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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星雲
進入大宇宙時代之後, 人類的科技得到了質的飛躍。
小到飛行車、穿梭機、空中軌道的發明和普遍應用,大到超高速飛機、飛船、再到星際級艦船……交通工具的革新為人類的足跡印上太空帶來越來越多的可能性。
在一次次星際冒險之後,人們逐步看見了更加廣闊的世界, 見識到了母星、太陽系和銀河系之外的瑰麗景象, 也接觸到了與他們曾經認知的那個世界完全不一樣的構成法則。
新生、爆炸、坍縮帶來數以億計的輻射量, 無數生靈在這些星球的生老病死中殒命。
另一些活下來的幸存者, 則為了順應自然環境漸漸發生了變化。
人類的精神力正是進化的代表之一。
這一種族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數百萬年前,在這幾百萬年間,人類從來沒有過精神控制相關的技能, 卻在邁進大宇宙時代後的短短幾百年裏進化出了前所未有的本領。
好比一個孩子長到十幾歲時,突然有一天起來發現自己多了條尾巴, 是不可能立刻掌握它的用法的, 甚至會影響走路的平衡。
起初, 精神力的出現對人類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稱得上災難。
人們無法控制自己暴怒的精神力,傷人傷己, 更有有心者用此來牟利。
一時間原本的法律、道德和秩序成了擺設, 社會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那是段非常黑暗的時期。
後來, 越來越多的人們意識到這種新生的能力無法剔除, 如果不能舍棄,如果必須要将一個很有殺傷力的武器時時握在手中, 那麽最好的辦法, 就是掌控它。
然而意志力強大和原本較情緒就比較穩定的人,還勉強能夠平息自己精神力的躁動, 那些本就陰晴不定, 沖動易怒的人, 強行壓抑它的發展只會造成反效果。
內因做不到, 市面上出現了一些藥物控制以及限制□□械,妄圖從外力束縛,然而收效甚微。
另一些人開始把目光轉向自己家裏的小寵物。
飼養寵物是人類沿襲了幾千年的習俗,這種柔軟,貼心,忠誠的小生靈,在舊時代中,就能夠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人類在日常生活和社交中出現的壓力。
那麽,人們想,它們是否也在大宇宙時代中同樣被輻射出了精神力?
它們是否在新的時代中,也能起到同樣的安撫作用?
——靈寵應運而生。
由于這種新興的寵物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平息和控制主人在精神力上的波動,它們幾乎24小時不離身地與主人相處,包括上班、上學,參加各種活動、集會。
這就要求靈寵有兩個最基本的條件:
一是體型不能過大,便攜性越高越好。
除非有錢到擁有私人莊園、別墅,既能滿足大型動物的活動需求,又不會影響到他人。
比如喬揀和他的馴鹿小叮當,比如老皇帝的金雕。
二是性情溫順。
這點倒沒有什麽異議,就算是曾經人類的心理醫生,想要開導他人,首先也得自己足夠穩定才行。
裴桉家高冷的黑貓謬兒也好,謝狄川的那只陰狠的禿鹫也罷,前者只是傲嬌了點兒,後者對主人相當忠誠,絕對聽憑指令行事。
總之,但凡能夠通過靈寵考核,大多是些小巧溫順的崽崽。
可能也會有一些例外,然而再怎麽例外,也不可能像涅拉這樣,身高三米,張牙舞爪,一屁股坐死一頭大象,一爪子拍死兩只老虎不成問題。
若是本身看起來就是個威脅,又怎麽可能當人類的心靈醫師呢?
