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遮天
“快點, 走這邊!”
“後面的別嘚啵了,聊天要緊還是活命要緊?”
“走走走,別磨叽了!”
“哎那邊看着點兒, 別擠着老人……”
“一個個來, 別跑, 都來得及的!”
好多人。
好多人在說話。
好多人在奔走。
好吵。
喧嚣的背景音回蕩在鼓膜裏, 鳳凰想捂住耳朵,不去聽他人憂心的、焦慮的對話。
然而他抱着幼崽分不出手來,只好亦步亦趨跟着大部隊, 心中滿是不安。
兩個标準時前,岑大校接到一通秘密來電。
爾後, 安置點已經維持了月餘的和平就這麽輕易地被打破。
他下達命令, 半小時之內所有人集合, 帶上自己的必備物品,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地面,轉移到地下基地。
但他并沒有解釋原因。
發生了什麽?
誰也不知道。
按照之前聽到的說法, 之所以沒讓黃昏曉星的居民去地下防空洞躲藏, 是因為這顆星球的地質環境特殊, 在裏面很難架起有效的通風換氣工具, 也無法安裝制造氧氣的設備。
簡單來說,在地上不一定會被炮火炸死, 但在地下大概率會悶死。
現在的狀況一定很嚴峻, 才會讓岑尋枝決定寧願冒着被憋死的風險,也不能在地面上待着。
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小鳥兒, 實在想不到情況會壞成什麽樣。
紀攸和小野莓都沒有行李家當, 帶上彼此就是全部。
作為安置點的最高指揮官和首席醫療官, 日常中岑尋枝和休斯都很忙, 更別說現在的緊急情況。
他倆不在,初來乍到的紀攸在這裏也沒有別的熟人,一時間不知跟着誰一起比較好,在逐漸安靜下來的大部隊中腳步倉皇,成了滞流。
不認識他的士兵見這兒有人分心拖後腿,不滿地喝道:“哎,那誰,就是你,幹嘛呢?還不快點走!要全部人都留下來等你嗎?!”
小鳳凰從來沒有被別人用這樣嚴厲的态度對待過,吓了一跳,一時不知該怎麽解釋。
明明不想哭,明明也沒覺得很委屈,可眼圈還是紅了。
再加上他皮膚太白,這一點兒緋紅格外明顯,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掉眼淚。
有阿婆看着不樂意了,舉起拐杖沖那個士兵點了點:“你們這些人,也沒人跟我們說到底發生了什麽,就這樣趕鴨子上架,人孩子怕點兒怎麽了,你嚷嚷什麽!”
有同樣被士兵吼過的阿叔也很不服氣:“就是!你沒看到那孩子還抱着個更小的,萬一走快了摔着怎麽辦?你負責抱嗎,還是負責什麽?”
一時間周圍人都停下來,要給少年讨個說法。
這反而讓小鳳凰惶恐了起來:“那個,沒事的,我沒事……”
大頭發花白的爺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怕,有我們給你撐腰呢!”
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姑娘也道:“越是在這種時候,咱們越要團結吶,不能起內讧,更不能不明不白被人欺負。”
那最先發難的士兵見自己的威信被挑釁,而且還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臉上挂不住,非但沒有讓步,反而作勢端起槍:“沒有我們在這兒你們早不知道在哪顆流彈下當炮灰了,哪來那麽多叭叭叭!”
槍應當是保護人民的,可他竟然調轉槍口,那些原本只是圍觀的人也不願意再沉默下去,一層層将紀攸圍在身後。
“怎麽的,你要跟我們開槍嗎?”
“你有本事就開,打死我們,你就能回家休息了!”
“年紀輕輕的,不能沒有良心!”
群情激奮中,士兵愈發焦躁,竟然真的豎起槍對着天空即将扣下扳機——
砰!
