾秒鐘後,達茜沖她笑了笑:“沒什麽,走吧。”
    辦公室的門在驗證了達茜的身份後自動滑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大捧粉色玫瑰。
    這些可不是普通的玫瑰,每一朵上都閃爍着淡淡金光,而這些細小的光芒都是灑下的真正金箔。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價格不菲,但它們加在一起恐怕也比不上那些昂貴的金箔。
    “哇……”
    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小助理還是發出了沒見過世面的聲音。
    大門在她們身後閉合,達茜甩掉高跟鞋,塗着淡紫色指甲油的雙腳踩在柔軟的羊絨地毯上,走到辦公桌前。
    她低頭輕輕嗅了嗅粉玫瑰,因那額外添加的香水而非花朵本身的香味不易察覺地皺起眉。
    達茜撩起垂下的發絲別在耳後,珍珠耳墜因手指的碰撞發出輕微的響聲。
    美人配玫瑰,這絕對是一幅諸多攝影師打破了頭也要搶着以最佳機位記錄下來的時刻。
    達茜快速撥開嬌嫩的花瓣,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動作讓她的手上沾滿了金粉。
    很快,她在玫瑰深處發現了一張卡片。
    正面有一行字:
    「致我辛苦工作的美人。」
    背面是龍飛鳳舞的落款:
    ——謝狄川。
    她走到落地窗旁,窗外是一覽無餘的城市,白晝霓虹不減,川流不息的行人車輛渺小如蟻群。
    她打開腕機,撥通一個沒有備注的通訊頻段。
    那邊像是正在等她的通話似的,響了兩秒鐘就接了。
    達茜綻開比拍攝時更生動的笑靥:“殿下。”
    謝狄川的聲音從腕機另一頭傳來:“今天的任務完成了?”
    “上午的剛結束,下午還有一場慈善拍賣會。”她的食指和中指夾着帶有香味的小紙片,“殿下怎麽突然有興致送花?”
    “說的好像我以前沒送過似的。”謝狄川佯怒,“當然是為了犒勞一下我的美人兒。怎麽樣,這個顏色喜歡嗎?可是從克羅諾斯星系特意訂來的。”
    “當然。”她彎起眼睛,“很美,謝謝殿下。”
    “再美,也美不過你啊。”
    “殿下還是那麽會說話。”
    “拍賣會結束還有其他的安排嗎?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餐?”
    一條文字消息出現在腕機上。
    達茜點開,細長的眉蹙起:“抱歉,殿下,今天不行,晚上要出發去NN-36星系參加一個模特節。”
    謝狄川的聲音有些失望:“這樣啊。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下周。”達茜帶上了些哄孩子的口吻,“到時候我一回來,就立刻去見殿下,好不好?”
    “行吧,那你可要給我帶伴手禮回來。”
    達茜答非所問:“殿下會為我們的見面準備什麽驚喜嗎?”
    “當然。”謝狄川低低地笑了笑:“那可是……你想象不到的驚喜。”
    達茜也低頭笑了,帶着幾分恰到好處的嬌俏和羞澀,比桌上沾着露水的金光的玫瑰還要動人。
    然而那笑意僅僅流于表面,她的眼底一片冰冷。
    她松開手,卡片掉在了腳邊。
    *
    首都區,皇宮。
    謝狄川挂斷通訊,向後靠在椅背上,滿足地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
    過了會兒嘆了口氣,還有一個星期呢。
    他晃了晃頭,清空亂七八糟的想法。
    從自己的府邸到母親的住所要經過太子的鎏宮,謝狄川從飛行車的窗戶朝外遠遠看了一眼。
    和他、其他王公貴族富麗堂皇的宅第不同,兄長這兒永遠冷冷清清,沒有一絲亮眼的色彩,實在不像個該被前呼後擁的皇子的居處。
