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圍城
阿爾法、德爾塔象限邊界, 賽瑟納林聯邦,黃昏曉星。
現在時間是星聯标準時1400,正值午後, 天空泛着瑰麗的橘粉色晚霞, 遠遠望去宛若燦爛的花海。
沒錯, 是晚霞。
黃昏曉是古母星的人類對金星的稱呼, 當傍晚結束,夜晚即将來臨之前,天邊出現的第一顆星星就被稱作黃昏曉。
人類在全面進入大宇宙時代的前夕, 一部分擁有最尖端航行技術的人類率先離開了室女座超星系團,在行至阿爾法象限邊際時被卷入一場突如其來的恒星風暴。
他們以為必死無疑, 醒來後卻發現自己被扔在一顆能夠供人類活下去的M級行星, 于是便在此駐紮, 并且逐漸發展出了賽瑟納林聯邦。
聯邦與這個全新星域附近各種高等類人種族進行頻繁的交流、通婚、繁衍,他們的後裔漸漸脫離了最初的人類形态,形成了現在賽瑟納林人的基本構成。
他們的祖先是人類, 他們的長相和語言也近似于人類, 但他們不是人類, 自然也不受帝國的管轄。
至于這顆黃昏曉星, 是聯邦知名旅游勝地之一。
它和它的名字一樣,由于位置和角度奇特, 全天、終年黃昏, 沒有白晝,也沒有長夜, 吸引了很多游客, 想見識見識這種無休無止的感覺。
不幸的是, 戰争爆發後, 這兒竟然最先淪陷。
原本安寧平和的小小星球已經成了廢墟,風鑽過殘磚敗瓦的縫隙吹出哨音,都如同亡魂在哭泣。
廢墟之上,有人依舊沒有放棄,手執探測器尋找着微弱的生命體征。
“大校,大校,這邊還有——”
被稱呼為大校的男人穿着深藍的軍裝,因頻繁戰事疏于打理的稍長額發之下是一張很年輕的面龐。
五官清俊,說是秀麗也不為過,看起來不太像個軍人,倒像個剛從學校畢業不久的畫家。
岑尋枝的臉色很難看。
如果他不是岑尋枝,他現在一定在罵髒話,就和那邊的士兵們一樣。
岑尋枝的艦隊并非長期駐守于此,戰争爆發前起正好巡防至附近星域,順理成章被派過來幫助災民。
這裏的聯邦原住民不多,大多是游客,這也恰恰是最要命的,語言、習俗、生理上的隔閡讓原本就很困難的救援更是雪上加霜。
成天炮火連天已經夠凄慘了,今天還莫名其妙掉下來一艘星艦——幸好沒砸在難民營附近。
從殘骸上看得出這艘星艦的塗裝頗全是些特殊的顯光材料,花紋張狂不羁,還畫着大大小小的骷髅頭。如果這是個孩子的玩具,那麽可以判定這一定是個處在中二年齡的叛逆少年;但如果這是一艘宇宙級戰艦,那肯定不是什麽好玩意兒。
雖然這樣不太善良,士兵們想,但幸好是戰損版,而不是全副武裝、精神百倍的又一茬入侵者,不然就沒完沒了了。
“我知道了,這邊交給我,你們去下一個區域吧。”
士兵們離開之後,岑尋枝還是沒忍住,嘆了口氣。
基于一些特別的原因,他其實心情不怎麽好;但心情不是影響工作的借口,該救人還是得救。
他沿着瓦礫攀爬至剛才那片區域,探測儀發出輕微的滴滴聲。最終他發現了埋在磚塊下的婦人,握着圓形的終端調用輕型機械臂,将奄奄一息的她救了出來,送去臨時醫療點。
這就是他最近每天的任務,身兼巡邏隊、防衛隊、翻譯等數種職位。事實上比起在這顆小星球上幹數不清的雜活,作為那一屆軍校獲得總統勳章的優異畢業生,岑尋枝更想開着星艦或者機甲直接和惱人的反叛軍作戰。
可惜現在也只能在這兒當機械臂的眼睛。
他在醫療點喝了口水,還沒來得及坐下來歇幾分鐘,又有手下過來,表情很不自然
“大校,那個……”
岑尋枝從杯子裏撚出一秒鐘前掉進來的落葉,盯着因他的動作而出現的小小漩渦:“說。”
士兵看了看不遠處或驚恐或麻木的難民們,附身放輕聲音:“那個,大校,好像‘小野莓’裏傳來生命信號……”
“小野莓”全稱是“小野莓全人工培育花園”,在這個到處都是機器人幹活的年代推出人工精養的招牌,時不時舉行豐富多彩的配套活動,昔日也是黃昏曉游客必去的打卡地之一。
