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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異變
必保護好小九。”◎
那聲尖叫來自一名宴會廳的侍者, 他的手上原本托着六七杯香槟,随着他的倒下,所有玻璃嘩啦碎成無數片, 淡色的酒液伴着鮮血濺上雪白的牆壁。
襲擊他的并不是什麽敵人, 而是相識的另一名侍者。
他們的工作時間差不多, 平日裏關系不錯, 有晚宴時也都一起行動。
之前烏先生在臺上介紹“血彌撒”的新當家,他們這些外人不能聽,就在門外等着, 有一搭沒一搭聊着“魔鬼礁”星雲的八卦。
一切都很正常,包括隔壁2707星總督夫人的那個黃色笑話都很正常。
除了其中一人講幾句就要咳嗽。
654星的舊工廠聚集地, 沒錢、也沒人在意要搞清潔的新能源, 至今維持運轉的都是幾百年前的重污染礦物, 星球的大氣被污染物包裹,永遠灰蒙蒙的,入夜之後再由各種高飽和度霓虹燈一攪和, 成了654星标志性的迷幻紫色。
這種紫被太空航拍、上了其他星球的旅游圖鑒之後, 顯得頗為迷人, “血彌撒”負責這一塊兒的人還想過給654搞搞複古朋克旅游, 刺激一下經濟增長。
在每個旅游團來這兒待幾天就病倒一大片之後,那些文明先進的星球對654星避之不及, 本星球也再沒人提起這事兒了。
居民們出生在污染裏, 喝着淨化等級不夠的水,吃着不知遭受多少強輻射的食物, 呼吸着渾濁的空氣, 早就習慣了。
能适應的, 總會适應。
适應不了的, 都死了。
所以在同事咳得好像要把肺吐出來時,侍者起初并沒有在意,畢竟上周他也嗓子難受得很,每天吃飯都得拌着板栗口味的消炎粉才行。
那時候他還幫同事拍了拍後背順順氣:“要不你喝點兒香槟清清嗓子?”
這是他們常見的調侃,然而同事并未應答,手中的托盤搖搖欲墜。
侍者開始察覺出一絲異樣,昂貴的佩服價格帶來的工作本能讓他最先去搶救那些香槟。
他手忙腳亂保住了兩人這周的薪資,沒好氣地數落:“你倒是先把盤子給——”
同事哇啦咳出一大灘血。
他在這兒工作也挺久了,曉得烏先生最讨厭血;不詳的鮮紅讓他皺了下眉,轉頭去找清潔工具來。
正是這個轉身,讓他忽視了勉強擡起頭的同事雙眼中那不正常的、比吐出來的鮮血還要刺目的血絲。
他在雜物間找到拖把,回來時同事卻不見了。
眼看着裏面的介紹時間快結束了,一會兒他得拿着新的酒進入招待客人,侍者顧不得尋找同事,忍着心頭不适拖幹淨那塊地磚。
牆上的老式挂鐘指向最上方,到點了。
他匆匆忙忙把拖把放回原處,擦了擦額上的汗,對着大門反射的虛影整了整自己的領結,充滿挑戰性地把原本屬于兩個人的兩邊托盤同時舉起來。
他做到了,頗為自己驕傲;不過接下來發現一個漏洞,他還沒有打開門,不得不重新把一邊的托盤放下來。
變故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他在門上看到了自己後面出現了另一個身影,有誰在接近自己。
起初以為是自己的同事,後來證明的确是同事。
他松了口氣:“你總算來了,好些了嗎?我們該進去了。”
轉頭的動作沒能完成,同事猛地撲上來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脖子。
縱是654星這樣每天惡性犯罪事件比扶老奶奶過馬路要多得多的地方,也沒人會無緣無故襲擊自己的好友——更何況還是用咬的!只有原始人和野獸才會這樣做吧?