    三皇子派系的蔡沛白曾諷刺道,簡直像個陵園。
    話雖然難聽,但謝狄川在笑罵過後,覺得說得很有道理。
    畢竟他大哥一直都是這麽死氣沉沉的,比父皇更像暮年。
    他自然不會有去順路拜訪一下謝恺塵的打算,只是忽然想起,以前的眼線說,太子在這兒養着靈寵的時候,經常會傳來小家夥清脆的鳴叫聲,連鎏宮外面都聽得到,仿佛把這座“墳墓”都變活了。
    那只漂亮的金色鳥兒他也見過,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瑰寶。
    若不是兄長看得太緊,對所有觊觎者一視同仁得虎視眈眈,他都想弄來玩一玩兒。
    但現在小鳥不見了。
    于是鎏宮和太子重又變得死寂。
    多年來,太子和三皇子的勢力一直此消彼長。
    半年前謝恺塵的失蹤,對太子勢力造成了毀滅性打擊,謝狄川的民調一度高達九成。
    誰也沒想到謝恺塵能在那種毀滅性的境地起死回生。
    他毫發無損歸來,帶着一只爆紅帝國的小奶啾,不僅獲得了皇帝的信任,更是讓千千萬萬曾經質疑他精神力穩定性的民衆消除了疑慮。
    無論是太子的名頭,還是全宇宙唯一的S級,都是謝狄川無法撼動的優勢。
    同時,那只天真可愛的小鳥兒大大拉高了謝恺塵的國民好感度,這些都讓三皇子的派系開始動搖。
    如今太子因丢失的靈寵失魂落魄,前幾日又一次精神力暴走摧毀了訓練場,皇宮裏的人惶惶不可終日。
    這對于謝狄川而言不可不謂天賜良機。
    他從小就是個擅長抓住機會的人,不然也不會在皇帝對幼年喪母的太子充滿愧疚的童年,攀上任何可能迅速出頭。
    總有一天,他會讓冷寂的鎏宮,徹底變為墓地。
    謝狄川收回目光,操縱飛行車的面板駛向前方。
    自去年老皇帝的病情加重之後,王妃便搬離了帝寝,住進了別院。
    謝狄川在湖畔找到母親時,後者正在陽傘下同幾位貴族夫人喝下午茶。
    夫人們見三皇子到來,客套地誇了幾句殿下一表人才勢不可擋,很有眼力見地離開。
    謝狄川微笑着目送她們離去,聽見母親放下白瓷的茶具,語氣淡淡:“以後,別再那麽大張旗鼓地給那個豔星送花了。”
    謝狄川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對達茜·肯的喜愛雖然也沒刻意遮掩,但也不至于上午心血來潮送個花,下午就被母親知道了。
    身邊有“眼睛”,這是他早就清楚的事;但“眼睛”的速度仍讓他始料未及。
    他轉過頭,捏了捏拳:“她不是豔星,是正經的——”
    “坐吧。”王妃并沒有興趣了解達茜·肯是個怎樣的人,也沒看向自己的兒子,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你還小,喜歡玩也正常。不過,得明白什麽才是正事。”
    謝狄川在她旁邊坐下,規矩得像個小學生。
    他沒說話,等着她的下一句。
    當然會有下一句。
    “今天晚上我為你約見了卡洛斯上将的孫女。”王妃說。
    謝狄川一愣。
    這可不是簡單見個面,顯然代表了聯姻之意。
    他見過卡洛斯上将的孫女,那個木偶一樣的女孩兒沒給他留下什麽深刻印象。
    他皺起眉:“我以為我們在軍部還是穩操勝券的,畢竟有褚聿元帥,有凱恩,還有……”
    母親第二次打斷了他的話:“你知道喬揀這次複職給軍部帶來多大震動嗎?你知道他在軍部的威信有多高嗎?你知道名義上的軍銜任然是少将,但實權呢?”
    清雅淡然的王妃鮮少會發出如此連珠炮式的質問。
    謝狄川乖乖閉嘴。
    王妃的視線落回瓷碟裏的精致甜點:“我們已經錯過了艾麗娅·奧斯汀這枚棋子,你還想再錯過一個嗎?”
    “我……”
    “你應該感謝凱恩,是他跟我提起卡洛斯有意向介紹孫女和二皇子認識。”
    謝狄川訝異地挑起眉,語氣充滿不屑:“上将想把孫女嫁給謝鳴風那個沒用的殘廢?”