衆人被槍響吓得捂住耳朵,但很快發現開槍的并不是那個士兵。
他們齊刷刷轉頭,深藍軍裝的大校站在不遠處,神色異常冰冷,收起剛剛用過的槍。
他微微側頭,吩咐旁邊的部下:“把他帶走。公然與人民敵對,按照軍法處置。”
沒人關心那臉頰瞬間毫無血色的士兵,他們看着岑尋枝走過來,自動讓開了道。
岑尋枝走到紀攸身邊,手掌不輕不重地按上少年的肩膀,像種無言的支撐。
他環視一圈,開口:“請大家尊重我們的每一位醫生。謝醫生年紀小,但他的位置不可替代。謝醫生作為療愈師,将是我們不得不堕入地獄前的最後繩索。”
他的音量不高,卻有叫所有人都靜下來聽的魔力。
——謝醫生?
——這個小孩?
——我的天啊,也太小了吧,能做什麽啊。
——我聽說好像是精神力方向的。
——精神力不都是帝國人編出來的幌子……
更多的竊竊私語重新升起。
不過鳳凰沒有在聽了,他跟着岑尋枝走出人群,站到了繼續往前挪的隊伍之外。
“謝謝您。”少年說。
他的情緒比想象中要穩定,似乎并沒有受到剛才的鬧劇太大的幹擾。
岑尋枝确定這個後放下心來:“我有很重要的任務交給你,謝醫生。”
紀攸每次聽到這個自己臨時編出來的姓氏時心髒都會悠悠一顫,爾後也會更加溫暖,更加勇敢。
“進入基地之後,由于各方面因素,大家的精神狀況會更加不穩定。我已經見識過你的本事,你非常有天賦,有這個能力去安撫他們,也是很重要的。你願意承擔起這個責任嗎?”
岑尋枝看着比自己嬌小的少年,初印象看着如何孱弱、不堪一擊,現在就愈能了解那纖細的身體裏長着一顆怎樣堅韌的心。
鳳凰淺金色的發絲被風吹起,他抱着幼崽,沒辦法去收攏它們,也就任它們樂譜一樣飄揚。
他很鄭重地點點頭:“我會保護大家。”
那是他來到賽瑟納林聯邦的目的,是他降生于世的任務,
他一定會做到。
*
岑尋枝的用人能力很強,哪怕是自己曾經不看好、現在還是被很多人不看好的人,只要他發現他/她的閃光點,就一定會把對方推上最合适的位置。
沒過多久,黃昏曉星的人們就發現了謝小九醫生和以前任何一位療愈師都不一樣。
他不需要借助任何藥物、儀器,也不需要靈寵或者任何輔助設備,好像他只要在那兒,就是無盡長夜裏一輪皎潔的小月亮,足以驅散任何黑暗。
紀攸在基地中幫忙安撫恐慌的人群,衆人也逐漸信服他奇異的能力,紛紛聚到身邊,衆星捧月似的将他團團圍住。
基地真如那些傳言中一樣,條件簡陋不說,最要命的是空氣稀薄,身體稍微差一點兒都難以順暢呼吸。
被太多人包圍更是透不過氣,就算是小神禽也有些倦了。
好在有年輕的母親主動提出照顧小野莓,分走一部分負擔。
小鳳凰從來沒有如此忙碌過,盡管他的靈力是不會枯竭的,身體也不會像普通人和靈寵那樣容易感到疲勞,可面對一個接一個個體的大量負面情緒,容易共情的小神靈還是會忍不住跟着難過。
休斯醫生總算從另一邊的病人中暫時脫身,趕蚊子似的:“行了行了,你們也歇一歇,讓謝醫生也歇一歇——我看着都累!”
紀攸先是愧疚地對人們鞠了一躬,然後感激地坐到休斯身邊,舒了口氣。
休斯遞給他一瓶珍貴的飲料:“辛苦了,小醫生。”
小美人還有點兒不習慣這個頭銜,腼腆一笑。
他只喝了幾口,分給其他眼巴巴的小孩子們,然後低聲問休斯:“外面發生什麽了?”
