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樣的話, 吳林還未先說些什麽,魏亦明卻是第一個站起來,認真地對馮昆道:“姨母, 我有話要私下同你談。”
馮昆沉思了會,才緩緩起身道:“那進屋說吧, 不過可事先說好了,我是不可能...”
“姨母先聽我講完話再說即可。”
魏亦明邊催促着馮昆趕緊起身,邊側過頭看一下吳林, 啓唇無聲同她道一句:“我來處理。”
圍聚在一起的衆人安靜地讓出一條道來, 注視着馮昆與魏亦明一道進了屋子,聽得那門“嘎吱”被關緊的聲音,才又恢複了方才的熱鬧。
“這麽多年了,咱們竟還能迎來山下的客人!”
“是呢, 竟然還是魏公子,今日是大喜日子,咱們要多做些菜!”
吳林坐在凳子上端着手裏的涼茶, 擡頭聽着衆人說話, 不一會兒身側便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孩子,可怕生?我坐你旁邊同你說上幾句話,你可介意?”
循聲望去,吳林側頭便瞧見一個穿着灰撲撲的衣物的男子客客氣氣地笑着看向她,這男子雖是已到中年, 但從眉眼也能依稀看出, 年輕時是個标志的美人。
“并不介意,您請坐。”
吳林坐着的是一條長板凳, 她禮貌地挪出來大半的位置, 好叫他坐下來。
那男子坐下後便笑着解釋道:“我是馮将軍的夫郎, 你既是咱們公子的妻主,叫我姨父即可,都是一家人,不用拘束着,我只是想同你閑聊半刻,了解下這些年的事罷了。”
聽他這樣講,吳林垂眸點點頭道:“您問即可。”
得到她的準許,姨父這才期待地同邊上圍着的夫郎們皆對視一眼,身子朝前傾,開口問道:“你同魏公子,是如何認識的,又是如何結成妻夫的,現下可有孩子?”
吳林望一眼周圍眼中似是要發光的衆人,回答姨父道:“我和他...他當時被困在歌舞坊,我又因到了二十五,必須成親,所以他才做了我夫郎,至于孩子,我們沒有孩子。”
這樣的解釋讓姨父稍稍失望了下,不過他也很快反應過來,這算是吳林将魏亦明救了出來,便慈祥地笑着道:“原是如此,這不礙事,如今生活得幸福就好,我觀察得仔細,發覺他走到哪都得瞧你幾眼,他該是很愛你的,雖然是被迫成親,卻也一定是心甘情願地叫你妻主。”
他說的是事實,吳林垂頭默默聽着,還未說出什麽話來,便聽到姨父小聲問一句:“他這樣愛你,你也很愛他吧,那樣好的孩子,很難不愛是不是。”
姨父期待又緊張地詢問着,他是魏亦明的長輩,做長輩的,又有誰不希望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被自己愛的人愛着,生活美滿呢?
既然成親的最初不美滿,那如今該是美滿的吧?
吳林望着姨父流露出真誠的雙眸,忽然間覺得這是一個把她難倒了的問題,叫她難于開口說話。
別人真心地問,她也應該認真地回答。
但是該怎麽回答?
她心動了,可那尚且只是一顆種子,應該不是姨父想要聽到的答案。
若是聽到自己愛護着的孩子沒有被好好愛着,是會心疼又失望的。
她自己的心忽然也跟着痛了一下,泛起一種愧疚與酸澀交織的情緒,想來不喜歡與喜歡,這兩種态度審視她如何對待魏亦明的,到底還是有些不同。
這樣一個溫和卻沉重的問題讓吳林一瞬間意識到了許多東西,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再細想,便聽見屋內傳來聲音:
“你這樣做,你母親...”
吳林聽見動靜微微一愣,轉身剛想站起來,旁邊的姨父出聲解釋道:“我家妻主就是咋咋呼呼的,不必太在意,你也不用擔心她當真會阻攔你入京耽誤了時間,從我們這橫穿過去下山,只需兩天的功夫就能趕到瞻海關,等魏公子與她說通了,我們便着人送你們一趟,把你們送到山下為止。”
說話間他便指了指正圍聚在一起望着她的人道:“咱們雖是不到百人,但都是從軍營裏出來的,當年跟着我妻主一道去了月牙江,又一道上了山,都身手了得,山路崎岖,有人護着,必會更好走些。”
屋裏的談話在姨父正忙着同吳林介紹這裏時便結束了,馮昆推門出來時面上還有些不情不願,只不停地上下打量着遠處的吳林,眼中帶一點疑惑,魏亦明跟在她後頭,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來,只是擡頭與吳林視線相撞時,方才綻開一個笑容,快步走到她跟前,輕聲對她講道:“你放心,姨母不會再攔我們。”
吳林擡眸望着臉上有些許不悅的馮昆,開始細想馮昆為什麽不允許她與魏亦明入京,只是正晃神間,魏亦明突然俯下身緊抱住了她,叫她不得不中斷了思考,側頭輕聲問道:“你怎麽了?”