林小草怎麽看都覺得巨獸不大像誰家的靈寵,或者根本不是帝國境內的生物。
她問過自己的靈寵,可惜垂耳兔也聽不明白巨獸的語言,說是只有小奶啾能懂。
人類、或者任何動物對過于龐大的生物都會有先天性的恐懼,這是根植在基因裏的自保。
林小草很怕巨獸,看到都腿肚子發軟的那種。
但是,不僅啾寶很喜歡這頭巨獸,連阿啾弟弟都說它善良而清醒,不會無差別攻擊人類,尤其是沒傷害過它的游客們。
(崽崽和漂亮弟弟的名字真的很像耶。姑娘再一次神游。)
既然他們都這麽說了,林小草也選擇相信。
不管以前做了什麽,不管來自哪裏,什麽種族。
只要喜歡啾啾們(無論大的小的),一定不是壞人。
這就是林小草的善惡觀。
啾門。
巨獸趴在幾個壘在一塊兒的金屬支架上,它的重量壓得它們搖搖欲墜。
林小草放輕步伐,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竭力避免吵着它。
直到靠近她才發現,那些金屬不是想象中支撐用的支架,而是空蕩蕩的機甲外殼。
對了,她進門之前還瞄了眼指示牌,雖然字看不懂,看簡筆畫圖示好像的确是個變形金剛。
當時她想的是,“血彌撒”還挺懷舊。
現在,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合金外殼上鮮明的牙印,以及那只有啃噬才能留下來的道道痕跡,腦海中浮現出可怕的念頭。
如果這些是機甲,如果這裏只有巨獸在,那麽,難道是它把它們……
=口=!!
雖然巨獸愛吃鋼鐵不愛吃人是件好事,絕對是天大的好事,但這種壓倒性的實力還是讓林小草頭皮發麻。
她掉頭就想跑,在自己牙齒打架和強烈的心跳之餘,聽見了一聲很微弱的“啾”。
林小草和垂耳兔的耳朵同時豎了起來。
她轉身,視力在這一瞬間放大到了空前優異的地步,在趴着的巨獸頭頂上,看到一團淡淡的金光。
是啾寶!
小奶啾還在熟睡,那聲“啾”應當是夢話之類的咕哝。
他翻了個身,巨獸的腦袋于他而言就像是無邊無際的超級大床,怎麽滾來滾去都不會——
啊啊啊啊掉下來了!!
林小草把對巨獸的恐懼完全抛之腦後,什麽也不想,一個箭步沖上前,踩着廢銅爛鐵往上跳。
她像勇猛的超人一樣張開雙臂,縱身一躍,半空中穩穩地接住了墜落的小鳥兒。
他們一同掉下去,林小草以為自己肯定要狠狠摔在地上了。
結果,一只大掌再次将他們同時接住。
巨獸睜開眼,除了那只爪子,全身都沒動,懶洋洋地垂下前肢,将一人一鳥放在地上。
小毛球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在睡夢中能造成如此驚天動地的效果,驚魂未定地睜開眼:“啾……?”
林小草直喘氣:“吓、吓死我了,啾寶你沒事吧……”
她抱着奶啾,看向巨獸:“那個,謝謝你。”
巨獸閉上眼睛,接着打盹,不以為意。
女孩兒有些疑惑,它不是一直對小鳥看得很緊、像對還沒出窩的小幼崽嗎,怎麽對此完全不擔心的樣子?
小毛球從她懷裏飛出來,拍了拍雙翼:“啾啾,啾!”
聽起來是在道謝。
但是。
林小草發現一個剛才自己頭腦一熱完全忽視了的問題。
那什麽,鳥有翅膀。
會飛的。
林小草:“……”
不管了,也算是日行一善吧。
奶啾見到她也很開心,盡管語言不通,林小草猜小家夥應當是跟着巨獸一直待在這個沒人打攪的地方睡覺來着,也挺好的。
她摸摸小鳥頭:“要不要跟我去見見阿啾弟弟?”
小鳥:“啾?”
人類:“你看,你們的名字裏都有‘啾’,是不是很有緣分呀?”
小鳥:“……叽。”
人類:“他在玻璃房裏給艦船供應精神力能源呢,正好吸其他的崽也可以給他充充電。你也來加入吧?”
小鳥:“啾啾,啾……”
人類:“雖然我不太清楚你是什麽意思,不過他本來跟我一起來的,好像從另一邊走了。估計過會兒還能遇上他呢。”
小鳥:O.O
真的嗎,我不信。
女孩兒熱情地伸出手邀請:“來吧崽崽,我們一起去艦橋玩兒。那裏有全船最大的舷窗,太空景色很漂亮的!”