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得罪同事了,要被這樣報複。
可那刺進皮肉裏的尖銳痛感告訴他這不是一場惡作劇,同事并不是在給他一個教訓之後就松手,反而越咬越深,似乎要把他整個脖子都給咬斷。
侍者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大聲呼救:“放開!救命,救救我,放——”
會場裏聽見了外面的騷亂,厚重的大門之內也有了輕微的聲音傳遞過來。
殺紅了眼的另一個侍者沒有放過裏面的響動,松開嘴,帶着滿口可怖的鮮血,用自己脆弱的血肉之軀狠狠撞向金屬大門。
那門是特制的,如果沒有鑰匙和授權碼,強行突破很難。
可在他的撞擊之下,竟然不堪一擊得像扇紙門。
被襲擊者軟軟地倒了下去。他的喉嚨已經被咬穿了,再也沒有辦法呼救,破裂的大動脈裏的血液噴泉一樣噴湧而出。
他比死在烏元洲槍下的眼罩還要費解。
直到斷氣,他都想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那名已經狂暴化的侍者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标——其實也不需要刻意尋找,在場如此多鮮活的賓客,每一個都是他可以下口的目标。
他的雙眼已經完全成了紅色,無論是瞳孔還是眼白,看起來比恐怖片裏最吓人的鬼怪還要更勝一籌。
宴會廳裏的客人們在短暫的沖擊之後迅速反應了過來。
能受“血彌撒”邀請的沒一個善茬,自然不是待宰的小羊羔,紛紛拿出自己的武器。
穿旗袍的女人撩開性感的高開叉,大腿上竟然綁着一架不知從帝國哪裏走私來的Ⅲ型相位槍。
她機警、冷靜、果決,毫不畏怯地在那個瘋子即将沖到自己面前來時扣下扳機——
血花在發瘋的侍者身上炸開,他向後倒去。
周圍響起了小小的歡呼。
然而衆人的臉色很快就變了。
那個侍者的腹部炸開一個大洞,按理來說沒人能在這種重型武器近距離擊殺下活下來。
但他連眼睛都沒有閉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幾秒鐘後,抽動着似乎早已斷裂的四肢重新爬了起來。
再然後,毫不留情地扯下那個愣在原地動彈不得的女人的胳膊,咬斷了她的脖子。
這樣有失常識的殘忍一幕深深震撼了所有圍觀者,周遭陷入了詭異的幾秒鐘寂靜。
打破它的,是一聲尖利的叫聲。
“喪屍——是喪屍!!快跑啊啊啊啊!!!”
仿佛一聲令下,所有人拔腿狂奔!
更恐怖的一幕發生了,那個差點被大卸八塊的女人,竟然也重新爬了起來!
她的雙眼原本是冰藍色的,現在也和侍者一樣,爬滿了蜘蛛網般錯綜的血絲。
她無神,麻木,遵循着本能行動,動作幹脆利落地擰斷了原本要來救她的男伴的脖子。
不僅如此,混亂的宴會廳中四下響起了劇烈的咳嗽聲,而每一聲咳嗽都意味着,這個人在幾分鐘、甚至幾十秒之後,也會成為這樣的人形怪物。
殺人狂魔不是最恐怖的,最可怕的是這是種傳染病。
而比傳染病更叫人不寒而栗的,是沒有人知道這種病到底是什麽,又是通過什麽樣的途徑傳播。
早在大門轟然倒塌之時,烏元洲一把拽過呆愣在原地的紀攸離開臺上,躲到幕布之後。
小鳳凰從小到大都生活在安定的烏托邦,哪怕是森林裏的弱肉強食也都會遠離聖梧桐的領域,整座森林默契一致地為小神靈創造最溫柔的成長環境。
他哪裏見過這樣瘋狂的場景。
幕布之後暫時還沒有被發狂的人群發現,少年捂着耳朵,西裝胸口那朵綠茉莉早就皺得不成樣子。
他的音調也皺得不成樣:“二、二哥、他們……”
烏元洲自認是個心狠手辣之人,這些年他見過的、親手做的處刑數不勝數,有一些的确殘酷到連他都會覺得有些過分的地步。
只是眼下的情況,就算是他也沒見識過。
這不是普通的突然襲擊,也不大像報複社會的随意殺人,這樣毫無準備瞎闖進來更不像有籌謀。
烏元洲把紀攸拽過來,摁着少年的腦袋護在懷裏,悄悄掀開帷幕的一角。
血腥的、狂亂的一幕,讓“血彌撒”的老大看了都直皺眉。
太不正常了。
原本華美寬闊的宴客廳成了地獄般的鬥獸場,原本衣冠楚楚的賓客們互相撕扯、撲咬,完全失去了屬于高等生物的理智,比野獸都不如。
紀攸剛想擡頭也看看什麽情況,就被按了回去:“小孩子不能看。”
啾啾已經成年了!