“我現在再教教你,喜歡的人在身邊的時候,一定要多看看自己喜歡的人,不要只盯着別人想事情。”
他像是要轉移話題一般對她呢喃着與此刻有些不相幹的事物,但吳林還是認真聽了,感受他用臉頰輕蹭她的脖頸,垂眸回答他:“我知道了。”
看着兩人擁抱在一起,馮昆面上的不悅頓時減了三分,她輕籲一口氣,拉着她自己的夫郎道:“準備一間房,天色不早了,這會下山路不好走。”
姨父聽見這話,看一眼二人輕笑一下,應下這話便轉頭就走,吳林本想出聲喊住,可魏亦明卻突然将她抱得更緊,小聲道:“就一間房,沒事的,不能要第二間房,要是姨母知道我和你分開住,我們就下不了山。”
他湊在吳林耳畔像是講悄悄話一樣同她解釋着,可這樣的回答卻讓吳林聽得雲裏霧裏的,但魏亦明态度認真,也不像撒謊的樣子,她便沒有再出聲反駁,只猶豫了一瞬,方點頭道:“好,那就照你說的來。”
她一連兩個問題都回答得這麽幹脆,反而叫魏亦明有些驚訝,畢竟他在吳林這碰壁慣了,難得有這麽順的時候,他感覺吳林在慢慢地學着包容他,心裏突地一跳,嘴角忍不住往上揚,誇她一句:“你學得真快。”随即對着她的臉頰便猛親一頓,方才肯松開她。
吳林上輩子挨的親都沒有這兩天加起來的多,她腦子直嗡嗡作響,期間一直想推開他,可心底有一種像被一只手輕柔撫平的感覺,溫柔又舒服,故而沒有伸出手,只在這一切結束後自己理了下有些亂的頭發,抿唇瞟魏亦明一眼,略微表達一點對他突然親人的不滿,深吸一口氣轉頭不看他,好讓自己完全冷靜下來。
馮昆自己輕哼一聲,随即道:“你是叫吳林對麽,來,我有事同你說。”
她說着話便一揮手示意吳林過去,魏亦明自然也聽見了,他不可察覺地皺了下眉,似是擔心姨母講到不該講的東西,緩緩伸出一只手牽着吳林,姨母自然也能看見,嘆口氣道:“我是要同她講朝中局勢,她不是要當官麽,我好心給她講講,叫她提前了解,怎麽,舍不得到這個地步,都不允許旁人和你妻主說話的麽。”
聽見是講朝中局勢,吳林瞬間擡眸望過去,魏亦明低頭松一口氣,便也乖乖放開手,側身道一句:“我在外頭等你。”
吳林望他一眼,點點頭,快步走到馮昆面前,還沒說什麽,馮昆就擡手大大咧咧攬住吳林的肩,道一句:“快走吧,女人之間就要來一壺茶坐下好好講話,你随我來,我保準說的都叫你以後用得上。”
她一個武将,力氣确實大,只一個眨眼的功夫就拉着吳林不見了蹤影,魏亦明站在原地愣了一刻,便轉頭找了凳子坐下。
他一坐下,周圍看熱鬧的夫郎們就都湊了上來。
“公子,你當真黏人!”
“我勒個天,我還記得,當年國公府門口那麽多提親的,小公子一個都不肯瞧,如今不一樣,眼睛亮亮的,就盯着自家妻主使勁看,到底是多厲害的書生,叫我們公子迷成這個樣子!”
“年輕人的感情,就是不一樣,火熱火熱的!”
魏亦明聽到別人說了那麽多,忽然羞得低下頭來,面頰一熱,可卻是止不住笑,他趕忙伸手捂住臉,做了好幾次深呼吸,輕咳一聲方才擡頭,掃視衆人一圈後眸子一轉,誰也不看,只撐着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的模樣,點了兩下頭,帶着點莫名的驕傲:“我妻主就是很好,我愛她很正常。”
他這小表情讓衆人忍不住跟着竊笑幾聲,随後才有個年紀不算特別大的夫郎問道:“小公子,咱都是男人,男人之間不怕說些體己話,你和你妻主,那一方面可還算好?”