    王妃不鹹不淡瞟了他一眼:“不要以為你二哥真的像看起來那樣沒有任何威脅性。”
    謝狄川想起近來大哥狀态不好,的确分了許多工作給老二。
    謝鳴風以前沒怎麽接觸過這些核心的Z務,沒想到處理得都還不錯,得到內閣的誇獎。
    有些人韬光養晦二十年,在這種時候不聲不響冒出了尖兒。
    “但凡他是皇子,但凡他是陛下的孩子,就永遠不會‘沒用’。”王妃道,“你也長大了,該到了權衡利弊的年紀,別使小孩子性子。”
    這語氣和謝恺塵教育他時簡直一模一樣。
    謝狄川咬了咬牙:“……我知道了,媽媽。”
    “晚上赴約不要遲到,給卡洛斯小姐留個好印象。”王妃不再看他,“還有,有空去看看你父親,他狀态不太好。”
    這是個相當輕描淡寫的說法。
    老皇帝何止“不太好”,已經昏迷數日了。
    又一次。
    這一次,不會再有神跡光臨。
    十年前皇後病逝,由于她德高望重,在帝國子民心中有很高的地位,皇帝力排衆議娶了年輕的新妻子,卻只以王妃相稱,不敢再觸碰皇後的聖名。
    王妃是如今皇帝唯一的枕邊人(起碼是明面上的),怒嶺星系領主之女,帝國元帥的義妹。
    她出身高貴,十年來卻僅能屈居于王妃這一不癢不痛的頭銜,無法登頂。
    但她從來沒有顯出絲毫不快,始終低調溫婉地伴在皇帝身邊,從不以王妃的名義做什麽,似乎沒有任何争名奪利的念頭,更不參與兒子的儲君之争。
    皇帝非常喜歡她這份謙遜。
    然而靜水之下,暗流洶湧。
    今日她穿了一身肅穆的黑,連蕾絲禮帽和曼缇亞面紗都是黑的。
    丈夫還沒死,她卻已經換上了未亡人守靈的裝扮。
    像一朵盛開的,靡麗的,黑色大麗花。
    *
    駛入冥山區後,空軌速度激增,錯綜的穿梭機和交通信號讓特快飛船的速度不得不慢下來。
    這種飛船數量稀少,盡管名為“專線”,但交通管理局并未批專門的線路,它不得不混雜在穿梭機和飛行車中,遵循它們的規則。
    等紅燈時飛船正對着摩天大樓,懸浮的光屏播放着化妝品廣告。
    美豔的模特紅唇如火,微微垂眸,伴随着流光吹散手臂上的花瓣。
    她轉而擡眼盯着鏡頭,唇邊沒有明顯的弧度,但眉目含情,眼波流轉,勾人極了。
    這塊超大光屏是全息的,達茜·肯仿佛要從夢中走出來一般,吸引了所有來往行人的目光。
    太子殿下也不例外。
    不過謝恺塵倒沒在欣賞達茜小姐的美貌,他只是看着舷窗外走神罷了,一如整個航程。
    廣告裏出鏡的是驚天動地的大美人也好,還是一只黑熊,對他來說都沒有差別,不過是浮動的光影。
    另一邊的裴桉放下咖啡杯:“巧了,這支廣告是我拍的,殿下覺得怎麽樣?”
    安靜。
    “……殿下?”
    還是安靜。
    直到喊了第三遍,殿下才回過神:“什麽?”
    達茜·肯的夢幻時間已經結束了,現在光屏上是幾個小孩子的童裝廣告,綠燈同時亮起,帶着許多人意猶未盡的嘆息。
    裴桉扶額:“這可是我去年最滿意的成品之一。”
    謝恺塵:“……抱歉,我剛才沒注意。”
    “您哪兒是剛才沒注意,您一直都在發呆。”裴桉不留情面,“工廠就在那兒,還能長翅膀飛了不成?”
    “唔。”太子敷衍地帶過好友對自己的關心,“你剛才跟我說什麽?”
    “我說達茜的那個廣告。”
    “達茜?”
    “您不記得她了?”
    謝恺塵沒能成功地把這個名字和記憶關聯在一起,搖搖頭。
    “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裴桉誇張地嘆了口氣。
    達茜·肯是太子殿下大膽的愛慕者之一,曾經在和太子一同出席的公開場合中當衆表白,當然遭到了和其他人沒有差別的冷淡拒絕。
    後來某個綜藝訪談節目中,她有意無意提及此事兒,一笑而過,從此太子就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的調侃傳遍了母星。
    要知道,這可是達茜小姐——全帝國多少人魂牽夢萦的女神啊!