奶啾感到很為難,回頭求救似的看向巨獸:“啾,啾啾。”
巨獸這回不只是睜開眼了,整個獸從機甲殘骸山上起身,一步一晃悠地來到人類面前。
林小草有些緊張,不确定自己做了什麽,是不是惹到它生氣了。
雌獸伸出手,掌心擦過林小草的發絲時她感覺自己的心髒都不跳了。
好在,獸的目标不是她——從她旁邊捧起了小小鳥。
林小草:“……?”
奶啾趴在獸那對于他而言格外寬大的手掌上,閉上眼,合攏翅膀,小腦袋還蹭了蹭。
然後再睜開眼,有些歉意地看着她。
林小草:“诶?”
雌獸适時張開嘴,打了個哈欠,還用另一只爪拍了拍嘴。
姑娘這回明白了,他們想表達的意思是,還要繼續睡覺,恕不能奉陪。
林小草慌忙道歉:“啊不好意思,是我打攪你們了,那你們繼續睡吧,我、我我現在就走。”
媽媽,好可怕TAT
盡管心裏不舍,但她怕自己再多磨蹭幾秒鐘就要被巨獸吃掉了,幾乎是拔腿就跑。
還貼心地幫他們關上了門。
等雌性人類纖細的背影消失在機甲庫之後,涅拉把爪子貼在地上,讓奶啾飛下來。
小鳳凰嘀嘀咕咕:“這算是瞞過去了嗎?”
涅拉:「依吾看,确實。」
紀攸跟着重複:“确實。”
涅拉:「汝是否還要變态成人類,與那女子相見?」
鳳凰睜圓了眼睛:“!!”
對哦,他和林小草是一起出發來找“啾寶”的,若是林小草回去發現“阿啾弟弟”不見了,肯定又得找。
而且星艦還靠着他供能,不能離崗太久。
(他突然發現,原來這樣一艘龐大的、每個人各司其職的星艦上,自己也有不可替代的職位了。)
小鳥兒拍拍翅膀:“那你……”
涅拉拍了拍身後的零件堆:「吾可繼續進食。無須擔心。」
吃這麽多奇奇怪怪的東西才比較擔心吧!
雌獸看出了幼崽的擔憂,眯起眼睛笑:「此物為吾之食物,不會有消化問題。難道,吾主蘇小姐不曾教予你,吾族的獨特之處?」
鳳凰茫然地搖搖頭。
他還不知道蘇小姐是誰呢。
涅拉道:「待下回相見,吾與汝慢慢道來。現在汝需要盡快與那雌性人類會和。向神石祈願吧。」
鳳凰低下頭,看着自己爪爪上的翡翠石。
紅藤蔓似乎感覺到了小主人的目光,也翹起一邊的角角沖他開心地打招呼。
紀攸點點頭:“我會很快再來看你的。”
小鳥兒低頭,用喙碰了碰鈴铛一樣的琳琅球,再次虔誠地閉上眼:“請讓我——”
另一邊,林小草走到通往A2-0層的渦輪電梯,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姐姐!”
她轉過身,漂亮少年正站在自己後面揮手。
“哎,你怎麽從那兒出來了?”
她快步走過去,發現小美人的額發有微微的汗濕,花钿的金光明滅變化得厲害,和他的呼吸一樣急促,好像剛剛經過劇烈的運動。
紀攸随便編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林小草按下電梯門:“你見到啾寶了嗎?我本來打算帶他來見你的,不過他和那個金剛熊想接着睡覺。”
“涅拉。”紀攸下意識糾正。
林小草:“什麽?”
紀攸意識到自己的失誤,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頭皮說:“那個,那個金剛熊的名字叫涅拉。”
林小草:“咦,你怎麽知道?”
沒等他回答,姑娘又給自己找到了答案:“哦對,你是靈語者嘛,能聽懂崽崽們說話。”
紀攸:“……沒錯,就是這樣。”
林小草倒是沒繼續糾結涅拉的事兒,轉而細細碎碎地講了些以前在直播間看過的啾寶可愛小細節,一股腦通通安利給漂亮弟弟,試圖讓大啾和小啾在正式見面之前能給彼此留下好印象。
小鳳凰聽着聽着,也陷入了回憶。
那些事情他都記得。
和謝恺塵在一起的每一天,都那樣清晰地刻在他的腦海中。
直到現在,直到以後,直到永遠,分分秒秒都不會遺忘。
好想快點見到約阿諾呀。
他現在已經可以通過腳鏈視線自由變态,啊不,是自由切換形态了哦。
人類女孩兒說還有三個标準時就要到克羅諾斯星系的空間站了,到時候帝國安排的艦船會接他們回母星。
很快,很快就可以了。
他們都已經進了渦輪電梯,林小草摸了摸口袋,一驚:“哎呀!”