他剛問出來,便有人輕罵他一句:“這叫什麽話,公子今天剛來,你就問這個,他怎麽會好意思說,再者,沒看見人家恩恩愛愛的麽,不該問的就別多問!”
“我這不是看公子年紀小,怕他沒什麽經驗麽,妻夫生活間,這些事又是不可避免的,我也只是好心問兩句,公子,這話你便不往心裏去,開開心心就好。”
魏亦明也能聽懂這夫郎到底說的是什麽,想到這一處他面上的表情稍稍有些不自然,吳林還只是有點喜歡他,兩人之間沒到那一步。
再過幾日就要入京了,入京之後的話...
魏亦明便又想到了他方才與姨母的談話,忽然覺得自己是該着急起來,他還想要吳林再多喜歡他一點。
一定要多喜歡他一點,再多一點,無論如何,都要多一些,他已經可以好好地做自己了,他有在乖乖按照吳林說的去生活,那吳林可不可以再多接受他一些,也趕緊多喜歡他一些?
心中有了主意,魏亦明緊攥住自己的衣袖,擡頭試着問道:“若是,我妻主在這方面不積極,那我該怎樣讓她積極起來?”
聽見這話,幾個夫郎一怔,趕忙湊到離他非常近的地方,問他道:“是哪種不積極?”
魏亦明把頭地得不能再低,想着吳林的樣子,有些心虛地回答道:“她提不起那個興趣。”
提不起興趣?
這幾個夫郎面面相觑,仔細打量一下魏亦明的臉蛋,感嘆一句:“世上還有這種女人。”
安靜片刻,其中一個夫郎道:“這也不是沒有辦法,公子,你聽過那種衣裳麽?”
魏亦明在歌舞坊待了五年,确實是聽過且見過那些東西,只是想到自己要在吳林面前穿這些,他的心跟着突突直跳,眸子輕顫幾下,還未說什麽,便有好心的夫郎又道:“我家就有,前段日子劫來的,還是嶄新的,我正準備穿給我家妻主看,公子,你需要麽。”
這樣做,可以讓吳林再多喜歡他一些嗎?
肌膚之親産生的喜歡,是對身體的迷戀,他想要的絕不是那麽簡單的東西。
可哪怕只是對他身體的迷戀,他也渴望吳林擁有。
——
低頭嘗過了馮昆泡的茶,吳林才放下茶盞,坐得極其端正,像是從前聽先生講課時一般。
姨母稍回憶了一下,便開口道:“當今聖上,是先皇的六黃女,她父親出身不好,因而這皇位原本輪不到她來做,只是先皇原本的皇太女早夭,其餘幾個資質平平,難當大任,最終便選中當今聖上,一番磨練後,冊封她為皇太女,聖上的皇位來之不易,她年幼時又過得不好,故而總是多疑,一句無心的話,都會為你引來殺身之禍。”
所謂伴君如伴虎,便是這個樣子。
要輔佐的君王是個多疑的性子,那怕是要讓臣子們頭疼不已。
吳林思索一下道:“聖上有什麽最忌諱的事物?”
馮昆皺眉想了想,竟然覺得太多講不完,便只好道:“關于她的一切,關于她手中權力的一切,都是不可多提的,魏公子的母親是很熟悉聖上的,若是她在,她一定能解釋的比我要好上許多,只可惜了,她不在。”
想到這裏,馮昆忽然覺得難受,仰頭嘆口氣又道:“我到現在還沒有明白,聖上為什麽要殺她,我只是按着姐姐的命令辦事,回來的路上突聞噩耗,叫我措手不及。”
吳林擡眸看着她,斟酌半晌才道:“您能同我說說,當年查的是什麽嗎?”
聽見問話,馮昆警惕了一瞬,只是望着吳林的雙眸,思索半晌道:“其實也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月牙江的堤壩被洪水沖毀了,姐姐回京述職,叫我守在遠處,等着北境官府的工匠把原先的堤壩圖交給我,再讓我回京,我照做了,但沒來得及給她。”
吳林的腦內霎時劃出一條長線,将她所聽到的一切一一排列,按照事情的發展而擺在合适的位置,她出神的片刻,馮昆便問道:“還需不需要我繼續講朝廷內的事?”
當然是了解的越多越好,只是在繼續之前,吳林突然想到些什麽,開口問道:“請問,周崚與周啓母女,将軍您與她們從前來往的多麽?她們前些日子還想接魏亦明回去,看起來像是好人。”
馮昆一愣,細想片刻,最後只講一句:“認識,但不熟。”
“不過當年...”