小鳳凰在心裏想。
為什麽遇到的人類和動物們,還總是把他當成沒有自理能力、處處需要被人保護的幼崽呢?
“二哥……二哥!”
有人在附近。
烏元洲眼神一凜,一手護着紀攸,一手掏出了槍,對準晃動的帷幕另一端。
掀開簾子的是他的手下,盡管身上沾着血,瞳色還是原本的黑,神志也還清醒。
烏元洲舒了口氣:“外面怎麽回事?”
“大家都瘋了,都瘋了……”手下的眼神也很惶恐,“二哥,怎麽辦,我們現在殺出去嗎?”
“怎麽殺?你沒看到Ⅲ型相位槍對他們都沒用嗎?”
手下抹了把額頭的汗:“我以前還以為喪屍只是電影中的……二哥,你說外面會不會全是喪屍大軍了?”
這名星盜很喜歡看古人拍的那些幻想類電影,包括現如今看來狗屁不通的星際、末世題材,還總看得津津有味,到處拉人一起欣賞。
若是放在往常,烏元洲根本不會搭理他這種妄想,然而今日,或許那并非無稽之談。
盡管烏元洲保護着紀攸沒讓他直面人吃人的慘狀,鳳凰還是從他們的對話裏探知些許。
他想起老裁縫店裏那個咳血的學徒,和他們口中現在宴會大廳裏的“喪屍”症狀完全一致。
先是劇烈的藥物無用的咳嗽,然後是咳出血,再然後雙目充血,直到理智被徹底戰勝。
那時候二哥的擔心沒錯,血在654星上的确是不詳之兆,尤其是肺病帶出來的血,真的爆發了傳染病。
“魔鬼礁”星雲本就是個混亂之地,各個星球之間又沒有嚴格的邊防關卡,更不會用完善的診療措施,各種高危病毒到處流竄,沒死在貧困裏的人,也會死在重病裏。
然而鳳凰卻直覺哪裏不太對。
他在街道上聞到的那種不同尋常的氣息,那些來自于成百上千人們的困惑、煎熬和悲傷鑄成的特殊氣味,此刻他在危亂之中又一次嗅到。
如果這種傳染病,并非病毒入侵了大腦,或者說并非肢體上的症結,而是精神上的……?
烏元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記得那邊有個後門,之前應該是堵死了,不過用的材料一般,Ⅱ型光炮就能轟開。你帶了嗎?”
手下應聲。
烏元洲抓着紀攸的胳膊起身,把少年推給手下:“好,你先帶小九出去。”
兩人皆是一愣:“二哥你要去哪裏?”
“我得弄點兒火力來。”烏元洲摘下眼鏡擦了擦,他低着頭,睫毛遮住了殺氣慢慢彌漫上來的雙眼“如果外面真的如你所說,是……喪屍潮,光靠一兩把相位槍肯定不夠。”
手下急了:“那些怪物連Ⅲ型相位槍都打不死,二哥你這時候沖出去不是找死麽!”
“我自有辦法,廢話少說。帶小九出去之後,随便搶輛車,去地庫等我,确保沒人靠近‘昭神’。”男人重新戴上眼鏡,又恢複了那副文質彬彬的好先生模樣,對手下交代,“無論發生什麽,一定要保護好小九。他是我們的希望。”
他摸了摸紀攸的頭,嗓音在混亂的背景中溫和得出奇:“別怕,你不會有事的。”
少年看着他仿佛訣別的動作,嗓子裏好像堵了棉花,什麽都說不出來。
第一次見到烏元洲時,他在粗粝的星盜窩裏待了那麽久,又驀地被抛到這樣牛鬼蛇神齊聚的落魄星球,猛一見衣冠整齊的文明人,好似在沙漠裏看到了綠洲。
結果烏元洲上來就槍殺了眼罩,冷血得不像認知中溫情的人類,摧毀了小鳳凰天真的希望。
在鳳凰的認知中,烏元洲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了,然而這個壞人不僅沒有傷害他,還把大多數人質放回家,又帶他去定做衣服,介紹給幫派裏的弟兄和幫派外的人。
此刻,這個壞人又把逃生的希望優先給了他。
小神禽很混沌。
他原本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就很有限,喜愛他的人類和動物們又總是想方設法捂住邪惡,養他比養老皇帝的溫室花房裏嬌貴的花兒還精心。
他和昭昭說,不想做壞人,要做好人。
可是好人與壞人的差別,到底是什麽呢?