戰争開始後,它和別的地方一樣成了廢墟。
然而同那些半死不活的建築不一樣的是,沒過多久,風吹來不知名的種子,在浸滿鮮血和哀嚎的土地裏重新開出一茬又一茬的花,甚至比以前人工精心培育的花兒們還要繁盛,一朵朵色澤明豔到了妖冶的地步。
新生的花兒們,或者說新生的小野莓花園是被死亡滋養出的,賽瑟納林人向來迷信,這無疑預示着不詳。
無論是士兵還是災民,幸存者們沒人願意靠近。
然而生命畢竟是生命,總不能放着不管。
岑尋枝把杯子放在旁邊站起身:“我去看看。”
士兵出聲阻攔:“大校,要不還是我……”
“不用擔心我。你們安置好傷員,然後檢修一下722-C機械臂的零件,有幾個彎曲的角度它做不到了。還有住在56號棚的那個長角的斯科塞人,給他送點藥過去。他能聽懂星聯語,不過不會說,藥品休斯醫生那邊有,找他要就行。還有……”
他一邊快速、冷淡但細心地布置着任務,一邊熟練處理着自己劃傷的手臂,消毒、簡單上藥、纏上繃帶,眉頭都沒皺一下。
士兵點頭如小雞啄米,目送着上級向着小野莓花園走去的,堪稱孤絕悲壯的背影。
太帥了,真是太帥了。
他們岑大校,真是聯邦男神啊TAT
*
嗅覺是最先蘇醒的。
他聞見那種熟悉的、日光一樣的香氣,暖洋洋的,還有一絲清晨特有的甜味兒。
這個味道是……太陽花花……?
恍惚間他以為回到了生命最初的森林,那一片由小鳥兒親自打理的太陽花花田。
他一點點叼回種子,認真驅蟲,悉心照料,直到各個開出絢爛的花朵。
然後就被從天而降的機甲“嘭”地砸扁了。
那時候的奶啾有多心痛,直到現在也記憶清晰。
好在,從天而降的也同樣是個禮物。
是小鳥生命中最好的禮物。
不過花田還是有些可惜……
鳳凰在花香中醒來,他迷迷糊糊睜開眼,世界是一片溫柔黯淡的昏黃,像是以前在人類先生的懷裏睡很長很甜的午覺之後,簾布掀開的窗外。
這裏……是哪裏?
少年的臉頰癢酥酥的,他撩開金色的發絲後這種感覺仍沒消退,轉過臉,才發現是些毛茸茸的草籽。
有點兒像他熟悉的蒲公英,不過比它更小、更分散,好像節日裏挂在屋檐下的一串串小燈籠。
他在……草地裏?
不對,不止是草,到處都是花,顏色缤紛,形狀優美,好看極了。
紀攸慢慢撐起上半身坐起來,金色瀑布一樣的長卷發垂下,把身邊的花兒們襯得更加熠熠生輝。
他有些驚異地望着周圍。
這些新生的野花野草受到武器的輻射,恣意飙長到一米多高,乍一看幾乎能把矮小的人淹沒。
然而鳳凰身邊的這些,全都以他所在的位置為中心點,自四面八方朝着他的方向傾倒,像是一場虔誠而神聖的朝拜。
他從草葉的罅隙中看得見遠處散落着殘損的人造金屬,可能是艦船的碎片,也可能是別的什麽;唯獨自己周遭只有花兒們,像是從搖搖欲墜的世界中硬生生隔絕出一個永遠的安全屋來。
現在的鳳凰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随着星艦一起墜毀,畢竟他除了小臉上沾了點兒髒,毫發無損,連睡袍都只是有些皺巴巴,領口的粉色蝴蝶結散開了而已。
小神禽無論身處何地,去往何處,總是被庇護着。
紀攸呆呆地在原地坐了一會兒,很勉強地想起在失去意識之前,自己應該是待在“血彌撒”的房間裏和昭昭在說話。
昭昭……
他猛然想起來,低頭一看,光镯還完好無損地挂在手腕上。
鳳凰松了口氣,上次因為自己的力量沒控制好,連同昭昭一起陷入沉睡,他一直心有愧疚;哪怕小智能核也反過來道歉,還是沒能消除他的心有餘悸。
他下意識撫摸上镯子,它一亮,歡快的聲音跑了出來:【小主人小主人,找我什麽事呀!】
紀攸不确定把一個毀天滅地的武器當作知識機器人到底合不合适,可是小鳥兒也沒別的辦法了:“昭昭知道這裏是哪裏嗎?”