馮昆一下子挪了挪椅子,想到些什麽,眨着眼睛半晌,考慮着要如何說出口。
——
傍晚吃過飯,姨父早就幫着收拾出了間屋子,因是臨時騰出的房間,屋內的桌上擺放着不少雜物,吳林洗漱過後便帶着書坐在床頭,對着燭火學習起來。
門輕響了一聲,有人緩步走了進來,吳林眼皮也不擡便道一聲:“納涼結束了麽?現在時辰還早。”
腳步聲微微一頓,随即魏亦明才回道:“對,溪邊不好玩,我困了,我要回來歇息。”
他午飯時便同吳林說,他要去溪邊納涼,早早地吃完飯同那些夫郎們跑了。
吳林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便繼續翻過一頁書,擡眼瞄他一下,随即有些不解地問道:“夏天這麽熱,你打算穿這麽厚的衣裳睡覺麽?”
魏亦明呼吸一滞,随即側頭道:“哦,那我待會換。”
吳林便又低頭繼續看書,只是魏亦明站在原地,十分複雜地望着讀書的她,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做,還是不太對。
她現在還是以學習為重,自己若是現在着急着讓她多喜歡一些,會不會影響到她?
真真是鬼迷心竅,同姨母說完事後,果然還是太急了,竟一時想到了這樣的事上,差一點點就要耽誤她讀書。
魏亦明有些懊惱地低頭望一眼自己身上厚厚的衣裳,也覺得自己方才的舉動當真做得不對,濃濃的羞恥感瞬間湧上心頭。
不能讓吳林看見,這樣的自己一點也不好看,他不該穿上這樣的東西的,說不定倒打一耙,吳林剛生出的那一點喜歡會因為他做的錯事而淡下去。
不能給她看,可他方才是在別人家換的衣裳,現下旁人都歇下了,姨母這也沒有多出的屋子,他只能等明早吳林尚在熟睡時,再把衣服換回來。
穿厚一些睡也沒什麽,總好過讓吳林看見。
想到此處,魏亦明便雙手抱臂漫步走到床前,小聲道一句:“我要歇息了,你也早些睡吧,明日要趕路。”
走在山上總是要多一些體力的,這種時候不該熬夜,吳林聽着話點點頭,剛準備吹滅蠟燭,看着他垂頭坐在床邊,一動也不肯動,覺得有些好玩,又問道:“當真穿這身歇息麽,你不是說要換?”
魏亦明點點頭,話也不說便徑直躺下閉上眼。
吳林吹滅了蠟燭後便也徑直躺下,只是她躺下了才發現個問題。
實在是熱。
床不算大,兩個人背對着睡,也依舊是熱。
她鮮少有與人同塌而眠的經歷,沒想到是這麽熱的。
吳林感覺魏亦明就像一個火球,直往外冒火。
她有些無奈地轉過身,看着正背對着她的魏亦明,擡手給自己抹了把汗,方才坐起來。
察覺到吳林的動靜,魏亦明側頭關心道:“睡不着?”
當然睡不着了,這麽熱誰會睡得着,她将自己肩膀上的頭發悉數挪到後頭去,好讓自己涼快一些,嘴上回答道:“熱得睡不着。”
木頭做的房子簡陋,自然沒有山下房屋該有的用油紙封住的窗戶,吳林只能自己找降溫的方法,她摸黑拿起書本給自己扇風,邊問他道:“你就不熱麽?”
頓了半刻,魏亦明小聲道:“不熱。”
吳林根本不信,伸手摸一下他的額頭,發覺他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是熱的,應是比她還熱。
“換一件衣裳在睡吧,又或者,你裏頭穿了別的衣裳的話,脫一件,不然會中暑。”
吳林想把他拉起來,低聲同他說道。
“不好。”
魏亦明弱弱地說一聲,往床沿邊挪了挪,他自己也知道,肯定是自己讓吳林熱得睡不着的,故而想着離遠些,就不會影響到她。
可這樣一張床,又能遠到哪裏去呢。
吳林見他這樣,也實在沒有辦法,挪了幾下坐到床沿邊穿鞋。
魏亦明望着她,心一慌出聲問道:“你要幹什麽?”
“我出去睡,屋子外頭涼快些。”
吳林穿好鞋便要往外頭走。
這是他第一日同吳林睡在同一張床上,怎麽就鬧得這樣糟糕?
