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不要同他一道走?
    吳林雙手抱臂, 側着身看看他,抿唇垂眸細想了會兒,低着頭不吱聲。
    屋子裏安靜下來, 魏亦明知道,她沒有立刻拒絕, 那答應的可能性便是極大,一下子忍不住揚起嘴角,像是要趁熱打鐵般挪到她近處, 見她一直垂着頭看不到表情, 他就躺下來,枕在她的膝上,側過臉擡眸仰視着她。
    “到底要不要,你說句話嘛。”
    他小聲催促着, 似是有點不滿,語氣裏還有點委屈,可說到話尾面上卻還是笑了, 眨巴着眼邊小口的呼吸, 邊伸出手摸一下自己的面頰,他今夜确實是喝的多了,酒勁上來,整個人都輕飄飄的,看什麽都是暈乎乎的。
    不過看着吳林的時候, 他倒是能看得清楚, 一伸手便輕拽住了她的衣袖,不停地拉着那衣袖的一角微微搖晃, 巴望着她早點說話。
    如今是夏天, 這麽一個大活人就像是個火球般湊上來, 身上的酒香混合着淡淡的脂粉甜香味伴着溫熱的氣息一點點傳到吳林這,叫她覺得熱得要出汗,她微皺着眉伸手将他拉起來,道一句:“別靠着我,我嫌熱。”
    魏亦明輕哼一下坐起身,随後便伸出手為她扇扇風,問一句道:“想好沒有?快點想,我醉了,要睡過去了,待會要是睡在你床上,可怪不得我。”
    聽見他說自己快要睡過去了,吳林也拿他沒辦法,趕緊起身要把他推出去,嘴裏道:“想去哪都是你的事,你要跟着走我也攔不了,要睡覺便趕緊回去,不要在我這耍酒瘋。”
    她終于答應了,魏亦明開心地笑出聲來,整個人頓時放松下來,聽到她說發酒瘋,便也借着酒勁拉着她的袖子搖一搖,邊由着她把自己推出去,邊回過頭問:“今天機會這麽難得,我還給你摸了肩,你就沒有哪還想再摸一下的?就簡單地摸一下,只要你想,哪都行的。”
    他說話時雙眼眨了幾下,似乎自己都知道自己如今是多大膽,咬了下唇便朝吳林調皮一笑。
    這是魏亦明,也是只有吳林可以看到的魏亦明。
    真是仗着酒瘋什麽胡話都往外說,吳林邊搖頭邊嘆氣,趁他不注意直接将他推出門外,下一刻便“嘭!”一聲關緊房門,還順道上了個從未用過的門栓。
    獨自一人居住,還是要鎖好門,免得什麽人都使勁往房裏蹿。
    “下回是不可以讓他喝酒的。”吳林自言自語了一句,便坐回床邊。
    ——
    夏日的天亮得早,吳林一早便穿衣洗漱,背着書袋去了學堂。
    離計劃出發的時間還有幾天,吳林想趁着這幾日的功夫,再多學些什麽,多聽馮老先生再講幾篇文章。
    一旦離開,便一直是趕路,入了京就是考試,往後再難有聽先生講學的機會。
    因着昨日縣令帶了人來村裏敲鑼打鼓,現下全村人便都知道,多年考不上秀才的吳林,今年不僅考到了縣試第一,還考到了鄉試第二,如今成了舉人,還是亞元,如今還要去京城趕考,眼瞧着便要一飛沖天了!
    若是縣試時,還有人說她可能是作弊,到鄉試就完全不能這麽說了,鄉試的考官是大官,厲害着呢,那可不是吳林這樣的小老百姓能搭上話的,吳林沒有作弊的可能,任憑想說閑話的人再怎麽胡編,也找不出個可以嚼舌根的地方。
    更何況,如今她是舉人,還是亞元,未來要當官的,如今人人都怕得罪她,還哪裏敢說她的壞話?
    吳林這一路過去,遇見幾個當初知道她縣試成績時便對她擺冷臉的鄉親,如今再見,這些人一個個的都不敢揚起頭朝她哼氣,只帶着尴尬的笑容搓着手向她問好,吳林專注于走路,瞥見這些人,也不為難她們,淡淡地颔首以示回應,便再沒有同她們講過一句話。
    學堂門口已經來了不少書生,正挨着往裏走,聽見身後的腳步,回頭一看,瞧見是吳林,書生裏突然鑽出個人影飛跑出去,一下子不見蹤影。
    吳林尚且沒有瞧清楚那是誰,正轉頭看的功夫,便瞧見王鶴也背着書袋走過來,同她一起回頭張望了一眼,笑着道:“吳姐姐,那是張令,她現在可算是知道怕了,如今見到你,如同老鼠瞧見貓一般,碰上就跑。”
    原來那人是張令。
    吳林想到她,只得冷笑下簡單回應道:“現在怕我了麽。”
    王鶴邊走邊點頭道:“當然,吳姐姐你有所不知,昨日聽說你考了亞元,她怕得不行,像是受了刺激般,逢人便問你會不會報複她,後來是她爹把她硬拽回去的,否則還不知道丢多大的臉。”
    說到此處,二人也相視一笑,走了幾步,斟酌片刻,雖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王鶴卻還是開了口:“姐姐,再過幾日,我們便不能再一起來上課,日後,待你不忙的時候,你可千萬要記得回來看看我們,昨日我扶着老先生回去的路上,還瞧見她悄悄抹眼淚呢,她也舍不得你。”
    要離開住了很久的地方,與朋友和先生告別,吳林也會不舍,她聽着這話,微笑着點頭道:“自然,我會回來的。”
    王鶴聽着她的話,想着平日裏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忽然就覺得鼻子泛酸,邊點頭邊拿手指擦拭着眼角,就這樣同她一道進屋。
    馮老先生今日講學與往日裏比,并沒有什麽不同,只是在一些難懂的字句裏講得更為細致了一些,講學的時間也更長了些,直講到過了飯點,才方學生們離開,走時還是與從前一樣,悄悄拿拐杖戳戳吳林的後背,暗示她留下來。
    吳林立即明白了老先生的意思,并未急着走,只站着等了學堂裏又安靜下來,便轉頭問道:“先生,您...”