手下很不願意抛下首領先走,可是二哥的話誰都不能違背。
已經有“喪屍”嗅到他們的氣味,毫無章法地撕扯着帷幕。
這塊布夠大、夠厚,暫時能擋一擋,但也堅持不了多久。
這兒暫時還沒別人沖進來,也成了唯一逃生的路線。
烏元洲不輕不重地又催促了一遍,槍握在手裏,輕輕挑開帷幕的一條縫,觀察着外面的動靜。
手下沒辦法,咬了咬牙,拉上紀攸往另一個方向走。
星盜的勁兒大,小鳳凰被攥得生疼,卻也知道現在不是嬌氣的時候。
他跌跌撞撞跟着星盜的腳步,忍不住回頭看烏元洲。
男人站在那兒目送他們,見他看向自己,還很淡定地微笑着揮揮手,像是送小朋友上幼兒園的家長。
鳳凰張了張嘴,想說什麽,然而男人做了個捂住自己眼睛的動作,示意他不要看。
小孩子不可以看。
這是烏元洲總挂在嘴邊的話。
是不可以看流血與死亡,還是不可以看分別?
無論是哪一種,鳳凰都不想看。
他聽話地捂住眼睛,深一腳淺一腳跟着手下在無邊的黑暗中奔逃,掌心有一點濕。
烏元洲遠遠望着少年手腕上那抹昏暗裏驟然亮起的光圈,轉過頭,在洶湧襲來的喪屍大軍面前,撕開那道早已破損的最後防線。
*
和手下擔心得差不多,轟開宴會廳那扇逃生通道後,他們離開已然淪為煉獄的會場,卻發現外面只是又一個地獄。
大街上滿是行屍走肉,人人雙眼血紅,拖着已然折斷、甚至被截斷的身軀、肢體,焦躁地尋覓着為數不多尚未感染的鮮活氣息。
沖天的鐵鏽味熏得紀攸直犯惡心,事實上無須進食的神禽并不具備常規的消化系統,這種想要嘔吐的感覺對他來說很陌生。
少年腿軟得走不動,星盜手下舉着相位槍在前面開路,發覺手裏的阻力加大了,回頭看見男孩臉色慘白,捂住地摁着自己的喉嚨口。
手下擰起眉:“九哥你怎麽了?”
紀攸難受得不得了,但又不想在這種時候拖後腿,使勁搖搖頭,試圖重新站起來。
但失敗了。
手下同時被慌亂、氣氛和對二哥的擔憂等一大堆情緒困擾,淤積的焦躁很需要有個出口。
但小美人那雙碧色眸子淚汪汪的,鼻尖泛紅,叫他也說不出狠話來。
星盜在他面前蹲下來:“上來,我背你。”
紀攸愣怔的片刻,他又轉過身,抓住紀攸的手,不由分說把相位槍塞到他手裏:“待會兒我沒手用了,就靠你了。這個型號比較輕巧,新人也能用,很簡單的,對準,扣扳機就行。對了,你不要有心理負擔,第一他們已經不是人了,第二這個是擊昏檔。”
擊殺檔對喪屍們沒用,但擊昏檔意外得有效;雖然困不了太久,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他吧啦吧啦說了一堆,鳳凰還沒繞明白,手下已經回過身去,反手勾住少年的腿彎。
猛然改變的位置讓紀攸忍不住驚呼了一聲,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
不僅手臂勒得緊,連慣性帶過來的槍托也砸在了手下的鎖骨上,被隊友痛擊的星盜疼得龇牙咧嘴:“九、九哥,你別先把我弄死了……”
“……對不起QAQ!”