魏亦明起身牽住她的衣袖往回拉,卻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挽留,只能擡眸望着她,搖搖頭道:“別出去。”
他眸裏起了霧,可是夜裏吳林也沒法看清,她盡量讓自己冷靜着,道一句:“那你就換衣裳吧,不要讓你自己中暑,夜裏不早了,要趕緊歇息。”
她一時覺得魏亦明有些胡鬧,平日裏也沒見他這副樣子,怎麽今晚就這麽奇怪。
這件衣服到底有什麽魅力,非穿在身上不可呢?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魏亦明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吳林,他皺眉低着頭,硬着頭皮小聲道一句:“也不是不能脫,但是你...”
“那就趕緊脫。”
吳林坐下來拿着書本不停地扇風,靠坐在床沿邊閉着眼同他說道。
半晌,身旁卻并沒有動靜。
他低着頭,一動也沒動。
吳林這才察覺到一些不對,望着他,手中扇風的動作漸緩,并不言語。
“吳林,我有點難受。”
吳林是理性的,是冷淡的,不是對他冷淡,是對一切都很冷淡,只在乎學習。
他知道,他不在乎這些,他選擇愛她,就是會包容這一切,費盡千辛萬苦奪得她一點喜歡,他就會開心很久很久。
他喜悅,他緊張,他擔憂,他想要她喜歡她,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出獨角戲,他演了全部,吳林卻一直是戲外之人,冷眼旁觀他。
這不是她的錯,畢竟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了怎樣的掙紮,她只是做出她該做的反應。
魏亦明顫抖着解開自己的衣裳,聲音有些低啞,道一句:“我現在有些醜。”
黑暗裏,人眼可看見的東西确實不多,但吳林還是看清了他身上的衣物,同平常的衣服也沒什麽大區別,只不過似是薄紗的質地,吳林看得不真切,腦子裏能想到的便是,魏亦明的皮膚白皙,其實穿什麽樣的衣服都很合适,也很好看。
他很好看,不是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有些醜。
但吳林腦子一轉便想到了,在女尊朝,這樣質地的衣服大概是有別的用意的,魏亦明一直不肯脫下來,是不想讓她看到。
見吳林半晌都沒有說話,魏亦明往角落裏一縮,雖是笑着,可聲音卻有些哭腔道:“我知道了,确實不好看,下次我不會再...”
他說不下去了。
吳林突然想到,她好像,把自己喜歡的人氣哭了。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體驗,從前看他難受,和現在看他難受,心疼也是不一樣的痛。
她第一次感受到心裏悶悶的難受,往前挪一挪道:“對不起,很好看,我只是沒來得及說話而已,你什麽時候都好看。”
魏亦明頭靠着牆,沒有回答她。
“把喜歡的人惹哭了,應該怎麽辦?魏亦明,我不懂,你教教我。”
吳林忽然覺得心頭一軟,輕聲道一句。
牆角有一陣深呼吸的聲音,半晌魏亦明還是沒有忍心不回答,只輕聲道:“那你得抱你喜歡的人,抱一整晚才行。”
聽見這樣的回答,吳林輕笑一聲,靠近他道:“好,那我抱你。”
魏亦明本來不想理她,只是她這一句話叫他心裏的難受消減去了大半,他只能瞪她一眼,俯身擁住她,輕捶幾下她的肩膀,抽泣着道:“吳林,你是王八蛋。”
現在也不是嗆他的時候,吳林點點頭道:“可以,我是王八蛋。”
可是真聽見她自己這樣說了,魏亦明卻又不允許,低頭輕咬一下她的脖子,回她道:“不許這麽說自己。”
男人真是難懂,吳林腦中閃過這一句話,便只能點點頭。
魏亦明抱着她半刻,忽然又覺得自己剛剛咬疼她了,低頭親着剛剛咬到的那一處,小聲問一句:“你現在不熱了?”
“不熱了。”
吳林覺得一陣困意襲來,便自己先行閉上了眼。
魏亦明抱着她,慢慢也覺得心裏恢複了平靜,甚至還有絲喜悅,小聲呢喃一句:“你學得真好,就這樣每天多學一點就夠。”
一定要多喜歡他一點。
魏亦明這樣想着,突然發覺其實是自己抱着吳林,吳林早睡着了,被他抱着沒騰出手來。
那就不算是抱喜歡的人一整晚,魏亦明覺得,明晚就一定得讓她補回來。
作者有話說:
這章很遲,是因為比較重要,嘿嘿,所以修到現在,抱歉哈各位寶