紀攸:“怎麽了?”
林小草從口袋裏拿出個小盒子,裏面有幾顆晶瑩剔透的漿果:“忘記了,這是打算帶給啾寶吃的來着。”
那果子是深藍色的,像寶石,看起來就很美味。
盡管神禽從生理機能上來說無須進食,但鳳凰畢竟是饞嘴的小鳳凰,這麽久沒吃漿果了實在很想念。
少年眼睛盯着漿果,咽了口口水:“那……”
林小草按住電梯:“我去給啾寶送一下吧。弟弟你在這裏等我?還是跟我一塊兒去?”
紀攸很難把視線從漿果上移開:“我在這裏等你吧。”
他倒是想一起去,可是他還沒學過分○術啊!
诶,神禽可以有這種能力嗎?
說話間,A2-0電梯已經到了。
紀攸剛踏出電梯門,又被林小草叫住。
少年回過頭,手心裏被塞了兩顆冰涼的漿果。
電梯門重新閉合,林小草隔着玻璃在裏面沖他眨眨眼:“你怎麽跟阿弟一樣,想吃就說嘛,姐姐還能不給?”
小美人握着果子,有些含羞地抿嘴一笑。
等到電梯下降之後,紀攸吃了其中一顆。
酸酸甜甜,清香滿溢。
和想象中一樣好吃。
他真的好喜歡人類呀。
為什麽約阿諾會這麽讨厭人類呢?
要不是這樣,他在發現自己有了新形态之後也不需要落荒而逃,怕自己也被飼主讨厭而躲得遠遠的,以至于遇上後來的一切。
……但是那樣的話,他也就不會認識新的夥伴們了。
也就,找不到存在的意義,和身為神禽真正有用的地方。
他希望自己的光輝能夠普照大地,療愈衆生。
而不是僅在朝陽的枝頭迎接萬物虛無缥缈的朝拜。
走的每條路,路上的每段風景都是意義的。
鳳凰小小的心髒裏,一半裝着最愛的人類先生,另一半裝着從小到大認識的所有夥伴,和以後會遇見的更多的聖靈。
他裝着這些心事,向着艦橋走——
等等。
林小草,要去,給啾寶漿果。
可是啾寶不在機甲庫啊!
他趕緊折回去,焦急地戳着渦輪電梯的按鈕,好像這樣就能讓它上升的速度更快一點。
他變回鳥兒形态,離弦的箭一般飛向機甲庫。
索性涅拉為他叽裏咕嚕地拖延了一段時間,好讓他重新時林小草并未生疑。
女孩把剩下的漿果都給了他,笑眯眯地看着小鳥啪叽啪叽嚼得毛毛上都沾了淡藍的果汁。
她用手帕細心地幫小家夥擦掉,幸好這種果汁不染色。
涅拉也低頭,溫和地看着他們。
奶啾意識到,自己生命中認識的為數不多的這兩位雌性,盡管與自己的種族完全不同,卻都把自己當成了處處需要照顧的小幼崽。
涅拉和林小草甚至用狗屁不通的兩種語言達成了某種鳳凰都不知道的驚人默契。
他很感謝她們。
但是。
在林小草走後,他又忙不疊從鳥形态變成人類少年,慌忙追上去——
天哪,這是要累死啾啾呀!TAT
*
少女,雌獸和幼崽這邊其樂融融。
前倆都覺是自己在照顧小崽兒,事實則是很大程度上是啾啾在逗她們開心。
然而另一邊的艦橋上,氣氛卻愈發凝重。
“這不可能。”海登煩躁地雙手撐在光屏上,“肯定有哪裏出了問題。”
二十分鐘前,全息地圖上顯示,距離空間站的航程還剩下2.8個标準時。
然而二十分鐘過去後,反倒成了3.1個标準時。
如果不是AI計算失誤,那麽就意味着艦船在偏離航線。
他們在接手這艘星艦時,“血彌撒”的成員就說過,它不能自動巡航,只能手動操作。
彼時奧斯汀家的天才小少年對自己駕駛星艦的技術很有自信,并不覺得手動操作是什麽難事兒;不能躍遷也無所謂,換成曲速,慢是慢了點兒,還更節省能源。
現在看來,對于他們來說是手動操作,但對于星艦的核心AI來說,并非如此。
郝郎中從自己的位置走過來,給他順手接了杯冰鎮的梅子氣泡水:“來,消消火,別着急。說說看,怎麽回事?”
