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合轍
流霜星系領空, S級戰艦“天使號角號”。
根據星際聯盟的規定,民用星艦按照載客量、載貨量和體積等差異,劃分成甲級、乙級、丙級、次級和小型。
裴桉的私人艦船“黑缪斯”屬于小型, 星際海盜“血彌撒”的那艘是甲級, 這并不代表艦船上的配備是否精良, 主要是大小不同。
軍用戰艦則有另一套标準, 不僅要衡量裝載的武器強度,最高指揮官的精神力等級同樣被納入評級标準的範圍。
不過戰艦的等級并非與指揮官的等級一一對應,只是參考标準之一。
畢竟全人類至今也只出了太子謝恺塵這麽唯一一個S級, 而帝國的S級戰艦則有五艘。
這群巨龍般的戰艦平日裏不會輕易出動,一旦被賦予使命, 至少要由少将以上軍銜的指揮官作為最高負責人, 戰争規模常常跨星系, 甚至跨象限。
今日由太子帶領出征的這一艘,便要駛抵阿爾法象限和德爾塔象限的邊際處,于NN-36星系與元帥的艦隊彙合, 共同進入賽瑟納林星域, 幫助無力的聯邦平定叛亂。
“天使號角”是謝恺塵最熟悉的戰艦, 幾次戰争經歷都與它有關, 和機甲“天羽羽斬”如同他的左膀右臂。
此刻,他站在作戰指揮室, 中間是一人高的全息投影, 聽着副将報告聯邦目前的戰事情況。
藍色的光點代表賽瑟納林轄域的各個星球,紅色的箭頭則是反叛軍行進的路線。
賽瑟納林的子民與人類的外表頗為相似, 不過實際上并非同一種族。
聯邦總統昏庸無能, 早就無法服衆, 還妄圖效仿隔壁龐大的帝國, 使用帝制。
然而他既沒有帝國的開國大帝的膽識、魄力,也沒有包括現任皇帝在內的幾位繼承者的謀略與手腕,更沒有人類千百年來團結一致、萬衆一心的優良傳統,遭到了民衆的強烈反對。
各地抗議游行頻發,許多不安好心的人趁機渾水摸魚,攪亂社會秩序。
一夥自稱為“自由兵團”的民間組織悄無聲息壯大,以“肅清民主”為旗幟,受到越來越多的人們歡迎,一路向着首都星高歌猛進。
賽瑟納林也算是世代同帝國交好,對局面無能為力的總統被迫向帝國求援。
謝恺塵正是應邀而來。
聯邦的武力和帝國相比不堪一擊,根本費不着動用“天使號角”這樣的S級戰艦,讓它來,算是給聯邦個面子。
出征是個不用費力、還能撈到好功勳和頭銜的美差事,陛下昏迷之前,将這件事交給長子來辦。
在太子和三皇子之争進入到白熱化階段的如今,這一決定在一些人眼中就像是個訊號。
不過也有人認為這代表不了什麽,畢竟三個皇子中,二皇子殘疾,三皇子的重心從來不在軍事上,唯有太子像戰士一樣被訓練着長大,不給他還能給誰?
再說了,敵我相距再懸殊,那畢竟是戰争,一個光子炮就能讓無數生命灰飛煙滅,陛下讓太子以身試險,擺明了不在乎嘛。
這些争執謝恺塵都聽在耳朵裏,但對此沒有任何表示。
他只是像二十幾年來一樣,認真并完美地辦好父親交待的事情,捍衛帝國的和平與安寧。
有人說,太子冷漠到連自己都不在乎的地步,又怎麽指望他登基以後在乎萬萬億億的帝國子民呢?