提起這個,休斯也是愁眉苦臉:“不好說。反正挺嚴重的,不然不會連我也瞞着。估計是知道了之後會引起恐慌的那種程度吧。”
有多嚴重,有多可怕呢?
是比再也見不到約阿諾還要嚴重,還要可怕的事嗎?
小鳥兒的腦袋的确也只能想到這一層了。
休斯的助手插話:“之前就總覺得天色不太好,陰沉沉的,還以為是下大雨。”
休斯:“黃昏曉一年到頭都這樣,你還不習慣?”
助手:“不是哇,我是本星人,可是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我就覺得是不是大氣層外面有什麽……”
休斯嚴肅打斷他:“呸呸呸,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賽瑟納林人都迷信,助手也發覺不妥,呸呸呸幾下後捂住嘴,不吱聲了。
幾人沒了話題,視線不約而同落在小野莓身上。
她平日裏太過安靜,哪怕總是跟着紀攸,存在感也很稀薄,像是少年的裝飾娃娃。
幼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着。
就算外面鬧翻了天,不,就算哪天醒來天和地掉了個方向,也對她沒有絲毫影響。
休斯看着小野莓安穩的睡顏:“真羨慕小孩子啊。”
助手說:“這種患兒我以前實習的時候也見過,不是生理,是心理的問題,很大概率是自閉症。她的情況應該是比較重的,我以前的老師說這樣的患兒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與他人交流。不過她的樣子還是很信任謝醫生的。”
休斯借着助手的話,轉頭看向紀攸:“你想好以後怎麽辦嗎?”
紀攸:“?”
“戰争總有一天會過去的。”休斯道,“你是帝國人,應該會回去吧。這小姑娘呢,你也帶着?還是留在聯邦,找個好人家?”
紀攸眨了眨眼。
他從來沒想到這一層。
戰争結束……他還要回到帝國去嗎?
站在某一刻回頭看,鳳凰才驚詫地發現,自己短暫的、還不到兩年的生命裏,再過不久,接連動蕩的歲月,就要超過曾經的安穩了。
說好聽點是随遇而安,說壞點是随波逐流,無論他被接踵而來的意外抛至何處,他好像都能安然接受。
除了心中總是挂念着飼養員,其他的,已經沒有什麽特別渴求的東西。
紀攸也看着懷中安睡的幼崽,即便在這種時候她的臉頰依舊蒼白、透明,皮膚薄如蟬翼,沒有健康孩子那種熟睡中無憂無慮的紅暈。
如果有一天戰争結束,他要帶她離開嗎?
小鳳凰沒有把握,自己究竟能不能照顧好人類幼崽,尤其是降生到世界比自己還要早一年的小崽兒。
但他現在也無法想象抛棄小野莓的樣子。
有朝一日見到飼養員,他應該可以央求約阿諾也一同收留小幼崽吧?
就像孩子向監護人請求養一只小寵物那樣。
反正小野莓很好養活的,有東西吃就行。他會照顧她的。
他也很好養活嘛。
當初約阿諾在森林裏把自己帶走的時候,有沒有想很多呢?
不過如果人類先生同時養自己和小幼崽的話,可能注意力也要分給幼崽了。
小鳳凰思緒一滞。
……他還是希望,他的星星可以只看着自己。
那就這樣好了,樂觀的小鳥兒很快調整過來狀态,人類先生養自己,自己養人類幼崽——聽起來就是很完美的計劃嘛!
就在這時,有人跨越橫七豎八的地鋪和仍然在找位置的人群,急匆匆找到休斯。
紀攸認出來,那是岑尋枝的一個部下。
“…………”
四周很吵,部下的聲音又小,實際上紀攸并沒有直接聽清楚他在說什麽。
可是他還是「聽」到了。
部下說,‘瘋子找到了。’
他沒有接收到的部分是,部下轉達岑尋枝的意思,瘋子的狀況很奇怪,雖然說謝小九醫生是頂尖的療愈師,畢竟經驗不足,還是讓休斯醫生先檢查一下他的基礎情況,最好打一針鎮靜,然後再請謝醫生。
休斯也同意了這個安排。
這是岑尋枝和休斯對紀攸的保護。
在他們看來,小九的療愈技能再高超,也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
外面除了瘋子,還有更可怕的事情在,他們總不能連一個孩子都保護不了、需要推上前線。
不過休斯醫生的助手嗓門兒大:“你們确定是那個瘋子嗎?”