喪屍潮爆發得很突然,蔓延得又迅速,不算擁擠的街道也因此撞出了連環車禍,倒是給他們的移動多了一層屏障。
小鳳凰很輕,星盜的體力又好,背着他完全不費勁,靈活地穿梭在障礙物的隐蔽之下。
斜對面的巷子裏停着輛裝甲車,估計是來參加晚宴哪個客人的,這就是他們現在的目标。
“吼……吼……”
遮蔽噴霧對喪屍們無效,他們還是聞見了這兩個活人的氣味。
尤其是鳳凰的,那種甜美、清冽、叫人心曠神怡的味道,同時吸引了整條街喪屍的注意力。
他們同時停下進食、厮打,像機器人似的轉了轉脖子,同時看向紀攸藏身的位置。
原本拖沓、嘈雜的腳步聲陡然整齊劃一,更叫人毛骨悚然。
星盜也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背上根本就是背了個迎風招展的靶子,可他沒有選擇抛棄紀攸,反而把少年往上颠了颠,沉聲道:“沒事,我們跑得出去。”
小美人确實沒多少重量,以他的體格,一只手也支撐得住。
他從紀攸那裏要來相位槍,低吼了一聲“抓穩了”,左手箍着少年的腿彎,右手把相位槍推進到最大火力,向着周圍掃射。
光炮擊穿了四仰八叉的車輛們的鐵皮子,推力讓這些殼子砸在包抄過來的喪屍身上。
然而他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一波倒下,還有源源不斷地補充上來。
盡管壓縮的能量炮還能再支撐一會兒,但畢竟不是無窮無盡的,他們不可能在這兒一直耗着。
星盜背着紀攸爬上一輛小轎車的頂篷,從這個角度離巷子裏的裝甲車已經不遠了,必經之路喪屍數量寥寥。
他放下紀攸,叮囑道:“等會我會先把這邊的擊昏,你快點跑到車裏,鎖上門,聽到沒有?”
鳳凰看着他:“那你……”
“保護大佬是我們這些做小弟的職責。”他也學着烏元洲的樣子,對紀攸做了個摸摸頭的僭越動作,“那車上應該有自動導航,你開到地庫,在那邊等二哥來。喚醒‘昭神’之後再來救我們。”
他說完之後,輕巧躍下車頂,舉着相位槍為紀攸逃跑的路線開道。
騙人。
鳳凰想。
他,烏元洲,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撐得到那時候。
除非……“昭神”不在那樣翻山越嶺的另一邊,而就在他的手中。
大家都在保護他。
從奧斯汀姐弟、郝郎中,到涅拉和靈寵們,到烏元洲和手下,再往前還有母星上的那些人,荒星的動物們。
他們總是把他當做最最珍貴、最最脆弱的小寶貝,仔細又溫柔地呵護着。
可他才是為了拯救衆生而降世的那一個。
他也要……保護他們。
【小主人,需要我出場嗎?】
昭昭稚嫩的聲線适時響起,相當躍躍欲試,如果它有實體,一定在摩拳擦掌。
‘請幫助我。’紀攸說,‘不過……’
【好嘞!】昭昭興高采烈地答應。
愈來愈多的喪屍突破了包圍圈,星盜手下仍在奮戰,光炮噼裏啪啦作響,把總是昏昏沉沉的654星天空照得雪亮。
在那極晝般的芒焰之中,單薄的少年從車頂緩緩站起,長卷發被夾雜着血腥味的風吹起,淡淡的金色仍然純潔而明淨,恍若這個快要完蛋的世界裏最後的淨土。
他朝着自四面八方湧來的喪屍大軍伸出戴着镯子的左手,阖上琉璃鳳凰瞳。
那光镯越來越亮,光芒已經超過了任何金屬能夠凝聚的程度,勝過太空的任何一場爆炸或坍縮。
然而少年絲毫沒有受影響,不同于風的氣流将他的衣角吹得獵獵作響,那朵皺巴巴的、早就枯萎的綠茉莉在高階力量的蓄力中直接被碾壓成了齑粉,頃刻間泯滅。
【我準備好了,我準備好了!】昭昭歡天喜地,準備出擊,【小主人,現在可以了嗎?】
紀攸輕輕“嗯”了一聲。
那圈流動的光镯慢慢變大,直到脫離少年細瘦雪白的手腕。
它也不再是普通的圓環狀,長出了尖刺,而這些尖刺也随着本體的放大逐漸變得粗壯、彎曲,如同古時幼兒的簡筆畫。
畫的是本應高懸天邊的,最熾熱,也最遙不可及的太陽。
鳳凰又向着另一邊擡起右手。
于是那輪晖光中,出現了另一個影影綽綽的、淡色的輪廓。
是一只……鳥兒。
——于永恒燃燒的太陽裏不死不滅的鳥兒。
鳳凰猛地睜開眼,那雙本溫柔疏淡的翡眸中盈滿了淺金色的光芒。
與此同時,太陽的光輝裹挾着那只有長長尾翎的神鳥向周圍一圈圈擴散開來!