星網上關乎謝恺塵這三個字的罵戰從來沒有休止的那一天。
反正他們動動嘴皮子動動手指就能保家衛國了,可比真正浴血奮戰的将士們輕松得多。
副将分析完,将地圖的光影縮到普通紙張大小,以便更好地浏覽全局。
他嘆了口氣:“我妹妹嫁到賽瑟納林,她同我說,傳聞都是真的,他們那個總統就是個廢物。要我看,反正咱們都出兵了,不如順勢推翻——”
另一人打斷:“別瞎說。我們是受總統的求援,又不是……”
兩人同時瞄了眼太子。
殿下依舊在看地圖,下颌被紅藍相間的光描摹出一層鋒銳的冷光。
謝恺塵用四個字回答他們扭曲的期待和畏怯:“軍令如山。”
兩人都不說話了。
同樣不聲不響的,還有謝恺塵的腕機。
他揮了下手,隐去了地圖,又一次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腕機。
什麽消息都沒有。
荒星的老兩口說過找到山魈會告訴他,可那只紅臉猴子似乎同小叽一起消失了。
小家夥……現在會在哪裏呢?
那次在瑪爾工廠不翼而飛後留下的坑洞旁撿到的羽毛,等他心情平複下來,才發現并不是鳳凰的,是別的家禽。
好不容易出現的線索再一次斷掉,他徹底失去了紀攸的消息。
鳳凰存在過的一切,像是場缥缈的夢。
他在那個夢裏獲得了這輩子最珍貴甜美的回憶,醒後抓住的只有虛無。
謝恺塵的精神狀況不太好,但還是強撐着随軍出發,也是為了轉移注意力。
他帶了幾個小瓶子,裏面貯存着小家夥留下來的鳳凰靈力,以備不時之需。
謝恺塵深知自己現在就像個藥瘾者,那幾個小瓶子就是最後的救命稻草。
等到它們都用盡了,自己又會變成什麽樣呢?
或許好不容易從地獄爬出來的靈魂,會再次堕落成永世不能超度的厲鬼吧。
他疲憊地揉了揉額角,副官正欲開口關心,AI響起了進入指揮室的請求。
得到允許指令後,門無聲滑開。
一襲白衣、半透明右眼的人走進來。
“老師?”謝恺塵嘩地起身,“您怎麽……”
喬揀沒有立刻回答,副官們很有眼力見地退下了。
大門重新閉合,現在只剩下師徒二人。
太子有些詫異,他們當初的決定是喬揀留守母星坐鎮,軍部這邊主要派的是凱恩上校。
現在又有了怎樣的變節?
喬揀苦笑:“卡洛斯那老頭兒找了個我無法拒絕的理由,聯合其他人把我支出來了。”
“卡洛斯上将?”謝恺塵擰起眉心,“我以為他快退休了。”
“是的,所以趁着還有這麽個正式頭銜時,盡力地發揮發揮餘熱。”和上将真實年齡差不了多少、看起來卻只是中年的喬少将并不掩飾自己的不屑,“最近三殿下和那老頭兒的孫女走得很近,您知道嗎?”
謝恺塵對這些事情一向不感興趣。
喬揀眯起眼睛:“看來奧斯汀小姐的方案失敗後,三殿下又換了個結盟對象啊。”
冷不丁提起艾麗娅·奧斯汀,謝恺塵反應了兩秒鐘才想起來這是誰。
自從他允許艾麗娅和她那不知從哪兒闖進來的弟弟一起離開皇宮去母星轉轉,他就完全把這個人抛到腦後。
老皇帝再次病重,無暇顧及太子的婚姻。
他和她都不需要被迫與不愛的人結婚,算是皆大歡喜。
謝恺塵問了另一個問題:“您什麽時候來的?”
如果有高級将領乘特殊艦船進入艦隊,他應該早就收到消息了才對。
喬揀搓了搓手指:“那什麽,其實你們整隊時我就在後面的星艦上了,睡了一覺才過來。”
謝恺塵:“……”
“這不是重點。”喬揀擺擺手,試圖換話題,“我現在過來,是因為剛剛Annie同我視訊,讓我告訴你一件事。”
“裴桉?他怎麽了?”
“應該是個不好的消息。”老師用“你要做好心理準備”的目光看向他,“你之前托他關注的那個孩子,被疑似‘血彌撒’的艦船劫持,這個你知道吧?”