光粒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排列成一個大問號,這個問號順時針轉了一圈之後再散開成無序的光團:【報告小主人,這裏是賽瑟納林聯邦的黃昏曉星。但是更多的我也不清楚了呢。但是小主人要是想把這顆星球轟了,我很樂意效勞!】
紀攸:“……”
紀攸連連擺手:“不用不用,謝謝你。”
他在賽瑟納林?
就是“血彌撒”的目的地?
是艦船已經降落了嗎——可是這樣的話,達茜姐姐,醫生叔叔,還有二哥他們在哪裏呢?
他們難道抛下自己、先去了別的地方了嗎?
可怕的念頭鑽出來,小鳳凰愣了愣,随即晃晃腦袋。
不可能的。他們不會不要自己的。
只是暫時找不到了而已。
如果他們找不到自己,紀攸想,那他就去找他們。
盡管他都不清楚這裏到底是哪兒,但總是有辦法的。
人類那句古話怎麽說來着?
車到山前必有路嘛。
小鳳凰是很樂觀的小鳥兒。
他站起身,活動活動手腳,沒感覺到什麽不适。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在房間裏是光着腳的,現在也沒有鞋子,細嫩的腳掌皮膚被粗糙的花草摩擦,要不了多久就會紅了。
紀攸看着悄悄往他小腿上爬、彰顯自己存在感的紅藤蔓,思考着要不要變成小鳥,飛起來快一些。
然而這樣也有不好,根據在人類社會生存總結出來的經驗,進入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裝作高等智慧種族,會比當柔弱的鳥兒更有利。
在他糾結的時候,昭昭也悄摸摸分出一小部分光粒子,“恐吓”紅藤蔓;後者不甘示弱,把依附在小主人身上時都收起的尖刺重新露出來,作勢要去戳昭昭。
兩個小家夥争風吃醋個沒完,鳳凰根本沒注意到。
他感覺到有誰在看着自己。
目光是種沒有實體也沒有重量、輕飄飄的東西,然而神禽的感知力不同于常人,仿佛被靶心瞄準,很難不察覺。
鳳凰能輕而易舉分辨出他人的善意和惡意,比如現在,分明是沒有惡意的,帶着幹淨的好奇。
會是什麽人,或者說,會是什麽呢?
少年沿着直覺往前走,每走一步,張牙舞爪的花花草草都恭順地俯身,匍匐在他的腳邊,像是迎接神祇親臨,鋪出一條閃着金光和花香的路來。
他邊走邊張望,視線逡巡,最終落在幾塊倒塌的金屬板下。
這種噴漆外殼不是“血彌撒”的風格,大概率是賽瑟納林自己的星艦或者飛船。
他們在天空宇宙中狠狠打架,掉下來,都連帶着地上的人們遭殃。
這幾塊金屬板互相支撐,很幸運地沒有完全塌下,留出一個狹小、但還算安全的空間。
紀攸就是在那裏發現了自己的“偷窺者”。
那是個很小、很小的人類幼崽,抱着膝蓋把自己蜷縮成更小的一只。
即便藏匿在幽暗處,也看得見有一雙淺藍色的眼睛。
鳳凰并不常見到藍眼睛,尤其是這樣淺淡得冰一樣的顏色,總讓他覺得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又怎樣的前塵往事。
這孩子同樣。