頃刻間,盛大的流光淹沒了整個街道。
它看起來溫軟又瑩潤,宛若上好珠寶折射的熠熠光彩,卻如此強勁,勢不可擋地席卷城池。
聚集于這一帶的活死人,成百上千的、Ⅲ型光炮都傷不到的喪屍們,在被光芒吞沒的瞬間停下了挪動的步伐,連掙紮都來不及,全都昏死過去。
十幾秒後,芒焰漸漸消失,空餘寂靜的街道,橫七豎八躺滿了受損的人體。
他們并沒有死,全都睡了過去,至少會沉眠三天。
這個時間足夠紀攸逃出去,若是幸運,說不定能研究出救他們的辦法。
這也是小鳳凰和昭昭達成的共識,畢竟感染者們都是無辜的654星民衆,誰都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有被治愈的希望,貿然清除也太過殘忍。
昭昭雖然不是很理解為什麽簡單的事要搞這麽麻煩,它完全可以把他們全都碾碎得渣都不剩,就像那朵茉莉花;不過小主人既然這麽說了,它也就這麽做吧。
【耶耶耶,成功了!小主人好厲害,我也好棒!】
昭昭沒有立刻聚成手镯回到紀攸手上,光粒子随風搖擺,蹦跶來蹦跶去。
這可是它機生第一次完成任務呢~!
然而它并沒有等到小主人的誇獎,哪怕是敷衍的一句。
光團疑惑地轉身——咦,小主人呢?
剛才不還在車頂上嗎?
它随風飄揚,往下一看。
……小主人在車底。
喚醒“昭神”是一回事,能夠熟練地使用精神力操控它又是另一回事。
神禽的靈力的确是人類無法想象的強大,可他畢竟年幼,又是在沒有任何指導下盲目地運用“昭神”,還得控制它輸出的力道僅限于讓喪屍昏迷而不是致死、或者直接粉碎,小鳳凰從來沒有背負過如此沉重的擔子,靈力洗劫一空,連在車頂上站着都沒勁兒了,摔了下去。
昭昭慌忙飄過去:【小主人,小主人你怎麽樣?你還好嗎?】
它有無與倫比的毀滅力量,能打碎一切,卻不知該如何修複。
小主人不知道是不是哪裏在疼,精疲力竭蜷縮着,長長的金發散落,看起來纖薄又孱弱。
像一片透光的琉璃,或者快要被風吹走的羽毛。
昭昭急得在他周圍上蹿下跳:【小主人,不能睡,你快看看我,看看昭昭呀!】
小美人的睫毛顫了顫,蝴蝶翅膀緩慢張開:“我……沒事。”
他沒有受傷。
他只是太累了。
就像一只巴掌大的奶啾不得不獨自扛起一根圓木那樣累。
現在小鳥想好好地,長長地睡一覺。
在溫暖的窩窩裏,在安心的地方。
比如……飼主的懷中。
鳳凰在酸澀的殘存意識裏朦胧地想着,什麽時候能夠再見到約阿諾呢?
他好想他的星星。
好想謝恺塵。
當人類好難,好累。
等到再見到謝恺塵,從此以後就只做小鳥,再也不要變回來了。
昭昭的小嗓門還在耳邊叽叽喳喳,可是鳳凰的眼皮沉得像是在漲潮。
【小主人,小主人,我——】
智能核感應到什麽,驟然剎住要說的話,回過頭。
一大波喪屍正在接近。
昭昭一愣。
難道剛才那些昏過去的,已經蘇醒了?
這不可能。
它的設計是人類智慧的最高結晶,無論是單對單打擊還是大範圍絞殺都絕對精準,絕不可能失誤。
更何況小主人放出的精神力很不一般,遠勝于它過去接觸過的任何人類的精神力。
雙重頂尖的力量疊加,怎麽可能出現如此大的誤差?