那個有着神似鳳凰瞳雙眸的少年。
謝恺塵自然沒忘,也一直關注着他的動向。
喬揀說的這些事,的确有人告訴他了,首都區的仲警司和部分帝國軍的上校也趕去了克羅諾斯星系,準備将船上的星盜一網打盡。
謝恺塵想不到會出什麽岔子:“他們不是和帝國聯系上了,有人在克羅諾斯接應嗎?”
“本來是這樣。”喬揀也皺眉,“但那艘星艦在進入空間站的捕捉範圍前,突然停止接收喊話和牽引,調轉航向。根據最後一次發射的信號波顯示,他們已經進入……”
他頓了頓,說出那個地名時的語氣很是沉重:“已經進入‘魔鬼礁’了。”
謝恺塵愕然。
“魔鬼礁”星雲之所以被稱作“魔鬼礁”,是因為它就像過去星球上航海技術還不夠發達時,遇到神秘海域,船舵和指南針失靈,船員徹底迷失在浪濤中,直到觸礁沉沒。
那麽多船只有來無回,還偏偏有無數人心向往之,如同被魔鬼蠱惑,一個接一個殒命。
這片位于四象限的星雲也是如此,哪怕浸滿了罪惡的鮮血,它所謂的“開放”“自由”“多彩”還是吸引着全宇宙的目光,很多不聽勸的人想要去見識見識,就再也沒回來。
那個少年……
謝恺塵和他只打過兩次照面,每一次的經歷都不大尋常。
他對那個長卷發的小美人抱着連自己都看不清的怪異心思,明知對方神秘到了危險的地步,還是控制不住被吸引。
就像是……遇到了“魔鬼礁”的旅人。
向來自持的太子殿下十分厭惡自己這種失控,明知這不是那人的錯,還是忍不住會遷怒。
但這不代表他會對對方處在危險狀态無動于衷。
謝恺塵在腕機裏翻找着負責這個案子的仲警司的頻段,副官闖了進來:“殿下!”
喬少将喝道:“冒冒失失的像什麽樣子!”
“對不起,長官,但是緊急事件——流霜星系領主請求通訊。”
謝恺塵和喬揀對視一眼。
林夫人?
她會有什麽事?
兩人心中同時升騰起不好的預感。
這種預感在視訊被轉接過來,小小一方光屏中同時看見流霜星系的領主林夫人,大島煌星系的領主奧斯汀夫人,以及沃倫星系領主之妻舒蘭夫人,這三位帝國女性标杆之後,到達了巅峰。
“殿下。”光屏彼端林夫人的聲音有些哽咽,“請您……請您幫幫我們的孩子們。”
*
“魔鬼礁”星雲,654星。
這個星球實在是太小了,連個正式的官方編號都沒有,654甚至不代表它的注冊順序,就是随便起的代稱,跟擲骰子沒差別。
但也因為它的袖珍,更有利于“血彌撒”在這裏一手遮天。
街道盡頭住着附近唯一的老裁縫,他年紀很大了,身體也不太好,家底卻不薄,本該是最惹眼、最容易被盯上的類型,但街上都曉得他是被二哥罩着的,不敢造次。
能在654星找到個會定制高級點兒衣服的人不容易,二哥很需要他。
老裁縫今天一早就等在店門口了,喜氣洋洋的,見誰都打招呼。
街坊鄰裏看他嘚嘚瑟瑟這個樣兒,就知道二哥又要來光顧了。
老裁縫連午飯都是端着在門口吃的,654星的輻射很強,恒星光線多曬一會兒就渾身發癢,但他也舍不得進屋去。
學徒出來勸了好幾次都沒用,師父就是個犟老頭兒。
盼了又盼,終于盼來了哪個全654星唯一會穿正裝的人。
老裁縫殷勤地迎上去,卻發現二哥身邊除了以前那些手下,多了個沒見過的陌生人。
穿了件暗色的鬥篷,大大的兜帽連頭發帶臉都遮了起來,似乎不想被別人看見。
手下都是跟在二哥身後的,唯有這個穿鬥篷的人同他并肩。
這意味着他的地位不說與二哥完全平起平坐,起碼不是上下級。
“血彌撒”又有什麽新變動了嗎?