士兵拿出終端,打開影像:“對比過了,就是同一個人。”
那終端和帝國的PADD一個大小,乍一下展開在他們面前,這下小鳳凰都不好裝作完全沒注意他們的談話了。
然後小鳳凰就呆住了。
畫面裏那個蓬頭垢面,滿臉胡茬的人,那個被臨時安置點“通緝”的瘋子,怎麽看怎麽像是……
——自“血彌撒”墜毀之後就失去聯絡的,郝郎中。
*
小野莓每天會有一段時間陷入深度睡眠,哪怕抱着她奔跑都不會颠醒的那種。
今天很幸運,就是現在這個時刻。
紀攸把幼崽托付給那位好心的年輕媽媽,然後找了個借口離開。
想要避開巡邏士兵的視線并不是難事,他甚至不需要怎麽特意規劃逃跑路線,鳳凰靈力已然提升到可以暫時控制對方思想的程度了。
他偷偷從基地溜走,起初想要憑着記憶找回到地面的位置,很快發現基地的入口五花八門,他現在出去的,和當初進來的相隔甚遠,根本回想不起來。
好在,他能夠感應到不久前才離開的休斯的——姑且也稱之為‘精神力’好了——沿着它們的殘餘,成功地找到了方向。
紀攸還沒來得及好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腦中的弦就繃緊了。
外面,或者說地面上的世界很不對勁。
往日只是艦隊的士兵編成不同列隊進行交替巡邏,如今嚴陣以待,所有的武器全都架起來,随時要朝着某處發射。
小鳥兒本能地警惕,似乎若是自己誤入,所有的火力就會将自己網住。
他害怕,可是想找到郝郎中的念頭壓過了害怕。
郝郎中對他來說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盡管很多時候看起來像個不靠譜的大人,可是在小鳳凰的潛意識中,早就把他當作了可以依賴的長輩。
怪大叔遭遇了什麽事情,才會被黃昏曉星上的人們當成“瘋子”?
他們做了什麽,會讓他想要逃?
如今抓回來,又會再對他做什麽?
小鳳凰耳邊嗡鳴,根本不敢細想。
他的醫生外套太顯眼,在離開基地之前就已經脫下來給小野莓當被子了。
“血彌撒”為他買的睡袍同樣和灰敗的頹垣斷壁格格不入,紀攸想了想,蹲下來抓着地上的灰,忍着心痛往高級的絲綢衣料上抹。
然後又在殘瓦間拾到一件破破爛爛的外套,還是帶帽子的那種,把過于璀璨的金發藏在帽子裏,這樣應該就不會被發現了。
小鳳凰信心滿滿。
忽然,本就不明亮的天空像是被誰拉上了一層幕布,嘩啦暗下來。
幾秒鐘後,小神禽清透的瞳孔中盛滿了異星來客龐雜怪異的影子。
這是……昆蟲?