不過它很快發現,街道上到處都是躺着的喪屍,他們并沒有變化。
這群正在靠近的、行動比先前還要迅速的,是新來的。
光粒子周遭浮現冷酷的殺機。
如果這群怪東西要接近小主人,如果他們敢有傷害小主人的意圖,它可以輕輕松松讓他們全部地、徹底地消失。
鳳凰感應到了它的想法,掙紮着睜開眼:“昭昭,不要……”
【小主人!】它趕忙飛過來。
“是又有……那個來了嗎?”鳳凰的視線還有些聚不上焦的虛浮,漂亮的小臉滿是倦色,說幾個字就要喘,“我、我們,再試試看……”
【不行!你身體受不了的!】昭昭着急道,【你別動,別動。我會保護你,我不會讓你被傷害!】
“可是,我們也不能傷害他們……”
這些感染者自己也很痛苦吧,流了那麽多血,受了人體本不應該能承受的傷害。
他們裏面或許就有已經沒了聲息的護送他的星盜,有拼死一搏讓他逃走的烏元洲,甚至可能有奧斯汀姐弟和郝郎中。
他們都沒有錯。
他們也在等待着被拯救。
除了自己,誰還能救他們呢?
少年努力了好幾次,可他太累太累了,連動動手指都困難。
沒有實體的昭昭也沒法幫他。
“吼……吼……”
喪屍的腳步越來越近了。
昭昭暗暗下定決心,若怪東西真的來了,就算小主人過後會生氣,它也會把他們全都解決掉。
保護主人的安全是第一天職,這是武器應該做的。
“吼……”
喪屍們在接近,昭昭也在暗自蓄力。
就在兩方即将打個不好的照面之時,劃破空氣的嗡鳴阻止了一觸即發的大戰。
一輛懸浮摩托車遽然越過一排排車頂,氣勢有如長虹貫日,穩穩地停在了紀攸面前。
昭昭見有人來了,立即縮成一圈光镯,靜默地回到小主人手上。
鳳凰迷蒙地睜開眼,看見一身漆黑的皮衣和長得沒邊兒的腿。
摩托還在漂浮,停下之後,那雙腿遽居然還能觸地。
這皮衣很好地凸顯出玲珑的曲線——來人是名女性。
她用雙腿的力量支着和她相對較小的骨架完全不符的重型機車,摘下頭盔,甩了甩長發。
耀眼的,似血又像火的長發。
那張臉更是美豔逼人,烈焰般的紅唇招搖又妩媚。
同樣是女性,和活潑自由的林小草,和“昭神”幻境中溫婉賢淑的蘇小姐,完全不一樣。
若非在這即将被喪屍吞噬的亂世,該有多迷人啊。
小鳳凰最喜歡好看的人了。
要不是自己徘徊在昏迷的邊緣,要是自己現在是只健康又自由的小鳥兒,一定會叽叽啾啾着和漂亮姐姐貼貼的。
不過漂亮姐姐下了車,主動來和他貼貼了。
“你就是小九吧?”女人蹲在他面前,熄滅腕機的檢測光屏,伸出食指戳了戳鳳凰軟軟的小臉蛋,“長得真可愛,和元洲說得一樣。”
元洲……是誰?
哦對了,是二哥。
漂亮姐姐……認識二哥嗎?
那二哥現在在哪裏呢?
半夢半醒的小鳳凰腦海中劃過許多念頭。
什麽也沒有記住。
“吼……”
喪屍們沒有因為摩托的到來而停止獵食,仍在靠近。
紀攸想提醒這個姐姐,還有那麽多可怕的感染者,但聲若蚊吶,連自己都聽不清。
好在女人看起來并不擔心。
她敲了敲摩托的後備箱,待它自動攤開後,從裏面抄了把有點兒像機槍、又不太一樣的東西出來。
她把它抗在肩上,漫不經心地發射。
一個個能自動定位的彌天大網将一群群喪屍罩在不同的地方,這網的材料極為堅韌,哪怕他們有使不完的怪力,連個小洞都抓不破。
女人把同樣可以伸縮的機槍塞回後備箱,看着整個街區東倒西歪躺着的“屍體”,輕巧地嘆了口氣:“男人真是靠不住。”
女人卷了卷自己的長發,餘光瞥見紀攸驚訝不已地看着自己,還以為這孩子是因為性別被自己掃射而難過:“噢親愛的,我不是在說你。你這麽可愛,和那些沒用的男人不一樣。”
她從那個百寶箱似的後備箱裏找出個粉色的小藥片,和一瓶水,遞給紀攸:“把這個吃了,你會感覺好些。”
她把紀攸扶起來,那粉色看起來很甜,成分未知,可鳳凰莫名信任她。
或許是她剛剛救了自己;
或許是她明明有能力清場,卻只是選擇了困住喪屍群;
或許,單純的小鳥兒就是這樣容易相信別人。
虛弱的少年靠在車上,慢吞吞地喝了藥。
藥效不會那麽快發揮作用,他還是沒力氣自己站起來。
女人低着頭,發梢抖落克羅諾斯粉玫瑰的芬芳:“要不要我抱你?”