在654星這顆完全被星盜控制的小星球,任何一個頭頭的加入和退出,都會産生連鎖反應。
前兩天眼罩死在酒吧,第二天他名下的所有資産就全被瓜分掉了。
老裁縫領着他們進了店裏的VIP室,其他客人見到二哥都點頭哈腰。
說是VIP室,其實也就是個隔間。
二哥揚了揚下巴,小弟們紛紛退場,守在隔間門口。
老裁縫習慣了這種場面,并不緊張。二哥留着他有用,不會随便了解他。
他賠着笑:“二哥,這位是……”
烏元洲沖那人點點頭,示意他可以把鬥篷脫下來。
老裁縫一眨不眨盯着,最先看見的,是摘下兜帽後傾瀉而下的金色長發。
VIP室用了最明亮的燈光,新客的長發如同最上好的綢緞,在燈下閃閃發光。
更讓老人感到震撼的,是這人的模樣。
五官精致,雪白的肌膚沒有一絲瑕疵,好似從哪張畫兒上拓下來的建模。
二哥長得是很不錯的,那些個站街的男男女女也都有一副好皮相。
可是和這人比,根本就不夠看。
這種美人,按照老裁縫不算多的見識,實在不該出現在654星。
難道是帝國的什麽大明星?
但看着年紀很小啊,潔白而青澀,還是個孩子。
雖然烏元洲并不做那些拐賣人口的行當,不過眼罩會,654星也是眼罩出“貨”、交“貨”的必經地點之一。
那些個從帝國買來的小年輕,個頂個的鮮嫩,這兒的人看着都會流口水。
可那些“貨”也不能跟這孩子相比。
差遠了。
老裁縫學識有限,實在不知該如何描述少年的驚豔。
他想,難道是二哥的新寵?
二哥和眼罩不同,往日并不愛玩這些。
不過難得見到這麽漂亮的,心動一回也很正常。
老裁縫的猜測飛到外星系,烏元洲掐住了那愈演愈烈的苗頭:“這是我們新的管理層。”
老人瞳孔地震。
管、管理層?
他是不是聽錯了?
這麽個看着最多十八歲的小孩兒,是新大佬?
說出去誰信啊!
老裁縫試圖從烏元洲的臉上找出一絲開玩笑的意味,無果。
烏元洲笑着攬過那孩子的肩膀,對老裁縫道:“叫九哥。”
再怎麽難以置信,禮節也不會少。
老裁縫連連點頭:“哎,哎,九哥好,九哥好。”
少年只看他一眼,就滑開了視線。
那雙漂亮的綠眼睛裏無晴無雨,像是結了一層冰。
冷淡而矜貴,拒人于千裏之外。
“血彌撒”的每個頭頭都有自己鮮明的性格,老裁縫對此見怪不怪:“九哥喜歡什麽風格的?”
少年環視一圈,指着件黑氅。
老裁縫剛要過去拿,烏元洲提出了異議:“那個風格不适合你,你的骨架太小,氣質也不夠凜冽。”
老裁縫不動了。
二哥和九哥,誰說了算,他還是清楚的。
烏元洲一向對這些打扮很有講究,東看看西看看,指着套白色的西裝:“這個吧,號看起來差不多,去試試。”
等進了試衣間,人前疏離如山巅雪的少年再也裝不下去了。
他攥着衣服坐在試衣間的凳子上,低着頭,小臉都垮下來了。
九哥,九哥是個什麽奇怪的稱呼呀!