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張巨大的光屏,上面各種複雜的操作語言、數據、代碼瘋狂滾動,叫人眼花缭亂。
郝郎中看了一眼,就像是回到學生時代最不愛聽的課上,眼皮直打架。
但他還是強撐着讓自己集中注意力。
畢竟這麽大一艘船,總不能把重任全交給一個十七歲的未成年。
海登指着其中一個看起來明顯比其他地方更紊亂的數據區域,那上面飛快變化的字母和數字仿佛在跳霹靂舞:“這裏。”
就算是外行人,郝郎中也能感覺到不對勁:“這是怎麽回事?”
“中控被插入了一串密鑰——是在我們接手之前。應該是定時啓動的。”
“怎麽會?你不是已經更改原來的權限了嗎?防火牆沒有攔截密鑰?”
“看來那些人給我的并不是最高權限。或者說,他們自己的權限就很有限。這串密鑰的權限非常高,我試了各種辦法,完全無法突破,也不能更改。”
海登的臉色非常難看。
對于一個幾乎沒有嘗過失敗滋味的驕傲少年而言,這無異于最深刻的侮辱。
郝郎中也感覺到了不對勁:“那這意味着……”
“意味着,它現在已經被更高層的指令接手
,進行自動駕駛模式了。”
郝郎中:“我不是特別懂你們行業,但是我在想,能不能重新寫一段指令覆蓋?”
海登按了下護目鏡側邊的按鈕,熄滅它的顯示屏,然後摘掉來。
他的目光有些頹然:“不行,我試過了,強行突破會激活自毀程序。”
郝郎中不需要問什麽是自毀程序。
艦毀人亡,那不是他們想看到的結局。
這是個重大事件,不能由一兩個人來決定。
他們留了個別人看守星盜,其餘人集中到艦橋。
海登和郝郎中對視一眼,由後者這個看起來不怎麽靠譜的成年人向所有人宣布悲慘的現狀。
人們面面相觑。
本以為回家近在咫尺,今天所經歷的一切不過是虛驚一場,結果……?
一時間所有人都無法接受。
連紀攸和林小草都呆住了。
有人喊道:“向帝國求助吧,求助的話,他們可以派——”
海登殘酷地捏碎了這個希望:“不行,這串密鑰同時銷毀了艦船上的所有聯絡設備。我們現在和外界完全失聯。”
是一只漂浮在茫茫太空的孤舟,随時可能因一丁點小小的風雨傾覆。
有人忍不住哭了出來。
郝郎中嘆了口氣:“各位,擺在我們眼前的有兩個選擇:一呢,是什麽也不做,等着看這個自動導航會把我們帶到哪裏;二呢,我們會再想想辦法,但是很有可能後果不堪設想。這個沒有人能保證。”
他拍了拍手:“好了,不要哭了,哭也沒有。現在大家進行投票吧。支持被牽着鼻子走的,站到我左邊來;想要殊死一搏的,站到右邊。”
對于這樣的事情,民主表決是最好的辦法,尊重大多數人的意願,無論會通向怎樣的結果。
游客們面面相觑。
畢竟是群沒有經歷過過生死議題的普通人,沒有什麽“若為自由故”的崇高理想,沒有“死也不能落在賊人手中”的信念,自古以來信奉着“好死不如賴活着。”
人群熙熙攘攘地分散開。
拉扯,猶豫,反悔。
然而最終的抉擇,似乎也沒有那麽難。
郝郎中看了看,幾乎所有人都站到了自己左手邊。
右邊那稀稀拉拉的幾個人見大局已定,咬了咬牙,也走了過來。
全員一致通過。
有人聲音顫抖着問:“我們……現在在開往哪裏?”