小鳳凰害羞地搖搖頭。
他已經成年了,是大寶寶了,不可以随便要人抱的。
漂亮姐姐笑了:“要是天底下的男人能有你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的可愛,就好了。”
她攙着少年起身,讓他盡量靠着自己,皺着眉看向遠處:“這個網牢固是牢固,不過一小時後會自動分解,得盡快去地庫才行。”
地庫?
鳳凰沒有忽略這個關鍵詞。
烏元洲和手下都讓他去擺放了“昭神”本體的地庫等着,似乎那是個對他們來說很可靠的安全基地。
這個新來的姐姐,也知道那兒嗎?
難道她也是“血彌撒”的一員?
女人自言自語:“我就幾個月沒回來,出了這麽多岔子。元洲還是不……”
“不過,他找到了你。”她笑眯眯地再次捏了捏小美人軟軟糯糯的臉蛋,“也算是立大功了。”
小鳳凰眨了眨眼。
他以為烏元洲已經是首領了,這個姐姐,難道比他還要再高一級嗎?
或者說,她才是“血彌撒”真正的當家嗎?
說起來,總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她。
不是亂糟糟的“魔鬼礁”,時間線要更往前得多。
是在……哪裏呢?
女人看看柔弱的小孩兒,又看看自己的車:“唔,你現在狀态不好,應該不能坐懸浮摩托,會掉下來的。”
她随手扔了那輛在帝國價值百萬信用點、在“魔鬼礁”星雲完全是無價之寶的機車,視線在別處搜尋,最終定在巷子裏,眼前一亮:“那個裝甲車不錯,姐姐帶你去。”
紀攸當然沒有反對的立場,像個小木偶一樣乖乖被牽着,繞過五花大綁、還在裏面嗷嗷叫的喪屍網。
裝甲車很高,對于現在的他根本沒力氣爬上去;好在紅發姐姐力大無窮,幾乎是把他抱了進去。
小鳳凰乖乖被塞在副駕駛,安全帶自動扣上。
女人從另一邊上了駕駛室,對着腕機搗鼓了一陣,入侵了車內權限,順利啓動。
她看向還在強撐着清醒的男孩,摸摸他的額頭:“睡一覺吧,你已經安全了,姐姐在這兒。”
小鳳凰昏昏欲睡,無意識地呢喃:“姐姐……要小心……”
她彎了彎嘴角,再度感嘆那個一貫眼光有限的老二究竟是從哪兒撿來這麽個絕世甜心小寶貝。
繼而斂起笑容,目光冰冷地握住方向盤。
她匆匆趕回來,怎麽也沒想到會遇上如此棘手的爛攤子。
喪屍潮的突發就算在“魔鬼礁”這種滋生罪孽的病毒窟也是很罕見的,她只從別人那裏聽說過,親歷還是頭一回。
來的路上她已經有過幾輪戰鬥,都不太理想,他們從某種程度上已經「死」了,不能再被「殺死」一次,只能困住。
更慘烈的是,這顆不大的星球幾乎全軍覆沒。
萬幸中的萬幸,這個孩子沒有受傷。
總之,654星有麻煩了。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
裝甲車向着設定好的目的地絕塵而去。
一人專心開車,一人已經陷入深眠。
在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的蒼穹之上,在千萬條垂危的性命和血流成河之上,在這顆魔幻星球遙不可及的雲端之上,赫然聳立着一艘銀白的S級帝國戰艦。
天使的號角就要吹響了。
【作者有話說】
本卷完,下卷重逢(終于TT
這位紅□□亮姐姐也在前文出場過,猜猜是誰?
第五卷 密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