哪怕紀攸都不确定自己現在身在何處,看到小家夥的第一眼,他就篤定自己曾經在哪裏見過。
不過至于究竟是哪裏,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是個小女孩兒,五官非常漂亮,皮膚白得像張紙。
與人形小鳳凰肌膚那種溫潤柔軟的瑩白不同,她是那種看起來沒有生氣、非常病态的蒼白,嘴唇和小臉都沒有血色,身體很不好的樣子。
她留着齊劉海和很長的黑發,這讓喜歡黑發、尤其是黑長直的鳳凰對她産生了親切感。
能從任何地方找到謝恺塵影子的人,他都會喜歡。
幼崽小小的身體正好能蜷縮在金屬板下的窄小區域中,看起來并沒有受傷,只不過困在裏面憑自己的力量出不來。
紀攸現在對人類幼崽的年齡稍稍有了一點兒了解,猜測她大概是三四歲的年紀。
手手腳腳都很小,跟處在少年至成年期的自己相比,只有一點點。
鳳凰依稀記得曾經某個幻境中,他也經過這樣的形态。
幼崽中的幼崽,稚嫩又弱小,恐懼而無助。
紀攸自認為已經長大,不再是奶啾啾那樣無能為力的一小團,所以也開始對其他的幼崽有了要照顧的責任。
鳳凰半跪在一叢天青色的小花旁,放柔聲音,問了她一些問題。
比如名字,從哪裏來,有沒有疼。
他用的是星聯通用語,不僅是從林小草那兒學的,三位領主夫人到654星進行救援時,專業的舒蘭夫人還為當地居民特別開了幾次課,他都有認真聽講。
恐怕他不會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神态、表情、連語調都在下意識模仿夫人們。
普度衆生的确是神禽的職責,不過比起空蕩蕩的概念,學習救死扶傷更實際一些。
然而無論他問什麽,說什麽,幼崽只是安靜地看着他,一個字都沒回答,連表情都沒有半秒鐘的波瀾。
難道是聽不見、也不會說話嗎?
紀攸的确聽說過有的人類無法溝通,被稱之為聾和啞,可能是先天性的,也可能是後天的病理性。
他不确定幼崽究竟屬于哪一種情況,總之,得想辦法把這個小東西救出來。
那幾塊金屬板有好十個鳳凰那麽大,他試了下,完全推不動,也不敢貿然挪動;萬一砸到幼崽就麻煩了。
他做不到,好在,他還有可以做到的小幫手。
紀攸撫上光镯,在心裏默念:‘昭昭,我需要你的幫忙。‘
在聽見召喚的下一秒,光粒子就冒了出來,興高采烈回答:【來了來了小主人,要我做什麽呀!】
小主人難得找它一次,開心極啦!
紀攸簡單說了下自己的想法,光粒子們飛到幼崽面前,随風輕舞:【就是這個小東西呀?這是什麽?】
“是人類幼崽。”鳳凰說,“我也沒怎麽見過呢。”
【好小好小。】昭昭感嘆着,把光粒子們排出簡筆畫小女孩的模樣,【好弱啊,好像用不着我就能弄死呢。】
紀攸:“……那個,請不要傷害她QAQ……”
【我開玩笑的小主人=口=你要是不喜歡,以後我不說了T-T】
幼崽對他們要不要“謀害”自己的争論仍然沒有反應,仰着小臉專注地看着亮晶晶的光粒子們。
這麽看來,起碼視力是沒有問題的。
“別怕,我會救你出來。”紀攸向她靠近了一點,也不管幼崽到底能不能聽見、能不能聽懂自己說話,“你相信我嗎?”