    就連一向挑剔的Ann導都很肯定她的專業水平,把她當做拍攝一些高端奢侈品的禦用模特。
    謝恺塵顯然不打算繼續讨論達茜·肯:“換個話題吧。”
    裴桉腹诽,雖然對這位明麗大美人不感興趣,太子倒是為那個僅有兩面之緣的金發小美人着迷得很。
    得知對方在瑪爾工廠之後,竟然放下手邊所有工作,立刻乘飛船前去。
    這心急如焚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找到了小紀攸呢。
    不過那個漂亮少年的确不輸達茜,哪怕不是一個風格,哪怕他本人只在監控上模糊地驚鴻一瞥,也叫人久久難以忘懷。
    裴桉明智地沒有說出來。
    他起身接了兩杯咖啡,遞給謝恺塵一杯:“殿下就不好奇,當初從瓦倫丁共和國返程途中,究竟是誰下的藥嗎?”
    “……你這話題跨度會不會太大了?”
    裴桉聳聳肩:“你讓我換話題的。”
    滾燙的咖啡蒸出白霧,謝恺塵吹了吹:“謝狄川坦蕩得很。”
    從頭到尾,甚至沒有試圖掩蓋過。
    “幕後黑手誰都知道,可是實際操作呢?怎麽能在你的酒裏下藥,究竟是你的哪個部下被策反……”
    “知道這些也沒有意義了。”謝恺塵嘆了口氣,“我的機甲墜毀後,父親流放了整艘星艦,而且是永久的。”
    “我都不知道該說你太心善,還是……”
    “……這不是心善。沒必要重複刑罰。”
    永久流放礦星是帝國最深重的刑罰,那些偏遠星球和外界完全斷聯,沒有任何法律、規則、人權可言。
    人到那裏不是人,比牲畜還不如,累死、病死、凍死得比比皆是。
    人們都說,流放比死刑還可怕。
    除了這一點,他之沒有翻出謝狄川暗算他的所有事件相關人員是的另一重原因,是在自己登基之前,一切都是不穩的。
    若将來上位的人是謝狄川,他會再次死去,現在的追究都是徒勞。
    而下一次,謝狄川會确保他再無複活節。
    前路半是黑暗,半是迷霧。
    “你有時候真的太過冷漠了,連自己的安危都不在意。”裴桉看着他,“我認識你這麽多年了,你好像什麽都不在乎。”
    ——其實是有的,但裴桉明智地沒有提及那個名字。
    謝恺塵看向冥山區奇詭的建築群:“我只是不去想那麽多。”
    太子說完這句之後,靠着椅背,閉上眼。
    這是個談話結束的标志。
    裴桉搖搖頭,打開PADD忙自己的事兒去了。
    謝恺塵清楚好友是關心自己,這世上真正關心他的人也沒幾個。
    但他是帝國的太子,是兒子,是兄長,是儲君。做該做的事就好了。
    他對于阿爾法象限的億萬子民來說,并不是一個具體的人,而是一種未來領袖的符號,一個繼承皇權的标志。
    至于他的心是怎樣無人問津的苦寒之地,又有什麽關系呢。
    裴桉一直繞着話題打轉,小心地不去提起紀攸,但謝恺塵也不是真的能忘記。
    關于小鳥兒的念頭,是個時刻停歇于他肩上的幻影。
    鳳凰用星星來稱呼他,其實小家夥才是照亮他黯淡世界的第一縷光,如同高懸天際的恒星。
    他曾以為星辰永不熄滅。
    至于現在要去瑪爾工廠找的那個少年,謝恺塵也說不上來究竟為什麽對他如此感興趣。
    精神力暴走時進入的回溯,在醒來之後會迅速于記憶中消退。他不記得幻境中的十幾歲的自己曾和小美人有過怎樣的情節,只記得一雙琉璃色的眼睛。
    和鳳凰一樣,和那個少年……也一樣。
    兩次見到少年都是在小叽失蹤之後,他有種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錯覺,好像鳥兒和那個小美人之間存在某種特殊關聯。
    他靠近他,就好像靠近鳳凰,恍惚間能從少年的身上看出小叽的影子來。
    甚至想過,那萬一是紀攸變的——
    ……太荒謬了。
    小鳥就是小鳥。
    怎麽可能變成人呢。
    正自嘲地截斷念頭,有什麽熟悉的觸感倏然落入掌心。
    暖乎乎,軟綿綿,毛茸茸。
    帶着漿果、晨霧和雨後新芽的香氣。
    嬌嫩的鳴叫在耳邊響起。
    “叽啾~?”
    他猛然睜開眼。
    【作者有話說】
    謝恺塵,一個寫對了答案又擦掉的男人。
    衆所周叽,小鳥是不會變成人的,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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