    馮老先生沒等她把話說完,便徑直伸手拿出一張地契,塞到了吳林手中。
    “你去了京城,自然要找地方安頓下來,我從前為官時,給自己攢了些積蓄,還買下了一間二進二出的宅子,那地方離翰林院與國子監雖是都不算近,但好在清靜,地方不大,也夠住了,如今便先借給你,待你在京城站穩了腳跟,就自己再買宅子便是。”
    願意把地契拿出來借給她,必然是有着極大的信任,吳林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感謝,又或是什麽都表達不出她的謝意來,她只覺得心頭湧起一股暖流,随即點點頭,屏住呼吸緩聲說道:“多謝先生,我實在是...”
    “客套話自不必說,吳林,你可給我好好努力,若是以這般優秀的成績進了會試,都沒考中的話,我必得拿我的拐杖抽你!”
    馮老先生不給她道謝的機會,只趕緊轉移了話題,假裝兇她一頓後,便又叮囑道:“記得趕緊買好路上要吃的幹糧,還需備些藥物,備足衣物,盤纏也得準備夠,行囊最好今日回去便開始收拾,要讀的書也一本都別落下...”
    吳林聽着先生的囑咐,不停地點頭附和,她自己也發覺要買的東西确實很多,一出了學堂的門便在村口挑着到處買了些,因着考中亞元,縣城裏給她發了三百文的賞錢,她打算拿出一半來購買一路上所需的東西,剩下的一些當作盤纏,節省着慢慢用。
    一路走走停停,吳林拎着大包小包的物件回了家,剛一轉彎,便瞧見家門口站着幾個人,為首的是個中年女子,她身上衣物只一看便知價錢不菲,長相尚可,動作也是斯文,正轉頭小聲的與身後人問話,聽見聲響方才擡頭,一望見吳林便笑一下,作揖後再問道:“請問,這裏是吳林的家麽。”
    吳林打量她一眼,确定自己不認識她,方問道:“找她何事?”
    那女子上下掃她一眼,随即客氣地笑道:“倒也不全是找她,而是要找她的那位夫郎,我們同她夫郎認識,此番前來,就是找他的。”
    找魏亦明?
    吳林眉峰微微一揚,望着那女子還沒有說話,那女子倒是一笑,同她說道:“想必,你就是吳林吧,我也不是什麽壞人,我的母親與他的母親是故交,我叫周啓,此番前來,是受我母親所托,來辦件事。”
    吳林記得很清楚,凡是跟魏國公的姻親與門生皆是在五年前被殺,稍微關系近一些的朋友也皆被牽連,總而言之,便是關系好些的都已不在人世。
    那這位又是...
    “我确實是吳林,不過你找魏亦明有什麽事,能先同我講兩句麽。”
    吳林很是謹慎地盯着她面上的表情,開口問道。
    那周啓望着吳林半刻,方問道:“你對他的身世,有所了解麽?”
    這話問的是什麽意思,吳林自然懂,她颔首道:“我了解。”
    聽見吳林的回答,周啓微微一笑,耐心地說道:“五年前我母親因着受了些牽連,被貶到了西北去,日日受人監視,行動不便,今年縣試前,聖上終于放寬了對我母親的限制,還允許我與母親回京做官,我母親思及故友的孩子,便想叫我暗中來接魏公子,帶回去後好生照拂他,叫他安穩度日。”
    話說到此,吳林終于擡眸注視着她。
    “我照着當年魏公子被發配的地方去了歌舞坊,卻得知他已經被你買走了,便順着歌舞坊給的畫押證明尋到這裏,如今來,便是想請你這位買主同意,叫他能與我回去,見我的母親,過他原本該過的人生。”
    作者有話說:
    說好了一起去京城,那肯定是呆一塊的哈,中間一點波折而已,不用擔心,本來我今天是要多寫一點的,但是今天下午心跳又開始不正常,我不是很清楚這到底還是不是陽康後遺症?狀态不太好,所以今天先放三千,剩下的我休息好之後會抓緊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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