郝郎中看了眼海登。
先前表決過程中一直抱臂不語的少年此時走上前來,海藍色的雙眸平靜得就像暴風雨來臨之前。
“航程用的是加密語言,我試圖破解了下,并不能百分百确定,不過應該是兩段路線。”
“第一段,就是原定目的地,‘魔鬼礁’星雲。會在那裏停留半天,之後駛往……”
衆人的眼前投射下全息地圖。
那個位于宇宙中心的坐标閃着紅光,像只滲血的眼睛。
“第二段,最終目的地——賽瑟納林聯邦。”
*
六個标準時後,艦船駛入一片迷霧。
原本清晰的舷窗就像裹在牛奶海裏一樣,外面什麽都看不見。
不過疲憊的人們已經不覺得恐慌了,反正他們的未來也是未知,能不能活過下一個标準時都難說,至于去哪裏、身處什麽地方,又有多大差別呢。
紀攸依舊待在玻璃室裏,源源不斷發着光,哪怕他提供的精神力早就超過艦船航行所需。
大大小小的靈寵們圍在他身邊,也沒勁兒玩了,不聲不響地找地方睡覺。
少年坐在地上屈起雙腿,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枕着臉,安安靜靜地垂着眼,似乎在發呆。
郝郎中走過來,屈起食指敲了敲玻璃,喚醒花房裏的公主:“甜心,馬上要到了,先出來吧。”
紀攸聽話地起身走過去,尾巴似的帶了一串小動物。
“叔叔。”他問,“你害怕嗎?”
郝郎中是個很神秘的人,雲游四方,見多識廣,遇到什麽都很淡定,包括被星盜劫持這種離譜的大事。
他看起來好像就沒有害怕的時候,什麽都改變不了他那懶懶散散的随性。
因見到太子的希望破滅而難過的小鳳凰很羨慕這一點。
郝郎中想了想:“還好吧。這群星盜沒有在發現游客也被迫一同登艦時殺了所有人,說明他們起碼沒有這種癖好;既然有更高級的密鑰,說明那個蠢貨眼罩不是頭目,他們的行動還受限制。等到了第一段目的地,大家找機會逃跑就行。”
他分析得頭頭是道,紀攸聽得有點兒暈,不過還是選擇相信。
“再說了。”大叔笑眯眯地ruarua少年,“我們還有神仙保佑呢,肯定有好運的。”
小鳳凰茫然地左右看了看:“神仙?在哪裏呀?”
郝郎中差點把自己笑嗆着:“噗,就是你啊。”
小鳳凰:“诶O.O?”
等他們帶着浩浩蕩蕩的動物園回到艦橋,靈寵們乖巧離開小神明,回到一個個像吃了檸檬似的的主人身邊。
好酸。
也不知是酸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靈寵轉頭奔往別人的懷抱。
還是酸靈寵們可以名正言順地纏着那個小美人……
鳳凰對此無知無覺,在看見舷窗外的景象時,小小地“哇”了一聲發出驚嘆。
此前的牛奶霧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悄然散去,入目所見漫天玫瑰和晚霞的潋滟色彩,無垠向外蔓延流淌,如同一只巨大的、向心旋轉的眼瞳。
與美景同時闖入的,還有驟然爆表的磁極,和全部失靈的導航,連監控都塗滿雪花點。
這裏,就是四象限的交接中心點,是宇宙最大也最自由的交易市場,也是唯一帝國和星聯都不能直接介入的人類聚集地——“魔鬼礁”星雲。
爆炸的超新星的殘骸堆積出星雲的雛形,“魔鬼礁”陸陸續續誕生了年輕的恒星,同時粒子流圈住了上千個大大小小的行星,組成了深淵之地。