小孩子還是那樣安安靜靜看着他,不點頭不搖頭。
從頭到尾眼神都沒有變化過。
既沒有孩子該有的天真無邪,也不像受災之人的驚恐絕望。
那雙藍眼睛就像是冰原,凍住了生物應該擁有的任何一種細小情緒,全都湮滅在無盡的藍力。
好在小鳳凰是自信的小鳳凰,既然被拒絕,那就一定取得了對方的信任嘛。
“昭昭。”
【準備好了!】
光镯凝聚出銀白色的光亮,逐漸彙入少年指尖的金光,如同環繞的小行星帶。紀攸對着巨大而厚重的金屬板隔空輕輕劃了幾道,連高規格武器都很難突破的合金材料像塊慕斯蛋糕那樣,被輕松地削了下來。
光粒子結成一張細密的網,切割金屬濺出的碎屑被光網均數接住,無一遺漏。
鳳凰靈力又施展出另一道屏幕層作為二次防護,妥帖地保護在幼崽身周,确保她不會被傷到。
面對這樣近在咫尺的傷害和刺激,她還是沒有表現出孩子該有的驚慌,甚至平靜得像在看煙花。
很快,他們聯手撕出了一個足夠通過的缺口——不是,或者說不止足夠幼崽,而是要足夠少年通過才行。
昭昭飄來飄去幫忙看着外圍,紀攸抽下胸口的睡衣系帶,不太熟練地紮起長發,雖然自己紮的蝴蝶結一定沒有約阿諾系得好看,不過眼下也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然後鑽進金屬板下。
無論是他的冒入,還是伸出手的動作,小姑娘都沒有躲。
只在少年的手掌輕輕貼上她細瘦的小胳膊時,緩慢地眨了下眼。
紀攸把自己每一步都調成慢動作,以防吓到幼崽,最終成功地抓住了她,像抱布娃娃一樣把她帶出了到處都在發光的金屬板洞穴下。
在年幼的孩子眼中,這個困住她的飛船殘骸不再是囚籠,因為神明的到來,成了和天堂一樣美好的存在。
終于來到外面的安全地帶,昭昭飛過來歡呼:【成功了!成功了耶小主人!】
不知不覺,設計初衷是殺戮與毀滅的“昭神”,已經在救助行動中出了好幾次力。
它是一件工具,有怎樣的用途,全看握在怎樣的主人手中。
紀攸也大大舒了口氣,對昭昭道了謝,然後低頭看着小孩子。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幼崽的雙腿看起來不太正常,皮包骨頭,根本沒有健康人該有的肌肉,連支撐這麽瘦小的身體都困難。
恐怕不僅是不會說話,大概率也是不會走路的。
除了一頭柔軟漂亮的黑發,怎麽看都是嚴重營養不良的樣子。
幼崽伏在他的臂彎裏,輕得像一團棉絮,不哭也不鬧,乖得令人心疼。
好似伶仃也好,疼痛也罷,任外面雨打風吹天搖地動,都與她完全無關。
原本新生幼嫩花蕾一樣的年紀,卻如同枯木。
她是生了什麽病嗎?
她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裏?
她的家人在哪裏?
一個又一個問題蹦了出來。
在此之前,鳳凰接觸的要麽是比自己更年長的大人,要麽是海登·奧斯汀這種成熟的少年,要麽是幻境中雖然孤獨、但被皇室上上下下周到服侍的小太子。
他們要麽有能力自己過得很好,要麽被照顧得很好。
至于鳳凰自己,從荒星到母星,他在誰眼裏都是需要疼惜的小幼崽,還以為這世界上所有的幼小生命都一樣被所有人呵護着。
原來,并不是這樣嗎?
神靈的垂憐之心,在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撼動。
是不是除了這個幼崽,還有很多很多孩子在受苦呢?
他聽大胡子說聯邦同時向帝國軍和星盜求援,不計代價鎮Y叛亂。
這個冠冕堂皇的旗幟之下被忽略的「代價」,這些注定的犧牲品,是不是都是和小女孩一樣無辜且沒有自保能力的平民?
……如果有朝一日,帝國上位的是不顧他人死活的三皇子謝狄川,他所深深喜愛的那些星球,荒星的夥伴們和老夫妻,母星的人類、靈寵們,會不會淪落至和賽瑟納林同樣紛飛的炮火中?
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一張張生動的臉孔浮現在腦海。
怎麽辦,他能做些什麽?
從年齡絕對值來看比小姑娘還要年輕的鳳凰陷入深深的困惑中。
突然,昭昭感受到什麽在靠近,光粒子縮成一團鑽回了光镯裏,而鳳凰的長發被忽至的風卷起。
空寂的曠野傳來沙沙腳步。
“……你們,是聯邦人嗎?”
陌生的聲音問。
【作者有話說】
本章上線的新角色岑尋枝是專欄另一本《垂耳兔幼崽的少将監護人》的主角,是受,《垂耳兔》的時間線在《鳳凰》之後,崽崽不會在本文出現,攻會露個臉~
啾寶撿到的幼崽是個跨度有點長的伏筆回收,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
兩個人的事業線要重合啦=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