此前烏元洲問他叫什麽,他用了和對奧斯汀姐弟、郝郎中同樣的回答,說自己叫小啾。
沒想到男人說,這名字當星盜太沒氣勢了,正好他年紀小,就叫小九吧。
紀攸眨了眨眼,覺得哪裏不對,但好像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血彌撒”出了個叫“九哥”的新當家這樣爆炸性的消息,一天之內傳遍了整顆654星。
除了不太愛聽八卦的老裁縫,幾乎人人都知道了。
人人都想看看這個新來的、能讓二哥親自帶的“九哥”長什麽樣兒,又會不會接替死去的眼罩的地位和生意。
可惜二哥捂得很嚴實,至今也沒人見過九哥真容。
小鳳凰怎麽想都覺得眼下的情況也太莫名其妙。
他不過是只小鳥兒,無憂無慮,嗑嗑瓜子跳跳舞,不小心離家出走,正在想辦法回飼養員身邊。
怎麽就搖身一變,陡然成了叫人聞風喪膽的星際海盜?
奧斯汀姐弟和郝郎中的命拿捏在那群人的手裏,他沒辦法,只得聽從。
好在星盜們目前為止沒有折磨他,反倒給了很高的自由度,還帶他來買新衣服。
說是邀請他加入“血彌撒”,其實也沒讓他做什麽殺人放火的勾當。
太奇怪了,這和鳳凰認知中的壞人不太一樣。
烏元洲到底想要他做什麽呢?
他在試衣間發呆的時間有點兒長,連老裁縫都問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紀攸連忙換好衣服,掀開簾布走出去。
等在外面的兩人皆是眼前一亮。
這套西裝尺寸不大不小,正合身。
是很柔和的奶白色,摻着些若隐若現的月白珠光,再加上紀攸原本皮膚就白,遠遠一看,好似真的在熙攘鬧市中浮現一座雪山,叫人心都靜了下來。
衣服面料是放在帝國也不輸的好絹料,在654星可以算得上奢侈品的程度,街上的小混混、小流氓根本襯不起來。
老裁縫一直把它挂在最顯眼的位置,但從來沒人要求試穿過,他也不覺得誰能把它穿出對的感覺來。
但“九哥”做到了。
不僅在他身上和諧得很,整套西裝都因他的穿着顯得價格貴出好幾個零來。
好衣服找到合适的主人,也算是一種高山流水遇知音。
老裁縫激動地搓了搓手:“其實還有領帶的,要拿過來搭嗎?”
烏元洲沒說話,繞着忐忑不安的少年走了一圈。
爾後,折下茶幾花瓶裏一枝芬芳的茉莉,塞在他上衣的方巾袋裏。
花瓣尖兒暈染開淡淡的綠色,襯得小美人的碧眸更加玲珑。
烏元洲滿意地點點頭:“這樣就很好。”
紀攸站在房間的正中心,一身純白的小禮服,不需要搭理也垂順蓬松的卷發披散在身後,淺金,淡綠,奶白,三種低飽和度低光度的色澤彼此托襯,相得益彰。
哪裏像個窮兇極惡的星盜大佬,根本就是上流晚宴中誰家剛成年、于社交舞臺中第一次亮相的小公子嘛。
紀攸想起自己第一次買衣服,還是林小草帶他去的。
什麽樣的人帶出來的就是什麽樣的搭配,還在讀書的林小草把他打扮得乖乖學生氣;作為需要出席各種場合的幫派首領,烏元洲則更偏好有質感的正裝。
老裁縫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哎喲,九哥長得真是太好看了!”
烏元洲也笑着看向他。
紀攸望着鏡子裏的自己,陌生又熟悉。
這是他嗎?
沒有翅膀,沒有爪爪和喙,也沒有毛茸茸。
他在所有人眼中,就是個純粹的、和他們沒有什麽不同的人類。
他能夠用這個身份去幫助更多的人。
這樣……算是件好事嗎?
可他還是更想做謝恺塵手心裏的小鳥兒。
無憂無慮,只要黏着飼主撒嬌就夠了。
就是不知道願望何時才能實現。
小鳳凰微妙地嘆了口氣。
卻被門外猝然響起的咳嗽聲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