這裏原本并不是适宜人類生存,直到一個小型黑洞的突然出現,奇妙地将一部分小行星與周遭隔絕開來。
“魔鬼礁”不屬于任何一個國度,沒有法律,只有從不擺在明面上的潛規則。
這裏不受管控,是錢權的溫床,犯罪的天堂。
由于人類可居住的M級行星超過半數都在阿爾法象限境內,東至NN-36星系,南抵賽瑟納林,帝國和聯邦也曾想過聯合起來進行管控,卻礙于種種原因失敗。
最終,帝國、聯邦與星雲達成共識,只要後者不騷擾前兩者的公民,保證來往船只的安全,它們可以對它轄域內的活動視而不見。
帝國的星艦都有鮮明的編號和标志,會盡量繞開星雲;如果必須要經過“魔鬼礁”,艦長也會提前打招呼,确保可以放行,不會被星盜攔截。
人類帝國的實力絕對碾壓,膨脹到讓周邊所有國度都顫栗的地步,就算是一向膽大妄為的“魔鬼礁”也不想去觸黴頭。
百年來,走商和公務的帝國星艦都相安無事。
但“血彌撒”不一樣。
自家人回家,總沒有不開門的道理。
艦船導航失靈後,原以為會在星雲之間漫無目的地漂流,直到被別家的星盜捕獲,沒想到很快出現了一艘小型牽引艇。
牽引艇連個招呼都不用打,直接和星艦對接上,看來是老朋友了。
游客們全都站了起來,從對瑰麗星雲的驚嘆,到真切地為自己的命運擔憂起來。
二度上賊船,這誰受得了啊。
很快,星艦被拖着停在了其中一顆行星的船塢。
起初還有人小聲哔哔。
“這兒比艾薩拉差遠了。”
“就是就是。”
“也不能跟艾薩拉比啊,那可是母星第一大港口,在全帝國都能排得進前幾的。”
“原來‘魔鬼礁’這麽窮,好慘,不如歸順我帝國給他們點資金重新修一個吧。”
“就是就是。”
等到渦輪電梯突然被打開,進了一群五大三粗、紋身恨不得連五官都遮住的陌生人,所有人都不敢再說話了。
他們身後,原本被铐着鎖在囚室裏的眼罩正在活動手腕,獨眼死死盯着艦橋裏的人。
游客們,又再度成為人質。
“哪個是帶頭造反的?”
新來的陌生人之一問眼罩。
他講話怪腔怪調的,似乎在硬拗偏遠星球的口音,好不讓外人聽出來。
眼罩環視一圈,陰沉沉地笑了,沖着奧斯汀姐弟和郝郎中擡了擡下巴:“他們仨。”
陌生星盜點點頭,命令手下:“把他們三個铐起來,跟其他人分開,都帶走。”
游客們看見自己板上釘釘的前路,臉色灰敗,連個試圖反抗的都沒有。
手下舉着相位槍靠近那三個“造反”的,海登神色一冷,站在後面點兒的郝郎中捅了下他的後背,示意他把那些裝載了迷你武器的小機器人收起來。
現在不是硬碰硬的好時機。
郝郎中五大三粗的,星盜一直走到他身邊,才發現後面還有個人。
那是個長相極為驚豔的男孩兒,一頭金子似的長卷發,一雙琉璃色的眼眸,足以讓任何人一見傾心。
姐弟倆和大叔将他圍起來,試圖用身體保護他。
可惜顯然是無用的。
手下猶豫地看向領頭人:“這個怎麽辦?”
眼罩舔了舔嘴唇:“這個小美人兒我還沒來得及享用呢,給我吧。”
領頭人皺眉:“就是因為你們太貪,才搞出這個岔子。要不是二哥及時攔截,你們可能就直接交到帝國警署手裏了。不對,我在首都區警署的線人說,他們那高級警司已經聯系上了帝國軍……”
眼罩一聽不高興了,叫到:“這是胖子和瘦子不守規矩,我可是兢兢業業守在艦上,也算是力挽狂瀾呢!”