外形是很像荒星森林裏最常見的昆蟲,可是要比它們大幾百倍,一只只趕得上小型飛梭的體積。
一開始只是幾十只、一百只,很快,密密麻麻的大軍接踵而至。
光是看着,就叫人恐懼得肝膽俱裂。
異獸群所到之處,勢不可擋,毀天滅地。
賽瑟納林人同樣開始了反擊,先前紀攸還在戒備的所有武器通通朝向天空發射,雷霆般的轟鳴響徹天空。
紀攸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忘記了怎麽動作。
鐵藤螳大軍遮天蔽日,地面上發射的炮火連天,将黃昏曉星黯淡的天空映得雪亮。
異獸的眼睛猩紅,和呈橘色的光炮交相輝映,組成壯觀又詭谲的交響曲。
那些被鐵藤螳的雙鉗截斷的建築物殘骸,那些連驚叫一聲都來不及就被劈成兩半的可憐人,那些在粒子炮中灰飛煙滅的獸,都褪色成了缥缈的背景。
它,他,他們,離鳳凰都很遠很遠。
小神禽碧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一雙雙強壯有力的翅膀,倒映着它們在天空無所畏懼的身影。
好厲害……
小鳳凰由衷地感到羨慕。
他也好想像它們一樣,自由自在地舒展雙翼。
不用隐藏自己,不用僞裝成人類,可以去到想要去的地方。
比如更廣闊的世界。
或是謝恺塵的懷中。
可是,他的翅膀……
上一次他恢複鳥兒形态,用着鳳凰原身,是什麽時候了?
明明人形的他也是他,也是作為神靈的一部分。
可為什麽在看見螳螂群飛舞過天際時,那種豔羨還是沖破了心底由恐懼和敬畏砌成的防線?
如果他是人類的一員,此刻早就該憤怒地開火或是驚恐地逃跑。
如果他是真正的飛禽,就算是大號的昆蟲,那也會有捕獵的沖動;但鳳凰從小到大只吃花種和漿果,從來沒吃過昆蟲。
此時此刻的他只想展開久違的金色雙翼,加入到飛翔之中。
他不是人類。
他也不是純粹的鳥兒。
他是……
他是什麽?
從破殼開始,紀攸就是全帝國、全宇宙唯一的鳳凰。
他沒有父母,沒有家人,沒有族群,年幼時的小家夥甚至在想,自己其實是不是個沒有人愛的怪物?
後來他開始向往所有會飛的生物,無論是其他飛禽,包括蝙蝠和昆蟲——它們起碼能讓他顯得不那麽突兀。
如今連最後一點歸屬的認知,也随着螳螂過境帶來的在人和獸之間立場徘徊的撕裂感,漸漸消散。
他不屬于任何星球,不屬于任何種群。
這樣無邊際的遼闊宇宙,竟然沒有一個真正的屬于他的家。
連唯一的,約阿諾的身邊,也回不去了。
海浪般的孤獨倏然吞沒了他。
火光交錯中,少年站在原地,仰起臉怔怔地遙望着天空的彼端,眼底氤氲着微微的潮濕。
但他不能哭。
鳳凰的眼淚太珍貴,不能這樣軟弱地用掉。
一只鐵藤螳發現了這個柔弱可欺的目标,猩紅的眼睛閃爍着興奮的光。
它用生物電波聯系上同伴,不一會兒,五六只異獸調轉航向,朝着紀攸俯沖而來。
不遠處有士兵終于發現了這個不該出現在地面上的平民少年,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異獸群勢不可擋,比魚雷還要迅猛和精準。
他捂住眼睛,不敢看接下來的慘相,心中已經為少年進行哀悼。
這麽漂亮的孩子,被異獸盯上連個完整的都不會留,太可惜了。
但奇怪的是,他既沒有聽見哭嚎、尖叫,也沒有聽見撕裂和咀嚼的動靜。
周遭瞬間安靜下來,好似被攫入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真空地帶。
靜得很是詭異。
士兵顫巍巍睜開眼。
那群無堅不摧的鐵藤螳的前肢與雙翼碎成了齑粉,頭顱也無力垂下,紅眼睛裏寫滿了對不可思議的情形逆轉的震驚。
而少年所在的位置已經被光淹沒。
白金色的,雷電般滋滋作響,叫人心驚膽戰,又不自覺想要臣服的盛大光芒。
它披荊斬棘而來,帶着君臨天下的威儀。
那可怖的力量既能夠碾壓一切,又只是把一朵最最心愛的花兒,溫柔地捧進手裏。
【作者有話說】
跨過萬水千山,宇宙星流,只為與你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