“這些話你去跟二哥說去。”那人聲音和神色都很冷,“正好,他等着要見你呢。”
這個所謂的二哥名頭擺出來好幾次,即使是先前還在嘴犟的眼罩也不敢說話了,其他小弟更是沉默不語,空氣中仿佛都凝結了一層霜。
看來,眼罩只是這艘星艦的主理人,“血彌撒”真正的高層另有其人。
領頭人沖紀攸勾了勾手指:“那小孩,你先跟着我。”
三個手下将海登、林小草和郝郎中往旁邊一拽,使得原本被他們護着的少年站在了孤立無援的正中央。
小美人有些無措地看了眼同伴,海登好幾次想要上前,卻被星盜按得動彈不得:“不想死就老實點!”
林小草同樣憂心,只有郝郎中冷靜地沖紀攸微微點了點頭。
少年咬了下嘴唇,乖乖地走到那人身邊。
眼罩看着到嘴邊的肥肉再一次溜走,恨得眼睛都要噴火,可是也沒辦法。
盡管他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錯,可幫派在他手裏出了這麽大岔子,二哥肯定不會再去找胖子瘦子那兩個死人問話,責罰大概率要落到自己身上。
小命都快不保了,哪兒有心思再去糾結什麽美色。
領頭人皺着眉打量紀攸,似乎在思考要不要給他戴個手铐之類的。
不過小美人看着纖細柔弱,好像也沒那個必要。
他使了個眼色,讓一個手下把眼罩拽過來,帶着紀攸先行離開星艦。
至于其他人質怎麽處理,不需要他來操心。
紀攸一步三回頭,眼底氤氲着點點淚光。
但他再次咬着嘴唇,止住眼淚。
不能哭。
不能怕。
現在他是唯一行動上沒有受到限制的人,他是救出別人唯一的希望——哪怕暫時還沒想出來辦法。
他一直在被夥伴們保護和照顧,現在該輪到他來保護其他人了。
啾啾要變得很勇敢才行。
他們停泊的是顆古老而混亂的星球,剛化形不久的小神禽或許沒有深刻感受,若是換了其他母星住民,能在大宇宙時代的今天看見如此多破舊的建築和落後的交通工具、日常用品,一定會恍惚自己是不是進了博物館。
街道狹窄而肮髒,此刻還是黃昏,天空已被眼花缭亂的霓虹燈映成了一種邪佞的紫色。
下水道口早就被各種垃圾堵上了,污水流不進去,積成臭氣熏天的水潭,小型生物窸窸窣窣地竄過。
愛幹淨的小鳳凰不太喜歡這顆星球上處處彌漫的怪味兒,可也沒得選,只好小心地不碰到,也不要被碰到。
路上到處都是流浪漢,缺胳膊斷腿的,随便在哪兒一坐,眼神麻木。
另一些則眼珠一錯不錯地盯着紀攸。
純潔美麗的少年與周遭格格不入,像彌天大霧中唯一的一束光,刺眼得叫其他人的污濁無處遁形。
每個人都對他有着不同的想法。
然而他們也都認得這群臭名昭著的星盜,沒人敢輕舉妄動。
極端的危險裏,倒也還有一隅安全。
領頭人帶着他們七拐八拐,進了一家地下酒吧。
牌桌、酒瓶、大笑、音樂、尖叫……
喧嚣沸騰。
他們一直走到最大的那張牌桌前,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那兒,衣料一看就價格不菲,發型也像是精心打理過,手邊有一杯紅酒。
他是不同于紀攸的、另一種格格不入。
眼罩一路上都被手下箍着胳膊,見到那個背影時也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勁兒,将人一把甩開,跪在地上:“二哥,二哥我——”
砰——!
他再也沒有機會說完話了。
眼罩維持着那個跪着的姿勢幾秒鐘,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他的臉摔在一灘看不出是什麽的液體中,額上一個大洞,鮮血順着傷口淌下來,也混進其中。
他的眼球瞪得凸起,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的結局。
這邊的領頭人和小弟也愣了下,西裝男的手下倒是見怪不怪,遞上一塊絲巾,他接過,優雅地擦了擦槍口。
那是把老式的手槍,用的還是子彈,而非壓縮能量的光炮。
陳舊,但依然管用。
西裝男轉身離開牌桌,原本屬于他的籌碼被其他人發瘋般搶走,他并不在意。
他看向紀攸,少年已經因為猝不及防地目睹死亡完全吓呆住了。
“來啦。”男人禮貌地沖他微笑,“恭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